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不璃不出早朝的这五日,沅宛算是弥补了这半年对他的“亏欠”,每日都要折腾上好几次,导致她每天早晨都要在床上赖上一个时辰才能挣扎着下床。
他终于早早地走了,沅宛心里美滋滋地穿好衣服,龇牙咧嘴地捶着自己的腰:“燕云,子都呢?”
她说着向燕云伸出一只手:“唔,有点酸爽,腰使不上劲,拉我一把。”
燕云看着衣不蔽体的沅宛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一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夫人,少爷在老夫人那里呢。”
沅宛活动着腰肢一吸气:“哦,那用过早膳后我去看看他。”
老夫人很疼她唯一的一个孙儿,经常让乳娘把他抱到她的居室去。
用过了早膳,沅宛朝着老夫人的房间走去,突然门卫慌慌张张地来报:“夫人,李府出事了,李大人请您速速回府。”
“什么?出什么事了?”沅宛一脸惊异。
“小的不知,那信使没说。”
沅宛的心沉了一下:“我知道了,快备车。”燕云屈膝行礼:“是。”
沅宛顾不上自己的腰酸背痛,拄着腰立刻跑回居室,草草打扮了一下,又连忙出了钟府。
到了李府,大门是紧闭的,但是内院清晰传来了一阵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燕云扶着沅宛,感到事情不妙,循着哭声飞奔过去。哭声是李兆先屋子里传来的,沅宛推门而入。
屋子里围了一群人,李东阳、朱敏、兰珹、李兆蕃,几乎所有李府的人都在这里了。
房间里的床上,李兆先的双眼紧闭着,脸色成了死灰色,没有一点生机。
魏落染跪在床边紧紧地抓着他冰冷的手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她两岁的小外甥大声哭喊着:“爹爹,爹爹!”
沅宛一时大惊失色,嘴里喃喃道:“殷书冥,他一定有办法,我去找他。”
燕云上前去探了探李兆先的鼻息连忙拉住沅宛:“夫人,来不及了。”
“不,不,他一定有办法,你让我去,你放开我。”
“夫人!”
“宛儿。”李东阳发话了:“书冥是鬼医,但不是鬼。不必了,兆先昨夜就走了,走得很匆忙……”李东阳的眼睛里闪烁着泪水。
沅宛的泪水也在四溢,可是没有敢放声哭出来。
她颤抖的蹲下身去:“嫂嫂,兄长的病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了。我知道你还年轻,文渊还小,可是兄长已经走了,还请您节哀吧。”
说话时,沅宛的泪一直在不停的流。
“没有,兆先没有死,他还活着……”
“爹爹,爹爹,爹爹!”小文渊也在一旁大声尖叫着。
李东阳一叹气,抱起小文渊出去了:“兆蕃,这里交给你了。”
李兆蕃立刻下达指令:“来人,把兄长移到床前地上,我和文渊在此守灵七日。”
兰珹哭丧着道:“二哥,你让我留下来吧。文渊太小,七日是不可能的。”
兆蕃一本正经的道:“兰珹,你是女子,不可以。长姐,您也先请回将军府吧,等到发丧之日您再为兄长哭丧。”
沅宛点了点头,毕竟死者为大,她是女子,这种地方不宜久留。
刚走到门口,钟不璃带着殷书冥骑着策马扬鞭而来,沅宛连忙拦住他们:“兄长已经走了,不要进去了。”
殷书冥不死心:“验过吗?真的……”
燕云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我亲自探过鼻息了,少爷已经走了。”
钟不璃握了握沅宛的手:“我进去看看。”
沅宛挡在他面前:“不!小弟已经在主持了,你进去只能添乱。如今李府丧气,我们快回去吧。”说着使劲的把钟不璃拉走。
“沅宛,你兄长平日待你那么好。”
“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回去吧。”
钟不璃沉重的一声叹,朝向李兆先的居室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缓缓开口:“走吧。”回府的路上,沅宛靠在钟不璃的怀里,一直没有说话。
兄长博学多才,又是父亲唯一的的嫡子,他的死,重重打击到了沅宛的心情。
这一段时间里,沅宛也好像被吓到了,整整两日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三日夜晚,沅宛在浴室泡着汤,燕云吃力地提了一桶热水进来。
一个衣着雪缎飞鸟描花铺纹长衫的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没有任何语气的道:“沅宛这两日很伤心。”
燕云把水桶递给他并他行礼:“是,姑爷。少爷的离世夫人很是伤心,燕云哄了好久她还是不肯不说话。燕云无用,您进去吧,夫人现在需要你。”
小心翼翼地拨开纱帘,看见了她在浴中的背影。钟不璃提着水走到她面前,池子中漂浮着一层玫瑰花瓣,那美丽若仙女的女子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的手轻轻在水里划过:“水凉了吧,我帮你加点热水?”
沅宛的眼神还是很空洞,她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他悠闲地坐到她的身后:“我帮你洗头发吧。”说着抽下她的发簪,捋顺着她的长发:“来,往后靠。”
沅宛却纹丝不动。
钟不璃叹了口气:“沅宛,我知道你兄长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你也不能一直就这样郁郁寡欢。你想,这世上爱你的人看到你这样子该多伤心啊。你有我,有李大人,还有子都呢……”
听到子都的名字,沅宛的心立刻动了一下,毕竟她也三天没有看到她的宝贝儿子了。
她抓着他的衣袖:“把外袍脱了,进来。”
钟不璃一惊:“啊?”
