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不就是子苓说的那个金衡,太后的侄儿,跟太后一党的那个人吗?
清漓瞳孔一缩。
“右相怎么了?你还挺关注朝局。”宁千帆往炉子上扔了几个柑橘,仔细看着炉子,漫不经心地说。
签订盟约,让几个小卒护送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让中央将军护送?宁千帆居然应了,莫非他们想在路上对他做什么?
不过他们如果想除宁千帆,怎么可能用这么野蛮的方法,肯定是按照话本子上,诬陷他谋反啊,说他与敌国勾结啊什么的,那她就得在宁千帆进去之前,先把他杀了。
清漓的手中被放了几瓣暖热的橘子瓣,她突然醒了神。
“想什么?”宁千帆面无表情地盯着炉子上的橘子,手边还有剥好的橘子皮。
“宁千帆,”清漓迟疑了很久,宁千帆转过头,认真地盯着她看,“你不能不去吗?”
宁千帆沉默了片刻,看着她问道:“为何?”
清漓咽了咽口水,塞进嘴里一片橘瓣,温热酸甜的汁水在口中充盈。
“天寒地冻的,你别去了呗。”清漓故作无所谓的样子,侧身坐着,双肘撑在膝盖上吃橘子。
宁千帆的眼中带有一丝笑意,他站起身来,拿着烤好的橘子放到案上剥,看了看清漓:“舍不得我?”
清漓忙抬起头,嘴里还有橘子含糊不清:“怎么可能?自作多情。”反正现在说好话让他喜欢自己,也来不及了。
宁千帆垂下眼,复杂地笑了一声:“王上诏命,不可不遵。”
“你就这么听王上的话?”清漓觉得人界的王权真是古怪,个个都要唯命是从、五体投地的样子,神尊那么伟大,也没让每个小神都要对他卑躬屈膝。
宁千帆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有点深沉,清漓看着都觉得他心里有事,宁千帆把橘瓣又放到她手上:“我不可能悖逆王上。”
清漓咬了咬嘴唇,歪头看向他,头上的银簪在烛光下熠熠闪光,我这是在拉你一把,难道你就非要去吗……她心想。
宁千帆在杀沐家满门的时候,有想过慈悲吗?清漓的脑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想法,吓了她一跳,她泄了气,低头剥着橘子上的白丝。
清漓抬眼,就看到了宁千帆也在挑剔地剥那些白丝,她的心里触动,有点难受。
“宁千帆,你能带我一起去吗?”清漓脱口而出,收回也来不及。
“带你?”宁千帆惊讶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此生还未出过国界,所以想见识见识,”怕宁千帆不答应,她还特地加了一句,“就怕你不肯我出去。”
宁千帆确实怕她再丢,因此明知道拦不住,却还是在府中又换了一批守卫,现在清漓这么说,倒让他不知如何决断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肠逐渐软了下来了吧。
“我考虑考虑。”宁千帆只这样回道。
清漓撅了撅嘴,还是得想办法,她眼珠一转,趴在案上凑近宁千帆:“我陪你睡觉,你带我去吧。”
宁千帆又被清漓的话堵住了,他咽了咽口水,说不出话来。
清漓早就没了当初以这事做交易的羞耻心,很坦然地向他提出条件。
“真狡猾。”宁千帆低声说了一句,抬眼的时候,侵略性的目光射过来,清漓躲闪不及。
转瞬间,清漓就被拦腰抱到了暖阁,清漓连忙探头看去,坐起身来。
“有大床不睡,为何挤在这里?”清漓抬头看向宁千帆。
宁千帆立刻将她按倒,多日的忍耐让他在此刻满眼都充斥着渴望,清漓一时感觉这次恐怕比往常要更加招架不住。
“宁千帆……”清漓身体紧绷,浑身肌肤泛着红,弯成了个虾米,抓着他的手却松了劲儿。
清漓的长发松散垂到榻下,她仰躺在暖阁窄窄的榻上,眼睛半眯,满脸潮红,宁千帆趴在她的颈窝,一手侵占性地抓着她的腰,二人的双腿交缠,就这样歇到了下午。
宁千帆翻过身,又转头,看向还在熟睡的清漓,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撼动了一样,五味杂陈,但是更多的却是心满意足。
【出行当日】
清漓第一次正式跟宁千帆出远门,此行还有别人,难免要注意点礼节,花团按妾室的规格给清漓梳了头化了妆,又穿上了符合礼制的衣服,按理说侍妾不该拥有,只是花团觉得现在的清漓配得这些。
宁千帆难得没有骑马,先坐上了车,随后伸手牵清漓上了车,花团在家门口跟清漓招了招手,清漓虽然开心可以出去玩,但是心里隐隐也在担忧此行的安全。
“路程遥远,是你非要跟来。”宁千帆说了一句,似乎在提醒她别抱怨。
