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与锦簇所说的相反,光今日二人的两手触碰,就足以让宁千帆在练武的时候分了心。
“将军啊,”宋一泰擦着汗,半开玩笑道,“你咋心不在焉的,要成亲了,也不能懈怠啊!”
宁千帆没有回答,只是放下手中的刀,接过下人拿来的茶水,狠狠灌了几口。他本以为自己的性格,是能分清事情主次轻重的,可是这一次一次,都被她动摇,可能他真的不了解自己。
“将军,你有心事?”宋一泰也灌了几口水,屁颠屁颠凑到宁千帆旁边打探。
宁千帆还只是喝水,没有理他。
“你说你,一有心事就不说话,你不说我怎么帮忙嘞?”宋一泰抱怨道。
“乔姑娘。”宁千帆说了这三个字,欲言又止。
宋一泰恍然大悟,拍了一把宁千帆的背:“我就知道!你喜欢乔姑娘!”
“但是吧,将军你不是也要娶她吗,有啥烦恼的?”宋一泰天真地凑过去盯着宁千帆看。
宁千帆还是说不出自己烦恼的东西,他甩开宋一泰缠着自己的手,站起身来:“再来一轮。”
宋一泰一怔,嚎叫道:“才休息多久啊!”
在某一天,乔天息发现木雕摊主不见了,她并未细想,只是担心宁千帆知道她已发现,可两人都已经心知肚明到这种地步了,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她反而觉得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宁千帆并不知道乔天息已察觉木雕摊主是他的人,他只是不想再继续这场无趣的游戏了,确认了身份,要是想去了解乔天息在想什么,他会亲自去看。
梅姣儿在半月后,八抬大轿入了宁府,宁府大摆宴席,各大京城贵胄庙堂高官涌入府中,乔天息就和锦簇一起,呆在息阁,喂猫,聊天。
“这小乔,好像又圆了一圈。”锦簇蹲在地上,难得的专注在猫咪身上。
“天天吃不运动,能不胖吗。”乔天息见锦簇跟自己这样日常的说话,心里有了几份宽慰。
门外传来隐隐的鞭炮声响,乔天息看向窗外,锦簇也站起身:“真是热闹,不愧是太傅家的闺女。”
乔天息没有向锦簇表露出自己的心态,她其实……此刻有些惆怅,不知惆怅从何来,又怕锦簇讽刺她,便只好装作淡淡的样子:“麻烦死了。”
“也不知是个怎样的人,”锦簇转身坐下,“若是个刁蛮的,有你受的。”
乔天息的心情严肃起来,她烦躁地揪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我得尽快。”
“尽快什么?”
“尽快完成任务,我不喜欢这种女人之间的纠纷。”乔天息又懒散地躺到榻上,望着精致华丽的房顶。
“在我看来,将军虽对你有意,”锦簇很不屑地说,“不过完全卸下防备,是不可能的。”
“你今日为何这样帮我分析?”乔天息抬头看向锦簇,锦簇手里自顾自拿着一盏茶,端正地坐在榻上。
“闲来无事。”锦簇别扭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乔天息笑而不语,锦簇也曾与她一样的心境,现在看着她,心里还是有帮一把的念头吧。
锦簇翻了个白眼,喝下茶,重新站起来,走过去开了窗。
“哎……”乔天息突然大叹了一口气。
门突然被打开了,乔天息惊地坐起来,锦簇也回过头。
宁千帆喝了酒,除了脸色有些微红,看样子丝毫没有醉意,他定定地走到里面,站在屏风后,盯着厅上坐着的乔天息,没有说一句话。
乔天息回头看了一眼锦簇,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宁千帆跟前:“将军怎么来了?”
宁千帆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胸口:“喝得有点多,大家都散了。”
“那……夫人应该在新房等候了呀。”乔天息叫出“夫人”这个词时,自己也觉得心里膈应,锦簇却在这时,悄悄从一侧走过,眨了眨眼睛,帮忙关上了门。
乔天息有点紧张,她刚又想开口,宁千帆却揉了揉眼睛,走到软榻前坐下:“就是想来看看你。”
乔天息跟着他,坐到了较矮的一边,仰头看向宁千帆,宁千帆果然是喝多了,就算是整体看不出来,光看他的迷离眼神也知道。
难道此时,就是下手的时机吗?乔天息突然想到。
她凑近,看着宁千帆的眼睛:“将军,你醉了吗?”