沅宛还是面无表情:“又没让你脱内袍,进来。”钟不璃看着她还是很反常,连忙答应:“好好好,我来。”
钟不璃穿着纯白的寝衣,小心翼翼地迈进了浴池,挨着她坐下来:“我,来了。”
沅宛终于开口说话,唇间颤抖着:“子都满月的时候,兄长还来了,怎么这么快……”她的泪又滴落了几滴,双目紧闭。
钟不璃想过去搂住她,可被她伸手挡住了:“别碰我。”钟不璃尴尬地缩回手:“我没那意思。”
沅宛轻轻地点着头,捧起一捧水浇到脸上:“对不起,现在我清醒了,兄长已故,现在做什么都没意义了。
这两天我没有说话,是不是吓到你们了?我也好久没去看子都了,他应该也想我了。是我丧气了,对不起。”
钟不璃微微笑着:“悲伤是人之常情,何况去世的是你的兄长。我们都理解,但是我好担心,如果去世的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这样的郁郁寡欢?”
沅宛凑近他捂住他的嘴:“不许胡说。”钟不璃笑笑拉起她的手:“你能想得开,真好。”
沅宛莞尔一笑:“出去吧,你看,我把你的衣服全都弄湿了。”钟不璃还跟她开着玩笑:“我会用内力烘干衣服!”
沅宛笑了,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不要我替你更衣?”
钟不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再玩一会吧,新进的西洋玫瑰很香的。诶对了,前几天殷书冥研制了一种东西放到水里能出泡泡,我拿给你玩玩。”
这时,钟不璃双眉微蹙轻轻地咳了一声,沅宛注意到浴池中有几分血腥味。
糟了,应该是刚才他弯腰的时候把伤口又弄裂了,他不想让沅宛担心。
沅宛一惊,连忙拉着他从水中站起来:“怎么了?你受伤了?”
这时沅宛看见他的腰间有一大片红色被水泡着,沅宛吓坏了:“你,谁干的?对不起,我不知道……”
钟不璃连连摆手:“演武场上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分神了。”
沅宛二话不说扒掉他的上衣:“快上去啊,我给你包扎。”
“只是皮外伤,无妨,殷书冥已经瞧过了。”
“那也不行,沾了水伤口会感染的,走走走,我们上去。”沅宛迅速裹上干衣服地扶着他:“你还能走路吗?”
钟不璃披上干爽的衣服:“当然,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那你慢点!”
燕云看着湿漉漉的姑爷和夫人挽着手走出浴室甚是惊讶,姑爷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沅宛看起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但是,他们看起来好恩爱,燕云就不打扰他们了,开心的回自己的居所了。
沅宛扶着钟不璃在床上躺下,拿出被子盖住他的下身,解开他的衣带。
殷书冥皱着眉:“义兄,你这是去洗澡了?我不是说沐浴要等到明日吗。”
沅宛一脸忏悔:“二叔,你不要生气,都是我不好。”说着用帕子擦去钟不璃脸上的汗:“你不要强忍了,我知道很疼。”
殷书冥赶紧和好药,拿出纱布:“还需消一次毒,疼,你得忍着。”
钟不璃闭上了眼睛:“让沅宛来吧,你手太重。”
殷书冥无奈地摇摇头,他已经叫了沅宛快三年的嫂嫂了,对她产生的好感如今也是全然消失了,但是她在他心中依然是那抹不掉的白月光。
殷书冥拿出纱布交给沅宛:“嫂嫂,你得狠心点,消毒不全面伤口会感染的。况且凌尘这一剑砍得不轻。”
“凌尘?你连他都打不过?”沅宛边挽着头发边笑着看他。
“想什么呢?除了我之外,满朝上下没人能打得过凌尘,今天我有点分神。多亏我躲得快,不然我就去见你兄长了。”
沅宛心疼地轻轻吹着他的伤,鲜血淋漓的一道口子,她如何都下不去手。“还是你来吧,我不行。”
沅宛又递回给身后的殷书冥。殷书冥拿出一块白布给钟不璃:“咬上。”
钟不璃绝望地看着他:“我不要那臭抹布!鬼鬼,你别吓唬我,轻点!”
沅宛还没见过钟不璃这么可爱:“被凌尘砍了一剑,好像把你砍得像他一样精神病了。”
殷书冥还是像以前一样一本正经:“嫂嫂,你按着他的手,免得一会儿他报复我。”
“嗯,好。”沅宛脱鞋爬上床,按住他的双手:“听医生的话,病才能快快好起来哦!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钟不璃闭上双眼:“来吧。”
殷书冥拿出纱布,轻轻为他擦拭着。
“哎呦,疼,疼,你不能给我用点止疼药吗?”
殷书冥摘下面具:“那种撒上就见效的止疼药配制的很麻烦,是留给保家卫国的战士们用的,不给你。”
“那用普通的也行啊!哎,将军难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