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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午夜降临,漫天的黑色笼罩在这个小小的城镇里,仅剩下医院里消毒水沉浸在空气中的味道,一切都仿佛随着黑夜,才刚刚开始而已。
病房中,颜倾看向俩人期待着的目光,终于她扯唇笑了笑,“我想见他们。”
一直都很想见的,尤其是被那对领养她的夫妻,重新送回福利院的那段时间里,她真的希望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亲生父母,能忽然间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对她说,他们终于找到她了。
可是命运的安排总是与想象偏颇的厉害,六岁的她没有等到自己亲生的父母,而现在二十三岁已经打算向生活低头的时候,却十分巧合的遇见了。
沐乘与高凡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两人仿佛都默默地在心里松了口气,提了一整天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渴不渴?”沐乘问。
见她醒来也就吃了一点东西,沐乘看着也没说什么,只顺手给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颜倾接到手里,这回没说谢谢了,沉默了下,只对他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喝了小半杯后,颜倾问他:“他们明天来吗?”
沐乘顿了下,轻声道:“他们昨天已经在这里了,只是怕你会一时不能接受,所以都没贸然过来。”
已经,在这里了?
听到这,颜倾整个人都愣了下来。
她本以为,即便是像沐乘说的,他们真的有在一直寻找她,但在这么多年过去,应该会和她一样变得已经妥协、默然,或者顺其自然了。
但唯独没想过的是,他们会因为考虑到她的情绪,贴心到这种程度。
“我想去洗个脸。”颜倾说。
“你...”高凡刚想说你刚刚吃饭前不是去了卫生间,却在下一瞬把余下的话都吞了下去。
他忽然察觉到了颜倾的紧张,一种在十八年中失去的空白中,而需要去做一番心理建设的紧张。
等人进了病房的卫生间,高凡伸着头瞧了眼,而后转头低身问沐乘,“那我现在去叫叔叔跟阿姨了?”
“嗯,你先跟他们说下这边的情况,等下带他们过来吧。”沐乘盯着卫生间的门,也低着嗓音说道。
“行,那你在这看着,我先去了。”说完,高凡就出了病房。
等颜倾再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沐乘一个人站在病床边的位置,他神情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倾抿了抿唇,犹豫了半晌,依旧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合适。
没等她思考太久,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
闻着声音,颜倾的身体不可察觉的僵硬了一下。
沐乘微微抬头,朝她看了过来,而后笑了笑往她身边走进了一些。
似乎是看出来她身上透露出的紧张感,他用手轻轻摸了摸颜倾的后脑勺,像是给她缓解紧张一般道,“别担心,爸妈只会比你更紧张的。”
“...嗯。”
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颜倾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僵直起来。
-
房间的门被推开。
高凡推着门率先走了进来。
像是验证沐乘刚才那句话,从高凡身后,缓步走进来两位中年面貌的男女。
明明两位的穿着打扮,都尽显着的与这间病房不相符的矜贵气质,但都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拘谨的目光都变得压抑不住的震惊来。
颜倾神情怔怔的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她清亮的目光,注视着俩人的一举一动,像是很认真的在打量着他们。
与此同时,沐父和沐母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愣住了,虽然沐乘已经提前给他们看过颜倾的照片,但直到真正近距离的看见这张脸后,俩人再也忍不住了。
身为母亲的迟月,那张虽是被岁月洗礼过,却依然保养得体的面容上,此刻已经湿润一片。
她优雅的身形快速走到颜倾身边,“是我们倾倾啊,真的是我们倾倾,林均我们的倾倾真的回来了。”
沐父沐林均在一旁揽住妻子的肩膀,轻拍着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吓孩子,我们先好好说。”
两人说话间,高凡连忙搬过来两张椅子让两位长辈坐下。
见状,沐乘低声跟颜倾道:“你去床上坐着,病刚好别又感冒了。”
似乎也看到了颜倾身上还穿着的病号服,迟月立马也跟着道,“对,别着凉了,快到床上躺着。”
颜倾一直盯着面前的俩人,她只觉得沐林均的那张脸很是熟悉,却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而看到迟月那张跟她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面容,不禁让颜倾的胸腔微微起伏。
坐靠在床上,沐乘又帮她把身前的被子掖好,他抬头看了眼颜倾道,“我先出去了,你跟爸妈说话说话?”
高凡也起身准备出去,想给他们一家留些独处的时间。
沐乘弯着腰,像刚刚那样拍了拍颜倾的后脑勺,起身打算出去,下一秒便被一只手扯住了衬衫的下摆。
门边的高凡识趣的先离开了这间病房。
盯着颜倾扯住他的那只手,沐乘意外的愣了愣,而后笑着问她,“不想我出去?”
