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一上去,正对着门口的是收银台,里头站着一个收银小姐姐,正在低头玩手机。周媛上前,右手食指扣了扣桌面,收银小姐姐抬头,见到清冷的女子,笑着问:“要订包间吗?”
周媛边摇头,边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收银小姐姐见状,立刻收了脸上的笑容,等着警察问话,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担心这些警察是来查赌的。
崔明海手里拿着杜三礼的照片,往收银小姐姐的眼前晃了晃,“认识这个人吗?”
小姐姐仔细辨认一番,立刻点头,“他是咱们店里的常客,最近半个月经常来。”
“昨天晚上他大概什么时候走的?”崔明海又问。
小姐姐有些尴尬的说:“警察同志,昨晚我没上夜班,不清楚。”
“店里的监控有吗?我需要拷贝。”
小姐姐点头,走了几步,打开收银台柜的门,示意崔明海从门里进来拷贝监控视频。
徐溪趁机环顾四周。这家茶楼很大,左手边是一条狭窄的小道,小道左右两侧都是包间,有劈里啪啦的麻将声从包间里头传出来,中间还夹杂着粗话;右手边是开放式的餐桌,有几桌客人正在吃饭聊天。
监控拷贝完,几人也不逗留,问了几句后就走了。
才到楼下,留在警局的老丁来了电话,说是昨晚和杜三礼一起打牌的第一个牌友已经到警局了,问是不是开始问话。
徐溪琢磨着回去警局不过半个小时,就让他们再等等。接连出了两个案子,徐溪脑海里的一根弦时刻紧绷着,不敢懈怠。换句话说,审讯时,他得在边上盯着。
半个小时后,南淮市刑侦支队。
徐溪他们刚刚到警局,昨晚与杜三礼一起打牌的最后一个相关人员曹勇也到了。他慢悠悠的走进大厅,见到早就到的李二毛和杨生云二人,心中不免一惊。
曹勇常年混迹于各大茶楼,是个名副其实的赌鬼,见过的人形形色色,本身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可当他见到面若冰霜的崔明海时,曹勇先是紧张的吞了口唾沫,再扯出尴尬的笑容看着崔明海,甚至将右手放在胸口,试图拿出烟盒来给崔明海装烟,试图缓解尴尬。
可想到此举不妥,曹勇又将手放下。
三个人被分开询问。
根据口供得知,曹勇是昨晚牌局的牵线人,他和死者杜三礼是多年牌友,和杨生云、李二毛也是近期的相识,于是乎,曹勇就凑了昨晚的牌局。
但是,他是真的没想到,昨晚打完牌后,杜三礼会被人杀死。
“昨晚打牌,谁赢了?”周媛问坐在对面的曹勇。
曹勇沉思片刻,说:“李二毛赢的最多,我也赢了点儿。警察同志,你们连这也好奇?”
周媛笑笑,如果昨晚杜三礼赢了钱,说不定会有输的人冲动杀人的情况,但杜三礼输了,这种假设就不成立了。
周媛问:“牌局结束后,你去了哪里?”
曹勇诧异的反问:“警察同志,你不会怀疑是我杀了杜老板吧?”
周媛说:“你别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你如实回答就好了。”
曹勇稍微松了口气,回了句:“昨晚打牌完我就回家了,我老婆可以作证。”
周媛继续问:“你和杜三礼关系还可以,那你知道他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
曹勇想了想,摇头说:“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一番询问下来,依旧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徐溪便让三人暂时回去,后续有需要再过来。
目视三人离去,徐溪右手食指关节使劲地肉了揉疲惫的眉心。周媛刚要他喝点儿水缓缓,叶子为就兴奋的从查看监控的屋里跑了出来。
“徐副支队,有发现!”
徐溪闻言,立刻抬脚往监控室里走去。
侯齐面前摆着一台电脑,里面放着他从交警支队拷贝来的监控。结合复元茶楼的监控,杜三礼于凌晨十二点三十五分离开,并在十二点三十七分出现在三湘路东路口的监控里。他沿着三湘路东一直往北走,时间较晚,几乎没有什么车,路上也没什么行人。
但周媛注意到,就在他往三湘路东走的时候,身后便一直跟着一穿着黑衣的人。走了没多久,那黑衣人就对杜三礼下了手。画面里,杜三礼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可见那人的动作迅速,目的性很强。
崔明海说:“根据这监控,黑衣人估计等杜三礼等很久了。他的目标就是杜三礼。”
周媛也表示赞同,又提出疑惑说:“如果他的目标只是为了杀杜三礼,他为什么又要费劲将杜三礼挪到南松河西边去呢?他将杜三礼挪到西边,又不将他丢进河里,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也确实让人困惑。
虽说找到了杜三礼遇害当夜的监控视频,但由于凶手将自己包裹的实在是严实,完全无法辨认模样。何况,嫌疑人将杜三礼抛尸后,后续逃串的路线不明,完全不能锁定范围,案子陷入了僵局。
在食堂匆匆吃罢午饭,徐溪决定去抛尸现场再看看。周媛和叶子为和他一起。
午后的南松河,金光灿灿,三三两两的行人在临河的红色小道上悠然散步,好不惬意。而河西畔,因为杜三礼的案子还没有破,暂时还拉着黄色警戒线。
西畔的路面,刑侦科的同事们已经查过多次,徐溪站在台阶之上,望着十几级台阶之下的河岸,他决定下去再看看。
走完台阶,徐溪他们分开搜寻。周媛戴着挡光的鸭舌帽,在岸边的石头堆里仔细翻找。
一个小时下来,三人在台阶之下碰面。
叶子为耷拉着脸,边摇头边说:“什么都没有。”
周媛说:“我这边也什么发现都没有。”
徐溪说:“走吧,回警局。”
三人又失望而归。
回到警局,徐溪也没闲着,将宋山庆与杜三礼的案子做了分工,只为能早些破案。两天出了两起命案,南淮市刑侦支队的办公大厅里,乌云密布。
*
昨天,从警察局回来后,王美云便病了。她难过极了,没忍住,将杜三礼的死讯告诉了家里人。但因为案子还没有破,杜三礼的遗体暂时弄不回来,只好将他的丧事暂缓。
今天早上,两个孩子都被王美云的妹妹送去学校了,王美云一人在家。她在床上躺了会儿,怎么也睡不着,可就是起不来。
浑浑噩噩中,她总觉得外头有人敲门。起初,王美云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可外头的敲门声响个不停,王美云终于清醒过来,穿好睡衣到了客厅。
“杜老板,杜老板,你在不在?”
