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与狗 第7章 人就是贱

没工作的那半年，其实也算是林初晢的迷茫期，那期间她一直在思考探索人生的意义、生活的本质，以及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而思考的结果就是——是时候了，该出去找个班儿上了。

那是三月的一个午后，林初晢刚录完一个大众占卜视频，她靠坐在椅子里恢复元气，窗外阳光明媚，把书桌染成了金色。

迷蒙的光芒逐渐蔓延到身上，某个瞬间，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像是宇宙高维的传讯。

——要跟这个世界产生实质的连结，要到人里边去，要让自己的能量场流动起来！

正好朋友给她发消息，感慨今天天气真好。

她回：【是啊 感觉这么好的天气我应该坐在办公室里】

当时正坐在办公室里当牛马的朋友觉得她疯了，企图骂醒她：【外面阳光那么好，我想出去玩，你居然想坐办公室！林初晢，你什么时候这么爱上班了？！！！】

面对朋友的灵魂发问，她缓缓打下几个字：【可能人就是贱吧】

如今真的坐在办公室里了，窗外也是阳光明媚，回想起来那天——

淦。是真的贱。

决定找工作之前，林初晢给自己抽过一次牌，牌面说自己会进入一个全新的环境，会遇到一个贵人，还会认识一群有意思新朋友。

后来确实如愿找到了新工作，顺利搬了家，过了生日入了职。

而如今，林初晢环视了一圈自己所在的地方，新环境有了，有意思的新朋友……她对面的这几个人……也许，应该能算吧，至少占了个有意思。

而贵人……呵，肯定不是胡大仙儿。

下班一回到家，林初晢就开始发语音跟朋友吐槽，被冷落的呼呼只能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博取关注。

朋友回复：【她就是附庸风雅吧。】

【听着也不像是真的学习过佛教文化。】

【就是什么有利于她就拿来用呗。】

【那你这素材还要继续积累吗？】

林初晢态度坚决：【要！】

毕竟目前还没到忍不了的时候，只要领导不作妖，她就能继续下去。而且，新同事确实有点意思，虽然话多了点，尺度大了点，但怎么都要好过死气沉沉压抑无比的职场。就这方面，她还是很期待的。

然而，现实总是会猝不及防地给你一个**兜。

林初晢虽然属于品牌图书部，但岗位还是策划编辑，所以编辑部的基础业务也在她的考核范围内。

一来就审稿做表，她对业务方面还不是很了解，大仙儿似乎也没有就业务方面给她做培训的意思。平时对面编辑部的那些人请教他们领导贾文汀时，她就顺便听一耳朵。靠这点边角料，对业务有了点基本认识。

上午没有新任务，她就自己琢磨着去各大平台找作者接触了下。

沟通过程中难免遇到问题，不知道的她就问对面的，一般的问题李乐嘉和程铭他们都会耐心为她解答，拿不准的就让她等他们领导贾文汀下午来了问他。

贾文汀，985研究生，师承文学界某大佬。虽然年纪比林初晢小两岁，但已经做到公司副总的位置了。专业能力很强，即便生病了也能抗住去见客户谈业务，在医院吊水也闲不住的工作狂人。

这些信息都是林初晢入职那天中午跟李乐嘉和许晞一起吃饭时得知的，用李乐嘉的话来说，他们整个部门全靠贾文汀一个人carry。

所以他们都说有问题就问他，而且据说就算问大仙儿，她也会去问贾文汀，因为大仙儿根本不懂业务。

下午，贾文汀喜滋滋地带着上午签订的合同来了。

得意地炫耀完自己一上午的战绩，他开始贴心询问编辑们的最近情况并给予建议。

林初晢也没落下，尽管不是他部门的。说是跟胡贤雅那边通过气儿了，以后他们部门开会也都会带她参加，让她跟着多了解业务。

林初晢倒是没什么意见，跟这群人一起开会怎么也比独自面对大仙儿强。

林初晢就说了上午遇到的一些问题，贾文汀专业是专业，就是话多，问题解答完，又给她讲了各大出版社的基本情况。林初晢以前跟不少出版社接触过，所以也了解一些，贾文汀就更滔滔不绝了。

聊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林初晢耳朵都要听麻了，贾文汀这才收口。可能是因为聊嗨了，离开之前，他抬手摸了摸林初晢的头。

“！！！”

摸狗呢？！

林初晢一下就炸了，往后躲：“别摸我头！”

声音有点大，语气也很坚定。

贾文汀动作一滞，转了一半的身子又转了回来，对面的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这边。

……才来一周的新人，林初晢也不想把关系搞僵，马上补了一句：“王冠会掉。”

定身术解开，贾文汀边走边笑：“怎么，家里是有王位要继承是吧。”

“对。”林初晢表明态度，“头不能乱摸。”

回到自己工位，贾文汀手一扬，很没所谓道：“嗐，没事儿。”

林初晢：“。”

