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三十六问 第9章 第 9 章

《月之暗面》校园心理剧的设置不一般，季珩在前一天晚上签完合同加了群聊后，就被负责道具的副导演抓着讨论了两个小时的布景配置。

因为大家第一次拍这样的题材，对于作者游迩在书中写的部分场景都有些陌生。

“梦境嘛，”副导演岑琼在电话那头，“我们想着要用大型道具做，之后您看看剧本，有时间还要麻烦您看看原著，我们和小八的工作室商量了一下，有些细节需要您发挥一下。”

季珩在圈子里出名的一个很大原因并不是邵叶所说的“龟毛”，而是她在原有设计上别出心裁且符合各式原著的小细节，上到东方玄幻仙侠剑上的流光花纹，代表着四海祥瑞奇兽万国来朝，下到西幻骑士盔甲上的血色，边角间却是透露出抵御魔咒的法术样式。

打眼看去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是对于这些剧组而言，这不就是会被大夸特夸的精细服化道嘛？！

何况这次的原著小说情况特殊，作者写完就自杀了，她们自然要认真对待被交到手里的这么一份心意。

岑琼为剧本中的几个特殊场景挠掉了无数头发，试了几个道具工作室都没有预想中的感觉，被自家酷爱二次元的小女儿提了一嘴推荐一遭，看过季珩的几件出圈作品后就忙不迭地联系上邵叶。

“小八的工作室”是演艺圈常用的做大道具的老牌工作室，和这么个新人合作也不是头一回，岑琼打过招呼后说什么都要拉着两家赶紧见面定下章程。

季珩接收岑琼火急火燎发来的剧本和基本清单，又和“小八的工作室”的负责人小八加上联系方式简单讨论了一下之后的行程，便窝在家里开始设计。

黑猫玄机在她躺沙发上的时候跃到季珩身上卧下，好几天没见，玄机尚且记得她的主人，喵喵叫伸着爪子就把自己一蹭一扒拉地窝进季珩的脖颈。

“小东西。”

揉着猫头，把玩着柔软的耳朵，季珩就这样在家里呆了三天。期间出门扔个垃圾，再去工作室给几件订单收个尾，连之前缠着她的谢鹤舟都没有了动静。

想来应该是也在为剧组的工作忙碌，季珩分神地念了一下女人，便把思绪捉回道具上。

在她看完剧本理完原著后，岑琼就把连环十八call打了过来，电话会议里还有小八打着哈欠出场。三人商讨了几次道具的风格，将由小八那里先动手把框架做出来，季珩这里要提前把东西准备好，等去了剧组抓紧时间把完整的道具做出来。

之后几天，季珩熬着夜在工作室里忙碌，玄机交给了邵叶。上次拒绝过宇文白后，她便彻底歇了和对方再次联络的心思，原以为从前两次的拒绝已经说得够清楚，没想到不知是哪方面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在摇摆，误以为还有机会。

没人会有机会，因为她连留给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编号290026的道具原定在下个月做完，可岑琼的态度过于坚决，季珩在看过《月之暗面》后也有心想将这最后一单做到完美，就把提前写好的几件道具方案拿了出来，加班加点地工作。

可算是赶在当月的月底，把五六件单子的型体切割出来，又花了几天时间拼接抛光和上色，之后的便要交给时间，隔几天处理一下道具表面便好。

工作室的阳台和地板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道具，幸运的是这段时间天气不错，季珩不用太担心空气湿度对未完工道具的影响。

到隔间小卧室里摘下防毒面罩，透口气的同时季珩掏出手机。

她很久没有收到谢鹤舟的消息了，好像上个月和女人的几次见面是一场断断续续的梦一样。恍惚间季珩以为是自己夜里做梦梦到太多过去的事，导致她对女人如此想念。

她本应该在五年前就不再想念的，过去的人也好，事也罢，早已被埋在心底里的事，为什么会随着计划的推进被挖掘？

【星星：你做好决定了？】

很久不联系的挚友给她发来讯息，想必是听到了自己停单的消息。

【星星：冬眠前见一面？】

【星星：你还在江城吗？上个月谢鹤舟还问我你的住处，我说我只知道你在江城，你们有碰面吗？】

好似知道季珩不会那么快回她的消息，张星星的讯息一条接着一条。

【星星：你家里前段时间也来问我，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你是和那边多久没有联系，都跑来问我。】

【星星：阿姨和叔叔还是挺关心你的，问你今年过年回不回去。】

【星星：还在健身吗？我去找你别带我吃清淡的东西啊，我在高城可是无辣不欢，请你提前看好餐厅。】

【星星：看到了给我时间和地点，我去找你。】

【星星：不准假装没看到！】

看到弹出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季珩弯起眼睛，不管过了多少年，少时的姐妹仍是这样一副性格，她感到宽慰。

