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器它有病 第75章 下凡历劫

盛瑛垂下目光，望着光洁的地面陷入思考。

面前女子两次见面反应全然不同，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自己又和她有和牵绊？

看之前的样子像是有仇，可此刻又像是有情……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或许我能想起一二呢？”盛瑛道。

“野萝。”野萝一字一句道。

盛瑛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同时在脑海使劲翻阅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

记忆光影斑驳，像被一堵高墙困住，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想不起一丁点过去。

“一点都想不起来么？作为宁清辞的一生，阿树的鬼生也全无印象？百年前你是否下凡历过劫也不知晓么？你的模样在你的记忆里一直是这个样子么？”

野萝攥紧衣袖，继续道：“有一个与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他消散至今已七十年，就在方才，我从花神口中得知，那人有可能还在世上。盛瑛神君，倘若你有任何记忆，烦请一定要告之于我。”

花神身上的清香之气在殿内散开，衣裙的梅花纹路在斜阳下闪着光，应时序见盛瑛神情茫然无措，一挥衣袖，道：“他的状况旁人不清楚，想来伽铃上神和镇南真君应当是知晓的，但二位上神多年前云游后，至今未归，如今也不知向谁问了。盛瑛，你有记忆时是何时？”

听她们话中的意思，是将他当成野萝口中重要的人了？

他现在没有记忆，也不知之前发生的事。

盛瑛淡淡瞥了应时序一眼，本不想说什么，侧头对上野萝视线，她面容苍白，眼中破碎光彩凝成一支箭，直直射向他。

心尖一颤，他蓦地怔住。

之前想不起来时，转而就想算了。

顺其自然便好。

可此时他却很是懊恼。

虚弱的身体，空白的记忆，自己还真是像橘子头说的一样，一无是处。

沉默片刻，他忍不住道：“醒了有些年头，时晕时醒的，要说具体还真没注意。不过，你们要想知道，可以去宣明府问我的仙侍松闲，他不知细节，大体应该还是知道一些的。”

盛瑛停了一下，对着野萝道：“你打我的事还没完，待你搞清楚，我们再说。宣明府你们自己去问吧，我累了，这里环境不错，我就在这先休息了！”

说罢飞到梁上，枕着自己胳膊，闭上了眼睛。

他是真的很累，醒后的这些年，但凡耗费心神则更累，若再待在下面，估计马上就要变矮了。

总算有人知晓情况，野萝和应时序对视一眼，往外走去。

没走两步，应时序不由得停下，转头问盛瑛：“今日是葡萄盛会，松闲未去碧灵圣宫么？”

盛瑛懒洋洋地道：“我们不都没参加吗？松闲就在我的寝殿，你们去一定能一眼找到他，好了，我真要睡着了。”

野萝回头看了盛瑛一眼，才转身离开，方踏出殿门，她忽然想起裴臻。

裴臻走前反复说盛瑛醒后一定要告诉他。

应时序走了几步，转头道：“野萝上仙先藏在我袖中吧，若让其它神仙看见……”

之前并无任何交情，应时序却对陌生的她展露了所有善意，野萝感激一笑，飞入其袖间。

裴臻虽与盛瑛交情匪浅，但自己也与他相识几十载，倘若他知道盛瑛就是宁清辞，见她那般引灵，不会不告诉她实情。

只有一种情况，裴臻并不知情。

这也说得通，自她认识裴臻以来，裴臻没有上过天界，依裴臻修为，无法传音至天界，而失去记忆的盛瑛亦不会主动传音，所以二人之间并无沟通。

再说七十几年前，她也听裴臻说过，在天界抄书时他被祖父施法困住，根本出不了兰韵台，每天除了抄书就是抄书，又累又无聊，连一个好朋友都没看望他！

抄完书，直接被祖父牵着耳朵揪回了冥界，完全没来得及和好朋友们叙叙旧。

裴臻很可能也有百年不曾与盛瑛见面。

暖风钻入袖中，野萝在路上立即传音：“裴臻，你的好哥哥醒了，从身高来看，恢复得不错。”

那边瞬间回了过来，听声音很激动：“太好了！我好不容易又说服祖父带我参加葡萄盛会，这会刚到碧灵圣宫。若非如此，我还不能传话过来呢。但我眼下不能马上赶过来，我师父身体抱恙，都没来参加盛会！想来挺严重，我得先去拜访他老人家。”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道：“从身高看恢复程度，看来你知道我哥哥的身份啦？”

“嗯。还有一事，盛瑛他失去了记忆。”

“什么？失忆？怎还失上忆了？不会是……你揍的吧。”

野萝摸了摸耳垂：“不是我。”

“那是怎么回事！百年前见面时好好的呢，还送我亲笔写下的术法注解，传授我经验口诀，让我自己好好琢磨，少来烦他。后面我又去找他时，松闲那小子说他外出游玩去了，我以为他身体越来越好了，还替他高兴来着，怎么就失忆了呢？”

裴臻果然不知情。

“你安心去探望火神，结束后若想找盛瑛，他此时仍在我府内休息。”

“好。”

偌大的宣明府空无一人，应时序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带着野萝飞到盛瑛的素心宫。

一眼找到他。

还真是一眼。

殿内布局陈设别具一格，像是将六界聚在一殿，物品数量极多而杂，却乱中有序，别有一番滋味。

殿中央生着一棵古树，树上挂着秋千。

而松闲，被五花大绑在秋千上，正仰着头，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上游动的金鱼。

听到有人靠近的动静，松闲精神一震，低头看到应时序，像是看到救命恩人，喉咙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在秋千上挣扎。