清漓“嘁”了一声,看车窗外:“我才不管。”她这次跟来……是为了……哎,她只是不希望任务失败罢了,才不是真的为了宁千帆的安全。
清漓想好借口给自己之后,放松地拍了拍自己心口。
宁千帆看着她一脸新奇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帮她扯好外衣。
在宁家车驾走了大半日后,终于与右相金衡会合,宁千帆下车简单跟他打了招呼后,又迅速坐回了车,金衡奇怪地看了一眼宁千帆的马车,转了转眼睛,上自己的车驾。
清漓早就打着呵欠靠在车壁上睡了,宁千帆上车的时候才惊醒,她没想到从京城到西渠快马加鞭也要十五日,这十五日都要醒着神,想想就累。
“后悔了?”宁千帆看着她的愁眉苦脸,微微笑道。
清漓揉了揉眼,坐直身体,斜前方的宁千帆正柔神看着她,她摇摇头,刚醒来也不想多说话,就打开车窗往外看。
这段山路是必经之路,虽然宽阔,但是也未修护栏,清漓再往那头看去,隐隐感觉到现在已经走得很高了,她回头问宁千帆:“为何去西渠往高处走?”
“西边地势高耸,这条路是近路,走出这座山,没几日就到了。”宁千帆耐心解释道。
“嗯。”清漓应了一声,关上窗。
二人呆在宽阔的马车里,虽然马车不小,气氛却还是有些微妙,尤其是当二人都醒着,却没事做的时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他们俩根本没那么熟悉啊。清漓心想。
“宁千帆,你最在乎的人是谁啊?乔天息?”清漓突然问道。等他死了,她就帮忙找到乔天息,把他们埋在一块。
宁千帆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清漓看他摇了摇头,惊讶地看着他,竟然不是?
“身为臣民,最在乎的,自然是王上。”宁千帆的回答让清漓也没想到,她咬了咬下嘴唇,尴尬地点点头。
“噢……”清漓有点无语,但是也理解,“原来如此啊。”什么都比不上他尽忠重要。
“那要是你的王上要杀我,那我必死无疑咯?”清漓又问道。
“早知今日你会如此问,当日就不该救你。”宁千帆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
清漓想起那日她被官兵带走,宁千帆去救他,是不是算,违抗王命?她竟然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那你……”最在乎的不是我吗?清漓愣是没说出口,“你真矛盾。”
宁千帆本来想问清漓一样的问题,话到嘴边,却哽住了。她怎么可能还有在乎的人呢……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是自己。
清漓注意到宁千帆变黯淡的神情,有点奇怪,以为他不喜欢别人说他矛盾,她立刻转移了话题。
“我我我感觉有点冷。”
“嗯?”宁千帆察看了一下车窗,又看了一眼炉子,自己都已经脱了大氅,整个车厢都是温暖无比的。
他向清漓伸出手,清漓的手搭上去的时候,宁千帆一愣,竟然如此冰凉,他立刻双手包住她的手:“回去后让郎中帮你看看。”
清漓眨了眨眼,盯着宁千帆,也没说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跟她一起回去。
“马车晚上还赶路吗?”清漓问道,外面的天色已暗。
“早点到,早点回。”宁千帆回答道,搓了搓她的手背。
外面突然传来了哄闹声,清漓立刻警惕起来,刚想开窗看,马车前方就传来了一声巨响,宁千帆挡住了清漓,站起身想出去看,巨大的冲击力突然把他们的马车冲向了山路边缘。
清漓感觉到马车迅速歪斜倾倒,她站起身却又因为马车往后倒去,宁千帆一把拉住她的手,大吼了一声:“往外跑!”
清漓愣愣地拔腿就跑,却赶不上马车坠落的速度,她感觉自己每踩一步,都没踩到实处,宁千帆拽着她的手,她好不容易跑出了马车,脚下却一空。
马车整架都坠到了山底,急湍的河流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可怖。
清漓抬头,宁千帆拼命拽着她的手,而她浑身上下除了那只手,没有任何支点,悬空在山崖间,宁千帆的另一只手死死抠住山路边缘,清漓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自主地晃动,她担心稍微一动,宁千帆就会支撑不住。
一时间,清漓还没反应过来,原来他们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