翻着手边的日程本，季珩重新写下后面几天的安排，张星星要来见她，那就找一天时间吧。她们太久没有见面，虽然应该聊不了多少内容，但是之后的打算可以说说。

张星星最早见到谢鹤舟是在一场漫展上。

本来季珩和张星星相约在汉城大学城的漫展相见，后来季珩的室友听说了这件事后也加入了进来。季珩的室友之一是个老coser，那天早上张星星见了面就和室友合影集邮，五个人好不热闹。

检票入场后，季珩和张星星一起，三个室友一路，就此分开。

季珩陪着张星星给嘉宾排队，中途还遇到认出自己的老单主。等排完队，与嘉宾合完影领到纪念品，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和室友电联后双方表示凑合吃点等着下午的场馆互动演出。就是在这里，张星星和谢鹤舟有了第一次见面。

欣赏了几位常见演唱的番剧知名曲目，又看了几场coser表演，自高中开始不再运动过的季珩已经昏昏欲睡。

“你昨晚几点睡的？”张星星眼睛虽然一直盯着舞台，仍敏锐地注意到季珩站在身边的安静和稍显异常的躁动。

“一点熄的灯。”成功与季珩二人汇合的室友之一在一旁接话。她也注意到了季珩的动静，这个人两只脚来回交替着支撑的频率太快，不像往常平静的模样。

“哇，你们不是起很早化妆？”张星星和室友聊起来。

“对啊对啊！我还是第一次，多亏宿舍有个老二次元。”室友之一猛拍另一位室友的肩膀。

张星星竖了竖大拇指，顺带着安慰身边的季珩：“太累的话，等会就撤吧。”

三个室友叽叽喳喳在旁边说着等会去大学城哪里坐下，另一边舞台上的主持人开始介绍起重头戏——游戏和抽奖。

季珩不想扰了几人为此来的兴致，拖着她们打算等游戏后再离开。

不想，主持人抽取幸运观众的时候，不仅抽到了她，还抽到了刚和好友一同前来因为妆造引起一阵骚动的谢鹤舟。

“让我们有请第一组的幸运观众上台——”

季珩跨着脸，身边几位嘴上念叨着“抽到我抽到我”，实际等游走的灯光照到身上的时候无一不往后退了几步，留下方才被簇拥在中间的季珩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这会正满脸好戏上演的幸灾乐祸推着季珩让她上台，完全忘记她刚才一副疲累的模样啊！！

“那个是归舟老师吗？”和季珩一起参加读书会的一位室友指着另一束灯光下的人。

谢鹤舟也在这里？

季珩看过去，灯光打在人群中的谢鹤舟身上，准确地讲还有他身边的一位女士和一位男士。

“好像是读书会的故渊和蒹葭老师？”

“哎，归舟老师被推上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季小珩你快上去！”

季珩又被推了一把，顺着室友的力道，季珩上了舞台，在她对面的正是同样被两位损友推出来的谢鹤舟。

主持人按照提示先采访了二人看过的番剧，让季珩没想到的是，谢鹤舟平时竟也是会看动漫的人。

许是看出了季珩的意外，对面的女人冲她挑了挑眉，季珩红着耳廓撇开眼。

一顿寒暄后，主持人又介绍了上台观众的游戏是听歌识番剧，需要在两分钟内合作听出歌曲所属番剧的名字，才能赢得大奖，输了的话除了小惩罚外则会获得参与奖。

可想而知，季珩的金鱼脑袋在这时候派不上多大用场，饶是她日常用番剧下饭，现在对着播放的音乐只能“啊……好耳熟”。

所以即使谢鹤舟靠着超强记忆力回答了好几部，也在季珩乱七八糟的提示下心有灵犀地想出了几部番剧，最终她们的结果离胜利也差了最关键的一首。

“看来很可惜，只差一首歌就能拿到我们的大奖，先让我们的工作人员把纪念品拿上来。”

季珩站在谢鹤舟的身边，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纪念品袋子，小声地和她说：“抱歉，我不怎么记得这些。”

谢鹤舟摇摇头，她一早就料到季珩的记忆力可能在这里帮不上多大忙。

“我也是被推上的，尽力就好啦。”

主持人在两人身边继续顺流程：“接下来就到了万众瞩目的真心话大冒险环节，我这里有一个箱子。”

季珩看向舞台下方，看好戏的室友和张星星一脸期待。

“需要两位从里面各抽一张小纸条，只要其中一个人完成纸条上的内容，就算过关。”

季珩和谢鹤舟对视一眼，季珩率先伸手拿了一张。

“让我们看看——大冒险：和身边人深情对视六十秒钟！”