宁千帆愣了半晌,才缓缓回道:“没有。”随后他手扶着额头,靠在了桌上,沉沉的呼吸声传来,乔天息发现他缓缓闭上了眼。
该不该,该不该动手呢?乔天息握着手腕,摸着那把小刀的形状,纠结万分。
若是,宁千帆在喝醉的时候,也不放下防备,那怎么办?
回西渠的场景 ,浮现到乔天息眼前,她在梦里幻想过无数次。她迫切希望坐上回家的马,去见师父,去见丹,去告诉王上,她做到了,现在可以回家了。
可是宁千帆,这样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她真的就要这么结束他的生命吗?乔天息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这个任务,是否背弃了她的信仰。
但是从一开始,她不就已经知道,这是一场阴谋诡计,不是君子所为了吗?
就算她从小到大都那么果断,面对这样危险的任务都毫不犹豫应下,在此时,她还是纠结得难以动手,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小乔却在此时“喵”了一声,吓了乔天息一身冷汗,她看了小乔一眼,再回头的时候,宁千帆双眼微睁,注视着她。
乔天息心虚地看向他:“将军,你要休息吗?”
宁千帆坐直身体,摇摇头:“你也说了,夫人还在等着。”
鬼使神差地,乔天息迅速说了一句:“将军要走吗?”
宁千帆看向她,眼中情绪复杂:“你希望我留下吗?”
今日是他的新婚之夜,也算是乔天息的新婚夜,把握住今晚,才能把握住今后,乔天息心想。
乔天息别扭地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主动一点,她又用上了那种脆弱的眼神,柔柔地注视着宁千帆,轻启朱唇:“将军留下吧。”
二人都定在原地,乔天息因为刚刚自己说出来的话感到尴尬,宁千帆则是更为震惊,他没料到乔天息会做到如此地步,他突然不知怎么应对。
乔天息没有学过这些,唯一能教她的,只有在西渠一个小摊贩那里偶然瞥见的秘戏图,也只是匆匆一瞥,她便羞红了脸,被丹立刻拉走了。
乔天息见宁千帆没有行动的意思,便鼓了鼓勇气,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在宁千帆面前,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宁千帆一怔,立刻扶住了她的肩膀,制止她。
乔天息有些疑惑,随后迟疑地仰头看向宁千帆。
“改日吧。”宁千帆呼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
乔天息有些失落,但是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她本来也害怕。
乔天息抿了抿唇,有点手足无措。宁千帆便指了指卧室对面的暖阁:“今夜我睡那里。”
乔天息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心里却在打嘀咕,可能……宁千帆没有那么喜欢她吧,平常男子,有这样的机会接近喜欢的女子,难道会拒绝吗?
宁千帆躺在暖阁,静静地望着斜前方的窗户。他没喝那么多,也根本不会醉,方才的试探,乔天息的犹豫,她袖口的刀,尽管没有拿出来,还是像真的割到了他。
乔天息背对着宁千帆,在另一边的卧室睡着,她也睁着眼,脑中一直在想刚刚的事情。新婚之夜,他留下妻子,跑到这里,却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在这里陪她。
在息阁睡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她没有感觉孤寂。
烛火缓缓变暗,熄灭了好几盏,乔天息不喜欢太暗,她会心慌。她转过身,看了一眼宁千帆,他似乎已经闭上眼睛,双手叠在被子外,睡觉的时候也这么死板吗,乔天息想。
乔天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去前厅拿了几根长蜡烛,然后回到卧室,一一拿掉那些燃尽的再换上,随后一盏一盏地点亮。
宁千帆睡觉特别轻,早在乔天息下床的时候,他便已经醒了,或者说他一直是半醒的状态。
乔天息赤着足,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摆弄那些蜡烛,烛光把她的眼睛照得亮亮的,有一刻,她盯着蜡烛发了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千帆就这么注视着她,直到乔天息回过头,他才闭上双眼。
感觉到被子轻轻盖住了他露在外面的脚,他微微眯起眼,乔天息盖完被子后,便打了个呵欠,走向了自己的床。
宁千帆侧过身,乔天息又留给了他一个瘦削的背影,随着呼吸,她的身体均匀起伏着,似乎是沾床就睡了。
房间里这么亮,她怎么睡得着的。宁千帆望着她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
“小姐……”陪嫁丫鬟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道,“要不先休息吧。”
床边坐着的,身着黑袖边暗红色华贵婚服的女子,便是梅姣儿,当朝太傅之独女,皇室宴会匆匆一瞥,她便爱上了宁千帆,求父亲向王上请了这道婚旨。
梅姣儿卸下了钗环,饮了一杯合卺酒,她扭头看向本该属于自己和夫君的婚床,大婚之夜,却只剩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