越是挣扎，秋千晃得越是厉害。

野萝定住秋千，应时序同时解开捆仙索，以及封口诀。

松闲脱困，猛地跳下秋千，一边抱拳行礼，一边感激道：“小仙多谢花神和这位仙子！”

道完谢道：“花神是来寻我家神君的么？小仙已被神君绑了五、七、八……反正好几日了，眼下我得快些去寻神君了，这么久，万一在外面……哎，怠慢之处，还请莫怪。”

松闲说完一瘸一拐，急急忙忙就要朝外走去，野萝拉住他：“仙君莫急，你家神君此时正在我府内休息。我前来，是有事要问仙君。是关于你家神君的。”

松闲停下脚步，蹙了蹙眉，难道又是自家神君开罪过的人？

不过印象中神君除了忽悠欺负过经常来烦他的天帝孙女高照，以及看不惯差点成为嫂嫂的花神外，一般不会得罪女仙啊。

想了想，松闲抬眸看应时序眼色。

应时序微微点了点头，举手投足间端庄大方，像是一颗定心丸，安抚松闲忐忑不安的内心。

花神跟着同来，想来是重要之事。

松闲道：“仙子但问无妨。”

野萝抿了抿唇，暗暗呼了一口气，直接道：“你家神君为何失忆？何时失忆？七十年前在何处？”

“七十年前在何处我并不知晓，我只知八十、九十……”松闲掐指一算，半晌没算明白，有些沮丧，“反正一百多年前伽铃上神带走了神君，并未告诉我神君去向。神君在天界无神职，离开百年几十年的也不会有影响，我当时以为伽铃上神带神君去治病了。”

“伽铃上神很快就回来了，我问神君下落，伽铃上神说他去成长了，我便肯定神君是去治病了。又过了好像是二十年左右，伽铃上神说要下躺凡间，回来神情有些古怪，看着很不高兴……”

“她给了我一个铃铛，说铃声响，让我将铃铛放在明阳宫玉柱凹槽处，打开密室接神君出来。我拿过铃铛很是疑惑，原来神君就在宣明府密室中治病。伽铃上神吩咐完我之后，和镇南真君云游去了，至今未回来。”

“我一直等铃铛响，等了好多年，终于它响了，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七十年前。我顺利进入密室，见神君化作龙身，盘在特别打造的水晶床上，吐了好多血。我头次见到神君虚弱到化为原形，立马将伽铃上神一早就给我的仙丹给神君服下，又等了好几年神君才醒过来。”

松闲至今还记得，自家神君醒后的样子，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开口第一话就是：“你是谁？我是谁？这是哪里？”

时间都对上了……

野萝浑身的血液在翻涌，她强忍激动，接着问：“仙君，盛瑛和九仪战神不是双生子么，为何长得不一样？”

松闲神情犹豫，来回看野萝和应时序，却不再说话了。

应时序见状，道：“松闲，你家神君消失的那些年极可能真身在宣明府，元神下凡历劫了，所以伽铃上神说的是他去成长了。铃声响则是他历劫归来，真身和元神合二为一，伽铃上神很早就想到这次历劫并不轻松，所以才命你去接他。”

倘若盛珏历劫或是做别的什么，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关注，不像盛瑛，百多年悄无声息都没什么话传出，有些神仙估计以为他在静养，也有些甚至毫不在意。

连应时序也会想当然认为他在养身体。

松闲愣住，自家神君居然会同意历劫？

应时序看得出，盛瑛对野萝和旁人不同，高照痛哭时他甚至会翻白眼，但打了他的野萝流泪时，他下意识会为她拭泪。

记忆会消失，但身体不会骗人。

若推测皆是真的，那盛瑛心中，野萝定然也是很重要的。

想到这里，她对松闲道：“这件事你说出来，我保证你家神君绝对不会怪罪你，甚至还会感谢你。”

松闲敬重盛珏，连带着十分尊重应时序，既然应时序都这般说了……

“其实，神君真容与盛珏神君一般无二，我也不知何故，神君施法封住了自己面容。这次醒后神君问我年纪，我告诉后他说，既然都成年了，怎么还是童子脸？我给他看了真容，但是他忘了解开的口诀，所以龙身化作人形后也一直是这样子。”

野萝怔怔望着秋千，抬眸注意到这棵树上的花并非是真花，而是由纸叠成的，她施法取下一朵捧在掌心，一边抚摸，一边缓缓道：“我亲眼见他魂魄被外力击中，消散……”

应时序道：“别忘了，伽铃上神和镇南真君可是曦神亲自养大，且传授术法，在历劫的元神上设下封印保护，并非不可能。也许那一击不是使他魂飞魄散，而只是击破了封印呢？眼下除非盛瑛记起来，否则只能等伽铃上神回来了。”

野萝摸着纸花的手指微微发颤：“松闲仙君，你家神君他，一直都有叠纸花的爱好么？”

松闲看了眼满树叠的各种类型的假花：“神君以前无聊时是会叠着玩玩，但失去记忆后，好像更爱叠了，能在树下叠一天。”

“对了，他还有了裁制衣服的爱好。做一件不满意，就烧一件，那边桌子上留下的，算是他最满意的一件了，丁香色，倒是和仙子身上的颜色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