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奶牛猫身上的另一种咒力残秽,五条悟绝不会认错。
那是属于夏油杰的咒力残秽。
——他唯一的挚友。
但是,夏油杰在去年的圣诞节前夜,已经被他亲手处决了。
从那之后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
每次闭上眼,双目的黑暗中还是会渐现当时的情景——
黑发青年最后的、血迹斑斑的笑容。
那是不甘心的笑容吗?
那是释然的笑容吗?
为什么你的咒力残秽再次出现了?
你的灵魂无法安息,于是从黄泉之路折返了吗?
五条悟重新戴上遮眼的黑布,转身往门外走去。
“果然要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对吧。”家入硝子把啤酒收在身侧,给五条悟让出路来。
“啊,”黑色的布罩封住眼神,微陷的嘴角翘起:“得去看看才行,顺便带回我的猫爪烧。”
听到“猫爪烧”这三个字,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不同程度的无语了一下。
还真是念念不忘啊。
“很棒的伴手礼,惠,”走过伏黑惠身边时,白发的麻辣教师轻按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辛苦了哦,接下来就交给老师我吧~”
五条悟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家入前辈……”伏黑惠目送五条悟离开后,转过头看向仍站在手术室门边的家入硝子,从头到尾他都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对两个成年人暗语般的对话也是一知半解,只是似是而非地理解到了一些信息:
五条悟从奶牛猫身上发现了一些很在意的东西,现在要前往八丈桥现场查看情况。
“你知道五条选择成为高专教师的原因吗?”家入硝子问出一个和刚才的对话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呃——”因为当了老师可以尽情地戏弄学生?这是伏黑惠脑袋里的第一反应,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闪现过自从认识那个白色羽毛球以来,五条悟名为教养实为玩小孩的种种画面:
“因为他是最强,所以有传授经验教诲后辈的责任?”伏黑惠姑且想出了一个似乎合理的推测,虽然根据他的感受来评价,那家伙的教学能力着实不敢恭维就是了。
“哈哈,等五条回来之后你可以试着问问他,”家入硝子笑了两声,“如果他愿意讲的话,你就会明白一切的。”
她喝光最后一口啤酒,把空罐子掷入垃圾桶,随即站起身重新戴上口罩和手套:
“走吧,先把你的猫治好。”
“诶?明白了!”
-
埼玉县,八丈桥。
时近黄昏,暖色的夕阳即将要在桥后沉落。
夜晚随着冰冷的河水慢慢地从桥下泛上来。
五条悟站在桥头,抬手挡住仍有些刺目的余晖,向桥上张望着。
根据总监部对群体性咒灵遭遇事件的处理流程,世俗界的警局接到疑似咒灵相关案件的报警后,要第一时间知会隶属咒术总监部的“窗”,经过“窗”相关人员的评估后确实属于咒灵相关的,会当场进行非必要人员的清退和现场的特别保护工作,进行咒灵等级、事件影响范围的评估,并通知到监督部门,由监督部门的辅助监督们进行对应工作安排,譬如扫尾、袱除等。
八丈桥事件中的咒灵,在警局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现场周围被“立入禁止”字样的的警示带围了一圈,在等待着后续的善后工作。
五条悟跨过带子,走到桥中间那个栏杆缺了一大块的地方。
蓝眸脱离了黑色布罩的遮挡,垂下来看着那里交杂的两种残秽,在心里想象构建着昨晚的打斗场景:
地上的那道痕迹,是咒力裹着腿脚划过的。
栏杆上的缺口,是咒灵被一拳击中腹部后撞飞的。
没有使用役使咒灵战斗的痕迹——
啊,大概是因为百鬼夜行的那天都用完了吧。
五条悟继续用双眼逡巡着现场,寻找其它痕迹,然后他看到了桥下的河边。
大片枯黄的狗尾草丛中,已经冒出了今年的新芽。
他踩上栏杆,径直跳落到疏松柔软的草丛中,这里残留着更多余秽。
“简直是大甩卖啊——”黑眼罩青年伸手拂过草尖,毛刺刺的顶端掠过掌心。
除了挚友的咒力残秽,还有另一种更纯净的、类似精灵的气息——是那只奶牛猫身上的。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思考着。
“那个——那边的白色头发的先生!”身后路边传来女孩子的喊声,打断了他本就纷乱的思绪,五条悟回头看向喊声的来源,路边停着一辆警车,上面贴着“町山交番”的字样。
一名穿着警察制服的短发女子站在那里,指着拦在身前的“立入禁止”带子:
“这里是警务保护现场,不能进入哦,请赶快出来!”她手持着大喇叭对五条悟这边喊道。
是本地警察小姐,五条悟“啊”了一声,朝着路边走去。
刚好现场的情况也已经探查完毕了,他顺手抹除了这里的一切残秽和气息,帮忙做了一下扫尾善后工作。
“啊——非常抱歉,请问您需要帮助吗?”等到河边的男子走近之后,川合麻依才看清这名男子头上蒙住眼睛的黑色布料,刚才在远处时她以为是发箍之类的来着。
因为看不见所以不小心走到错路了吗?她刚才竟然还那么大声对这样好看又身体残缺的人说话。如果此刻川合麻依是一个人在车里,那简直是马上就要把额头印在方向盘上滚来滚去同时尖叫的程度。
“请问您要去哪里?”就让她肩负起町山交番的警员职责,为有困难的市民竭尽全力地提供帮助吧!