都多余了。

来这上班第一次产生想破口大骂的冲动。

TM的我有事！我不喜欢！能不能有点边界感！说严重点你这算性骚扰！性！骚！扰！懂不懂？！你天天摸女孩头跟女孩打情骂俏你女朋友知道吗？！

死渣男。

办公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有一瞬间，林初晢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了，毕竟其他人都接受良好，尤其李乐嘉和程铭，经常跟贾文汀闹在一起，程铭一个男的就算了，但李乐嘉似乎还挺乐在其中。

第一天见到这位姗姗来迟的副总，林初晢都觉得奇怪了，怎么年纪轻轻就那么爱像老男人摸晚辈的头那样摸女下属的头？

这合理吗？

更重要的是，被摸了头也没人有任何表示，似乎都默认了这种行为。

这合理吗？

都喜欢被当成小孩来对待还是怎么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种事重点不在女孩，她们没错，不能怪她们。

大小也是个副总，如果说摸头只是癖好，那么为什么只摸女下属的头？怎么不摸男的？也没见他敢把爪子伸到大仙儿头上啊。

见了大仙儿不还是一口一个“姐”的叫。

说白了就是看人下菜碟，典型的欺软怕硬，趁职位之便占便宜。

上班第二天，这位副总就开始打听林初晢的恋爱情况，知道她目前单身居然还想进一步挖她的情史。

这种**林初晢当然不会随便暴露，当即很有经验地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加上其他人的附和，顺利糊弄过去了。

可能慢慢发现林初晢气场并不强势，好说话，好接触，平时他们聊天也都会主动参与，贾文汀就开始一步步试探，把爪子伸向了她。

上周只是拍她肩膀，她没什么表示，所以这次就蹬鼻子上脸直接摸头了。

呵，男的。

惯不了一点。

林初晢本身就厌男，在家里被叔叔伯伯之类的男性长辈们摸头都要恶心半天，更何况被一个比她小两岁的男的摸头。

都说男生的头不能随便摸，难道女生的头就能随便摸了？

开什么玩笑！

不舒服，忍不了一点，这种时候不表明自己的态度怕是只会被人当软柿子捏。她可不想以后天天被人摸头。

尽管为了维持体面和表面的和气多余补充了一句，但林初晢的态度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贾文汀确实没有再对林初晢做过任何越界行为，但仅仅是对林初晢，其他人他还是照摸不误。

林初晢心情很复杂。

要说这位副总除了爱摸人头之外别的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对待下属很亲和，不摆领导架子，就跟朋友一样。业务能力也是真的强，玩归玩，闹归闹，干起正事来从来不含糊。而且，无论从外形还是打扮来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gay子。

不是林初晢刻板印象，而是迷惑性真的强。

初见贾文汀时，林初晢的gay达就狂响不停。

个子不高，体型瘦弱，染发烫头，大金属框眼镜，单侧黑色耳圈，白衬衫，成套绿西装，晃眼的银色手链和戒指。

试问，谁见了这么一个比自己矮、比自己瘦、还会打扮的精致男不会觉得他是个0啊？！

更关键的是，林初晢的衣柜里就有这么一件绿西装，颜色、款式都相差无几。

莫名就有了一种类似于姐妹间的亲近感。

也许是对方天生就是gay蜜圣体吧。

她暗自兴奋，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打进gay圈，搞不好还能发展出一个gay蜜。

谁知，就在她磕贾文汀和程铭这对邪教cp时，却被贾文汀告知他是直男，喜欢女孩，且有女朋友。

就蛮无语的。

林初晢表明态度的第二天，贾文汀与程铭互换了工位，夹在李乐嘉和程铭中间。

人事行政的意思是李乐嘉和程铭坐一起老是聊天，而且声音太大，影响不好，所以让贾文汀换到中间把他俩隔开。

殊不知，情况压根没有好转不说，某些方面反而更变本加厉了。

该聊隔再远还是会聊，只不过有刻意压低声音。变本加厉的是贾文汀，他已经不满足于摸头了，转而开始掐李乐嘉脖子使劲摇。

当然，他也不是无缘无故就这样，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往往是李乐嘉的一些大尺度“茶言茶语”的质疑或冒犯到他身为男性的尊严时，他就会突然暴起去掐李乐嘉的脖子。

“还说不说，啊？还说不说……”

李乐嘉被晃得长发乱甩，散落下来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一颠一颠的，光看样子跟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有得一拼。

与此同时，她嘴里还发出怪声，吱哇乱叫，还掐着嗓子喊“啊……救命啊……我错了我错了……”等各种暧昧且容易让人误会的词句。

一开始林初晢以为她是真的很痛苦，打算制止，后来发现她居然是在笑。而贾文汀的动作看似凶，其实嘴角也是翘着的。

再看。啊，原来并不是真的在掐脖子，而是握着肩颈处。

对面目睹这一切的林初晢：“……”

你俩搁这儿演小剧场呢？

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行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来上班的还是来看人间荒诞剧场的，林初晢默默转头望向另一侧的巨大落地窗。

外面阳光明媚，天是蓝的，云朵很白，像大朵大朵的棉花糖。

真好。

而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桌底。

不！我应该在外面！我本来可以很快乐！

……人，真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