颜倾点了点头,比起未曾见过一面的父母,这位已经见过两次面的哥哥,大概让她觉得更信任一些,也没那么紧张了。
一家四口,在这间不大的病房中,相隔十八年的时光,终于团聚在一起。
“你跟你妈妈年轻的时候,真的是一模一样。”沐林均慈爱的眼神看着颜倾,忍不住开口说道。
沐乘在床边坐下,笑着问他;“妈妈年轻的时候,爸爸居然还记得。”
“怎么会记不得呢。”沐林均看着颜倾叹声道,“我们家小姑娘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爸爸妈妈...都没看见呢,怎么就长大了呢。”
颜倾脑海里突然略过一个画面,是池郁之前带她去和兰清祈一起吃饭,她记得隔壁包厢里坐着的,其中为首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她还记得兰清祈跟池郁说,清北的那位老沐总也在隔壁,要去打声招呼的。
“我见过你。”颜倾说。.
沐林均与迟月对视一眼,欣喜她肯跟他们说话的同时,又意外她说的这句话。
“倾倾在哪里...在哪里见过...见过我呢?”迟疑了一下,沐父终是没有说出那个自称。
想了想,颜倾说:“之前在电视上,有看过您的那一期访谈。”
沐林均不禁笑了笑:“那倾倾觉得,说的怎么样?”
颜倾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我不太关注那些,所以也没听太懂。”
实际上,看访谈的人只是池郁,那会儿俩人在候机室等待,而她只是坐在池郁身边无聊,便跟着看了一会儿。
迟月心疼的望着女儿的那张脸,只觉得她女儿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苦很苦,但她也不能问。
这片刻间,她已经暗自想了好多,想着以后终于可以带着她的女儿,去更多的地方了。
房间里忽然间安静下来,温馨中又透露着一些尴尬,迟月柔声道:“家里你的房间一直让人打扫着,想着有一天我们倾倾回来了,就能一起回家住。”
颜倾抬头,看向迟月:“我的房间吗?”
迟月笑着点头:“家里一直都没变,你的房间还是你小时候住的那间,只不过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年,觉得你长大了就给你重新装饰了一下,腾出了一个衣帽间出来。”
“我让你哥哥和爸爸都参考了一下,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沐父在一旁接话说:“倾倾不喜欢的话,再找人重新给你换。”
自从离开佟英后,颜倾许久没感受过来自亲情的照拂与爱意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一个人安静的离开去往某个地方,但在这一刻,颜倾觉得这或许是她要向往的。
低下头,颜倾用力的扯了个笑容出来,看着面前对她毫不掩饰关切的目光。
颜倾说,“爸爸妈妈,我想回家了。”
迟月捂着脸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见状,颜倾撑着半个身子,起来拉了下迟月的手,“妈妈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好,妈妈不哭了,妈妈带你回家。”
-
朝阳福利院。
成南下了车,没等他去打开副驾驶车门,池郁已经从车上走了下来。
看了一晚上的监控,他几乎一天一夜都未曾合上眼睛。
除了眼底透着浓重的憔悴模样,他周身与生俱来的那种清冷的气质,丝毫让人看不出来,他已经许久未休息了。
如兰清祈看到的一样,池郁在昨晚也查到了这家福利院,只是又在沿途的监控中,还看到了带走颜倾的那辆车子,但后面的监控画面看不到了,他只能先到这里问下情况。
下了车,大门旁的封闭门岗室里,从窗口伸出来一只手冲他们挥了挥,里面一个女声喊道,“来找谁呀,要先在这里登记下。”
池郁走过去,而后递过去一张照片给她,礼貌问道:“你好,请问前天有没有见过这个女生。”
照片上的那张脸,长着不同寻常的一张漂亮脸,门岗室里的女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抬头看了眼池郁的脸,心想这是人男朋友吧,怎么长得都跟个明星似得好看。
也没瞒着,便直接道:“这女孩是你女朋友吧,她那天来找佟院长,但是佟院长已经过世了,可能还不知道,她知道后可伤心了,走的时候还下着大雨,我喊她几次想给她递把伞,也没理我。”
池郁:“她说要去哪了吗?”
那女人摇了摇头,指了指他身后的那条路:“她就沿着那条路走的,头也不回的。”
说完似乎是想到什么,便摆了摆手,重新拉上了门岗室的小窗。
池郁盯着手里的照片,清冷的眉眼变得格外的深沉。
身侧站着的成南,低声问他:“池总我们现在要回去吗?”
池郁突然问他:“这附近有医院吗?”
成南愣了下,稍稍思考考虑一下后,点头道:“郊区那边有个不小城镇医院,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
池郁点点头,把照片收起来,转身默不作声的上了车:“去那家医院。”
颜倾: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池郁:找老婆找老婆找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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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