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与狗 第37章 钢索危情

这一周会议室使用频率极高，又臭又长的选品会又来了。

中午，几个人还在等电梯，林初晢收到胡贤雅消息：【刚杨总通知。一点半左右开选品会。一个半小时左右。提前回来哦。】

林初晢无语地把消息给其他三人看，回了个【好的】

这次选品会倒是没再把所有人叫进会议室，但选品似乎不是重点，因为打印出来的书单上面还是上次的那些书。

开始选品之前，杨炜照例要长篇大论一番，拿一本最新出版的国学经典书籍过来显摆，说这是公司与一个文学大拿合作出版的书，十分得意地宣称现在网上这本书的旧版已全面下架，找不出一本，全网都替换成了他们做的这本新版书，还叫所有人尤其电商那边的人，一旦看到网上还有再卖旧版书的都是盗版，一定要立即举报。

几个人听得好笑，许晞立刻上网搜，看到原出版社星华出版社的官方店铺还在卖原版，立即截图发他们小群里，说：【居然有一天星华社会盗他我人都傻了】

杨炜再一次嘱咐胡贤雅之前说过的那十三本书一定要好好做，这本书是个起点，后面就按照这个模式去做，公司负责把文本搞好，再去找学校老师挂名。

说白了，就是赚两边甚至多边的钱。

杨炜又说，前几天交给编辑审稿的两本书都没做好，说根本没看懂，人家大教授写的东西被改得乱七八糟。林初晢一听，不就是说她跟许晞审的那两本吗。

一句“握草”憋在心口，林初晢立马在群里艾特许晞：【说咱俩没看懂？】

许晞：【可能草船借箭真的和核聚变有关系吧】

许晞：【一些神奇的量子力学】

说好只开一个半小时的会最后拖到近四点，像往常一样，只有领导班子留下。

没多久，林初晢收到胡贤雅发来的消息：【四点半到会议室沟通下。你和许晞。】

不知道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但也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随时准备跑路。

到时间，两人去会议室，胡贤雅开口就问最近感觉怎么样。

许晞对这种问题感到麻木，敷衍说还可以。

林初晢想，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我的状态，让你知道我因为这个逼班状态不怎么样，于是诚实回答：“还行，就是有点失眠。”暗示是最近加班导致的。

胡贤雅听罢，悠悠开口：“偶尔失眠正常的，因为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磁场是一直在变化的。这两天地磁暴你们知道吗？”

林初晢一愣，随即点头说知道，只听她又说：“我朋友最近老给我发，所以受到一些干扰很正常。再说了，睡不着就睡不着呗，谁说我们一天就非得睡八小时呀。”

“……”

不想再听废话，林初晢便想主动出击，赶紧说点什么堵她的嘴：“我朋友也这么说，睡不着就不要硬逼着自己睡，老想着一定要睡着反而更睡不着，还容易焦虑，不如起来干点别的事。所以我经常半夜起来刷手机。”

林初晢本意是想告诉胡贤雅，她朋友已经给过她建议，她已经有解决方式了，不需要再听她的废话，然而，好死不死，这话又戳中胡贤雅的表达欲。

“是啊，想睡就睡，不想睡就不睡。我经常两三点还不睡，你要知道，身体是可以由你自己掌控的……”

“。”

大意了。早知道就不说了，就应该像往常那样说“挺好，还可以”，避免给她借题发挥的机会。

胡贤雅叫她俩来其实没什么大事，就问问最近的业务情况，然后叫她俩一起改介绍品牌图书的PPT，就是那次在会议室让她颜面扫地被杨炜批得一无是处的PPT，要求她俩做三版出来，做一版就先发给她看看。

林初晢早没管业务了，如今半只脚都跨出去了，即便手上有资源也不可能交出来，许晞也是，她那边有几个潜在的客户，但也不想给出来，两个人都敷衍了事。

两人一出来程铭就问干什么，林初晢嗤一声：“叫我们不睡觉呢。”

程铭疑惑地望过来，许晞跟他解释，简要复述胡贤雅的话。

林初晢忙说：“所以她该不会是想让我们也像她那样半夜两三点不睡觉，然后第二天咖啡一杯接一杯地灌？这叫掌控身体？

许晞哭笑不得：“我怕我命没那么硬。”

她又说：“你有没有发现她脸色看起来其实很不好，虽然化了妆，但还是能看出疲态。”

林初晢连连点头，看来大仙儿身上的班味是有目共睹，于是跟许晞说之前有天晚上加班看到大仙儿素颜的状态。

许晞：“要是每天休息够了，我不信她脸色还这样。”

“仙女不用睡觉。”李乐嘉插话，“也不用吃东西，只喝咖啡奶茶。”

许晞：“所以肠胃不正常，瞎放屁。”

几个人笑死，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能憋着偷乐。

第二天十一点多，林初晢把第一版PPT交过去，胡贤雅半小时后回：【不行，没感觉。每一个版本做5-6页就可以了。定了版式，再往下做。】

林初晢一看到“感觉”两个字，简直要爆炸，把消息给许晞看，许晞无语，叹气。

许晞：“她要什么感觉？她敢不敢说清楚一点。”

林初晢耸耸肩：“感觉。”

许晞气笑了，学胡贤雅的语气说话：“怎么样，有感觉了吗？”