凭借漫展大喇叭聚在一起的游客们一片欢呼，谁不喜欢这种戏码呢！

主持人赶忙做手势提醒众人降低音量。

季珩叹气，看向谢鹤舟：“靠你了。”

如果谢鹤舟抽不出更简单的小纸条，她俩就要在那么多人面前上演深情对视。

想到大学城里消息传播的速度，季珩脑仁疼得太阳穴凸凸跳。

谢鹤舟自然知道季珩的想法，她上前抽出一张纸条，看完上面的内容，一脸平静地看向季珩，稳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成了？

主持人接过谢鹤舟手上的纸，大声地念了出来：“大冒险：和身边的人表白吧，期待TA的回应！”

季珩两眼一黑，成了啥？！

一时间场馆中央舞台附近的游客都被主持人高亢的声音吸引，向这边赶来。

漫展最不缺乐子人，何况是开在大学城里的漫展！

“两位老师，决定做哪张纸条上的内容呢？”主持人笑眯眯的表情藏都藏不住底下的看好戏。

没人不喜欢看人贴贴，如果是两位女士，那就更好啦。

季珩盯着谢鹤舟，季珩沉默，季珩无言以对，季珩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就是一份纪念品嘛！和她的脸相比，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了！

谢鹤舟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方才的镇定不过是大脑短暂宕机时的条件反射，现下小小地慌张后很快做出选择。

“我来吧。”

“噢？喔——”得到答复的主持人发出表示惊讶的声音，“这位老师挑战的是对身边的人表白！”

现场掀起一片声浪。

“你需要准备一下吗？”

谢鹤舟点点头。

“好的，那我们给这位老师一点准备的时间，来问问另一位老师，刚才你们在后面商量做哪张纸条的时候，你的心情如何？”

季珩木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什么商量，谢鹤舟对她点头后根本就没把纸条给她看，她以为事情办妥了就没有说话。

“我的脚趾已经把地板抠出了巴黎圣母院。”

主持人和台下观众发出爆笑：“看来这个决定还是挺艰难的啊。”

“让我们再看看表白的那位老师准备好了吗？”

谢鹤舟接过主持人递过去的话筒，罕见地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深呼吸。

季珩被女人的架势唬住，那种要被灯光照到玄而又玄的预感再次爬上她的心头。

遭不住！

“要是我终究还是知道了什么是爱，那就得归功于你……”①

谢鹤舟没有给现场所有人准备的时间，光速开口。

嗯？有点熟悉的语句。

“你是所有人中唯一我能够爱的人。你无法衡量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沙漠中的甘泉，荒原里的花树。我的心没有枯萎，我的灵魂中还留下了一个可以为圣恩所达到的地方，这完完全全得感谢你。”

谢鹤舟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季珩，两人目光对视。

反应过来是讨论过的《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里谢鹤舟最喜欢的那段话，季珩松了口气，心里却有股难掩的失落。

但此时谢鹤舟流露出来的情感却不亚于当时讨论上的认真。

果然，情绪没有骤降，谢鹤舟的话音也没有停止。

谢鹤舟停顿的那一下，季珩以为她要叫自己的名字，好在只是停了两秒，谢鹤舟继续道。

“你是一颗自由流浪的行星，我是来自某个遥远宇宙的另一颗，奇妙的偶然性让我遇见你，被你吸引，渴望靠近……我想和你组成新的星系，你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吗？”

主持人听到谢鹤舟的最后一句话，暗戳戳地从季珩身后递给她一支话筒。

季珩的手心被塞入话筒，话筒被些许汗湿的手握住。

如果没有后面这段话，她可以当作谢鹤舟又为她解围，但是加上后面的话……季珩不知该如何回应。

试探？

在这样的场合下，用虚假面对虚假是她一贯的办法，但直面谢鹤舟的情绪，她能感受到其中的专注和真挚。

可这只是个游戏啊？！？！？！

“答应她！答应她！”现场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

季珩抬头，对上谢鹤舟的眼。

“对不起，我不能。”

台下观众哗然。

显然，所有人都没想到在这样的游戏环节，真的有人会走反方向的那条路。

谢鹤舟是个好人，但很遗憾。她自己的课题没有完全解决，又怎么能够顾得上另外的人呢？不论谢鹤舟此时的心境如何，她必须听从自己的声音。

“我的心告诉我可以，你会是个很好的对象，但我的头脑告诉我，我不行。”

季珩拿话筒的姿势很端正，回答得也很郑重。

对面的谢鹤舟笑了，熟悉的纹路爬上她的眼角，季珩听到她开口：“我明白。”

①此段话引用自黑塞作品《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