“我可以载您前往,”川合麻依愧疚并热情地绕到副驾驶一边,打开车门:“请小心头顶哦。”说起来这位盲人先生还真是身材高大啊!
“盲人”先生五条悟从善如流地说出售卖猫爪烧的店址,坐上车摸索着系好安全带。
“啊,这位先生您是要去购买特产作为伴手礼吗?”完全不用依靠任何地图导航,本地的街道情况和住宅商业信息早已熟记于心的川合麻依警官,听到店名后立刻就明白了,是外地游客必去的伴手礼采购店铺之一:
“怪不得听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呢,家人放心您独自出来吗?”毕竟眼睛不是很方便的样子,刚才还走错路了。
“我姓五条,叫我五条就好~”五条先生虚无的目光直视车前窗,说出了那个千叮咛万嘱咐要带猫爪烧作为伴手礼、结果不上心的养子只顾自己玩得开心完全忘记行动不便的养父的嘱托这件事,然后长长地、充满无奈地叹了口气。
“诶?所以您就自己出来买了吗?”怎么能放心让盲人独自在陌生的城市外出!
竟然还有如此不孝的养子!川合麻依几乎有些义愤填膺了,和可怜的养父先生一同声讨着那个没有心肠的叛逆少年。
-
“呵啾!”叛逆少年伏黑惠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猫毛过敏吗?”家入硝子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话养猫可能会有些麻烦哦。”
“不是。”刺猬头少年捏了捏鼻梁,缓解突如其来的痒意,总觉得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脖子后面也感觉毛毛的。
“那就好,”家入医生一边施展反转术式转化着奶牛猫身上存在的咒力侵蚀,一边说着自己的发现和分析:
“这个诅咒像是来自违反咒缚的惩罚,但会更顽固一些。
“但这只猫似乎也不是普通的猫,自己正在很努力地抵抗诅咒的侵蚀呢。”她轻轻揉着奶牛猫的肉垫,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侵蚀缓慢消退着,肉垫的温度也逐渐降了下来。
可能是被揉搓得不太舒服,白色的猫爪在家入硝子手中缩了一下。
-
“多谢了哦,町山交番的警官小姐~”到达了目的地的五条先生自行推门下车,动作之流畅自然,完全不像是一个目不能视之人。
“诶?”原本半推开自己这边车门、准备下车帮困难市民开门的川合麻依,看看远去的“盲人”先生,又看看警车上贴着的“町山交番”四个大字:
“诶?!”
和警官小姐同样震惊出声的,还有匆匆到达八丈桥现场的诅咒师男子一行。
随后就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们来晚了一步。”诅咒师在现场转了一圈,得出如此结论。
现场的一切咒术痕迹都已经被干净利落地抹除了,留下的只有桥上残缺的石栏。
“走吧,这次的行动失败了。”冒着被五条悟发现的风险,出现在这个地方,结果还是来迟一步一无所获。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其他的计划。
诅咒师如是想着。
-
“啊,醒了。”
祢恢复知觉时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这样说道。
什么醒了?她努力睁开眼,照在脸上的灯光有些刺目。
是不认识的环境。
她换代了吗?祢本能地开始整理脑袋中的思绪。
最新的记忆是被推开的黑发男子。
【不——】
她没有换代,因为记忆还在。
她还是她。
祢抬起手,看着自己右爪上白色的毛发,好像还能闻到上面的血腥味。
黑发神器的血的味道。
啊!她的神器!
祢翻身试图站起来,但四肢还有些发软。
“恙”的威力真是令神明元气大伤,就像大病初愈的人类一样。
或许现在卧床休息对她来说会更好,但是祢现在只想找回她的神器。
如果不是以为自己要死了,她绝对不会那样残忍地把神器除名的。
想到可能还在原地等待着的黑发神器,祢努力驯服失控的四肢,想跳下眼前所在的高台。
【要回去八丈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