“杜老板,杜老板?”
门外,有个男人一直在叫杜三礼。王美云与杜三礼分居后,因为两个孩子住在这里好读书,于是,杜三礼便搬了出去,让娘儿仨住在这里。
外头的喊叫声一直不停,王美云蹙起眉头,估摸着外头是杜三礼以前的朋友,便开了门。
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脸不客气的陈友兆。
王美云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陈友兆了,她诧异着,哑着嗓子问:“陈老板,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陈友兆审视着面容虚弱的王美云,一改脸上的怒气,他冲王美云礼貌的笑笑,视线绕过王美云,打量着略显嘈杂的屋里。
“王老板,你家老公杜老板呢?我有事要找他。”陈友兆说着,人已经一脚踏进了玄关。
王美云试图拦他,但没有用,才眨眼的功夫,陈友兆已经彻底进了屋。陈友兆目光往屋里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陈友兆的身影,便侧身问:“杜老板呢,他人在哪里?”
王美云暂时不想告诉陈友兆杜三礼的死讯,便说:“老杜不在,你有什么事情要找他?”
陈友兆说:“不在?去哪里了?”
正问着,从门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二人正愣着,却发觉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脚步声在门口戛然而止。王美云在看向门边时,门口赫然站着穿着便服的徐溪和周媛。
“哎?徐副支队长?你们怎么来了?”王美云惊讶极了,望着站在门口的二人,猜测着是不是杜三礼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
徐溪朝王美云礼貌的点点头,将目光放在一脸不和善的陈友兆身上。当时,去宏宇饭店出外勤时,徐溪还在外地培训,他并没有见过陈友兆。倒是周媛,在看到屋里的陈友兆时,眉头明显皱在了一起,惊愕极了。
陈友兆也认出了周媛,他先是转了转眼珠子,然后才装作很惊讶的说:“哟,周警官,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媛勾唇,对徐溪说:“徐副支队,这位是宏宇饭店的老板陈友兆,宋山庆就是在他饭店里发现的。”
徐溪微微颔首,又打量着陈友兆。只见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皮衣,沧桑的脸上正露着尴尬的笑容。陈友兆被徐溪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搓搓手,也学着周媛叫了声“徐副支队”。
周媛继续问:“陈老板,你来这里做什么?”语气不善,又盯着他,示意他老实交代,
陈友兆呵呵笑了两声,他深知这两位都是警察,他最好别说谎。于是乎,陈友兆只好说道:“我今天来啊,是来找杜老板的。”
“杜老板?杜三礼?”周媛说,“你来找杜三礼?”
陈友兆愣了下,许是想起杜三礼就是杜老板,忙不迭的点头。
“你找杜老板做什么?”周媛不解。
陈友兆思索着,瞧着屋里剩下的三人都盯着自己,他思来想去,只好将今日来的目的和盘托出:“哎呀,是这样,我三年前不是盘下了杜老板的店子吗?说来呀,也是邪门,这生意一直不好,我也没赚到个什么钱。这不,前天,饭店里头还出了一具男尸,这生意是真的再也不能做了。我就寻思着,能不能找杜老板商量商量,让他再把店子给弄回去。亏点儿钱不打紧,主要是我真不想干了。”
话音刚落,周媛便问:“等等,你的意思是,杜三礼以前是宏宇饭店的老板?”
陈友兆点点头,“是啊,他是以前的老板,后来,他不想干了,就转让给我了。”
闻言,周媛和徐溪对视一眼,二人皆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宋山庆被抛尸在宏宇饭店,而昨夜死的杜三礼曾是宏宇饭店的老板,二人因为宏宇饭店而紧密联系在一起,两起案子有很大的关联性。
周媛觉得真是凑巧。
鉴于昨天的调查没有进展,又联想到前不久的宋山庆的案子,宋山庆也是被人杀了之后抛尸到另外一个地方,徐溪就有了推测,想着两起案子或许会有点关联,他们二人今天过来本来是想向王美云再问问,看看杜三礼认不认识宋山庆的,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会遇到这么大的线索。
周媛赶紧拿出笔记本,徐溪看了眼陈友兆,又望了望一脸憔悴的王美云,决定先问王美云。他让陈友兆先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坐,他和周媛则与王美云一起去了次卧。安静的环境,更容易让人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