“淦。”她忍不住低骂一声。

PPT还没改好，表格又来了。乱七八糟忙活了一下午，胡贤雅突然拿着一叠书单过来，叫林初晢带着其他三人把办公室里的样书找出来搬到会议室去。

都是之前选品会上见过的书，放融媒体那边的书架，只是放的到处，不好找。四个人一人拿了几张单子到处寻寻觅觅，融媒体那边的人还帮着找了下。

坐在会议室里的杨炜等了十分钟等不及，扬声斥责外面的胡贤雅：“大仙你干什么呢，叫你找书，看你带着人在外面晃半天了，到现在才搬过来几本？能不能行，找个书很难吗，都是开会拿过来的书，找这么半天没找全？”

胡贤雅立即过来问几个人还有多少，她还算稳，没有迁怒于人，也没有慌里慌张自乱阵脚，还帮着大家一起找，程铭则负责一摞摞地往会议室搬。

没一会儿，杨炜又开始发作：“都他妈干什么吃的。找个书找他妈半天。再给你们最后五分钟，找不到都他妈给我滚。”

整个公司都听得一清二楚，外面找书的顿时有种生死时速的紧张感。可即便如此，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十几张单子上的书大部分找到了，只剩十来本薄薄的童书不知道裹到哪里去了。

几个人没放弃，还在到处搜寻，胡贤雅说找不到就先算了，先把能找到的找全。

“都他妈别找了。”杨炜突然一声吼。

几个人被镇住，胡贤雅叫程铭把最后两摞书搬进去。

林初晢李乐嘉许晞三人站原地互相看了一眼，似乎也没必要继续找下去，找不见就是找不见，那还能怎么办。

又听到杨炜在里面骂：“都拿走。都他妈给我搬走。”

三人回办公室，经过会议室门口的时候，看到程铭站在会议桌边，脸色极差。

才坐回工位，又听到杨炜骂：“开会的时候你报给我的数字有多少？800多本。你看看现在拿到这里的才多少本。书呢？哪去了？是你谎报数字还是书不见了啊？上午就跟你说把书都找出来下午开会要用，你倒好，我问你你才着急忙慌带着一群人在那瞎他妈晃，找了他妈二十多分钟还没找好，都干什么吃的？”

猛地听到一声巨响，是一堆书被粗暴推倒砸到地板以及彼此相撞的声音。

过了会儿，程铭回来，林初晢问：“什么情况。”

程铭仍臭着脸，表情像受了莫大的屈辱，他摇摇头，红着眼睛骂了一句：“傻逼。”

杨炜的声音暂停了一会儿，会议室那边传来脚步声和关门声。

领导班子在开会。

杨炜吃了炸药包似的，勃然大怒，出口成脏，声音暴躁到外面的人怀疑整层楼的人都能听见。

杨炜的怒骂一声一声清晰传进耳朵，林初晢头皮发麻。知道这老逼登素质低，没想到低到无极限，就这样还能当老板？情绪这么不稳定，动不动就发火骂人，这样的人能成大事？

可能真像许晞说的那样，他们是来见识物种多样性的。

四个人本以为是在骂胡贤雅，直到听到杨炜火气冲冲地质问：“我有没有说过？阮昱白我问你，我说没说过，啊？”

四人一愣，以为听错了，然后就又听到他问：“大仙你说，我是不是说过。”

随后是弱弱的一声应答。

杨炜继续训斥：“阮昱白你这干的叫什么事，啊？造假？！我他妈要这个你这个假数据干什么？有什么用？我让你当这个副主编不是叫你造假的！不想干就他妈别干！我叫你给我数据，你倒好，给我安个假数据上去，没有也写有。没有就是没有，你以为你随便写个数字上去就能交差是吧？你糊弄谁呢？你现在电商数据造假，以后要是再把别的事交给你，是不是还要造假啊？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你糊弄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个副主编你要不想当就别当了，趁早下来！”

训斥声中夹杂着纸张拍打桌面发出的声音，尽管只是在外面听着，也跟被当面扇了巴掌似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傻了。

居然真的是在骂阮昱白。

一时不知道该说杨炜公私分明，还是替阮昱白感到不值。

林初晢甚至替不相干的人事物担心：“天啦，他们这样晚上还回一个家吗？要怎么面对彼此啊？”

李乐嘉说：“你放心好了，他们不仅回同一个家，还睡同一个被窝。”

林初晢想想那个画面，内心感到一阵恶寒，“我靠。”可怕，想不了一点。

许晞：“杨炜根本没把昱白看得多重要，他这个人重色不重情。”

杨炜在会议室发了一个多小时的火，林初晢听得痛苦，虽然不是骂自己，可听到那种刺耳的声音仍然令她心里极度不适，太难受了。

在这样一个随时有可能爆炸的人手底下做事，你需要随时保持警惕，你的情绪必须比他稳定，必须要有极强的钝感力，否则一旦受到波及只会把你炸得粉身碎骨。

这种处境就好比在走钢索，永远处于一种岌岌可危的不安中。

这不是一个健康的职场环境，有毒。

林初晢对许晞说：“我觉得我辞职报告可以写起来了。”

许晞一听，哐哐给她发过来好几份文件，辞职报告、离职面谈表，离职手续交办清单，离职申请表，全都是前辈们留传下来的，上面还有名字，都是林初晢没见过但没少听他们提起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