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围不断聚集过来的敌人,郭怀站在原地没动。他们原本是来自凡人世界各个国家各个领域的普通人,却因为不幸的天赋而成为了被某个上位羽毛役使的棋子。
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带着蓝牙耳机和鸭舌帽的年轻金发女孩,手里提着电钻的务工中年男人,西装革履的青年商务精英……他们原本应该神态各异,交集甚少,此刻他们却摆着同一种非人的冷酷神情出现在这处郊外废弃工厂的各个角落。
他们统一的标志是左眼周围变成了青铜质地的肌肤和眼睛深处闪烁的不属于任何一个正常人类种族的金色光芒。
这个制衣厂荒废了至少有十年,高处的玻璃窗已经全部脱落,水泥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和不知名的植物藤蔓,头顶潮湿发霉的天花板不时向下滴水。
那些人只是用野兽一般的眼神看着郭怀,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郭怀感觉到左侧有异动,他回头看见一个红色卷发、满脸雀斑的七八岁小男孩从窗洞跳了进来。
接近两层楼的高度,这小男孩跳的十分轻松,且落地轻盈。他抬起头站起来,郭怀看见他的神情根本没有孩子的单纯,他的脸上半面都成了青铜质地。
那小孩向郭怀这边走了几步,停在两米之外的安全距离。他开口说,“旧派的神仆,为什么要不远万里来到这里?”
那语气是孩童完全不可能有的成熟和沉稳。当然,在看到他脸上那大块的青铜时,郭怀就不把他当成小孩看待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青铜覆盖皮肤的面积代表着一个羽毛的觉醒程度,不过偶尔也有例外,比如说如果一个羽毛已经强大到可以自如控制力量,那么他的皮肤就可能完全没有青铜质地。郭怀不知道这些人衣服下面有多少绿色,但是看这小男孩有资格在众人面前第一个发言且十分老练的样子,他应该是这群羽毛里实力最强的一个了。
郭怀面对这个小孩,嘴角微笑但是眼神冷冽的说,“你们的宠物鲸鱼闯入了我们的学院,作为负责保护学生权利的学生会长,我是来调查情况的。”
这个小男孩似乎不想引战,他说,“你说的那头鲸鱼和我们无关,你找错地方了。你们这些神仆应该很清楚,羽毛和羽毛之间的战争是极其复杂的,在这个过程里必然会有不同的集体和派别产生。你想要调查的是一个极为激进的派别,他们的觉醒程度都非常高,但是空有实力,没有脑子,所以才会过于自大的反复把自己暴露在神仆面前自取灭亡。我们是羽毛中比较弱小的一个派别,我们的觉醒程度都不高,保留的人性很多,所以我们不想主动参与到任何一场战争里,更不想招惹神仆。如果你想要信息,我们可以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事情,但是请不要猎捕我们。没人想要生而为羽毛,我们的觉醒程度低的原因是我们不想放弃人的身份。在这场战争里,我们是最弱小的一方,只求作为人多活几天。”
小男孩说完,现场恢复之前的寂静。由于羽毛们已经全部现身,所以现在这里连之前的骚动感都没有了。所有人都盯着郭怀看,他们的眼睛已经不是人类,那里面没有哀求和恐惧,而更像是一种等待着宣判的平静。
“这样啊。”郭怀垂眼看了看地面,然后慢慢向只剩下门洞的出口走去,他说“看来我是真的找错地方了。”
小男孩看着郭怀黑色的背影在逆光里逐渐变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突然,□□被刺穿的噗嗤声音响起,小男孩瞪大了眼睛。在他的身后开了一道门,一把来自某场二十世纪的运动会的标枪猛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小男孩用双手握住胸前穿透的标枪杆,鲜血顺着标枪和他的手臂哗哗流淌。他以超越人类的忍耐力颤抖着慢慢直起身,满脸恐惧和绝望的看着远处的郭怀。
在从门洞照进来的极为明亮的白光里,郭怀回过头来。在自己影子的黑暗中,郭怀的眼睛静谧地冷酷到了残忍的地步。
“神仆的职责是在青神重生之战里加速羽毛的融合,保护世界免受羽毛自相残杀的余波带来的毁灭。所以,只要你是羽毛,”他对着小男孩的方向平举手臂,五指张开。“我就一定会让你灰飞烟灭。”
红发小男孩绝望的看见郭怀如同拉住什么绳索一样握拳向后一拽,同时那标枪忽然恢复之前的动力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它扯断了他身体里的血管和肌肉,他的心脏被生生从胸前的洞口里拉了出来。
小男孩面前又开了两扇门,一个里面的空间是那场二十世纪的运动会,另一个空间就是当下。标枪向着运动会的门飞了进去,在它彻底飞走之前,另一扇门里伸出了郭怀的手。他握住了标枪上的心脏,将它扯了下来,标枪则回到了自己的时空,并为抛掷它的那个运动员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纪录。
郭怀将心脏扔在地上,它向前滚动并缓慢的停下。
红发小男孩双眼空洞,满脸泪水,五秒后,他向前倒去,倒在自己的血河里。
郭怀向下看的瞳孔里映出那一片流动的鲜红血色,然后那没有丝毫怜悯的眼睛看向左侧,映出剩下其他羽毛们愕然又惊恐的脸。
那个金发的少女第一个转身狂奔,她奔跑的高速显然超过了人类极限。恐惧迅速散开,所有羽毛都开始逃跑。
他们聪明的向各个方向散开,有的跑向其他门洞,有的撞破残破的窗户,有的向上跳起打穿了天花板。
郭怀站在原地没动,甚至没有去看那些羽毛逃跑的样子。“看来你们的首领说的不错,”他说,“你们确实是所有羽毛之中最无能的一个团体。”
他的话音刚落,在每一个走上不同逃跑路线的羽毛周围某处都打开了一道门,各有不同的尖锐物体飞了出来:剪刀,铁艺栅栏的尖端,武士刀,箭矢,刺刀……它们纷纷准确的刺入了那些羽毛的心脏部分。
郭怀手心向上,用力握下,‘武器’所处的时间发生了倒退,它们因为受到阻力而失去的力量转瞬恢复,它们带着像之前一样大的冲劲从羽毛们的身体里面冲了出来,扎在墙上或地上。
制衣厂外围的羽毛们或从半空坠落,或在地面上直接倒下,相同的是,他们全都倒在了自己的血河里。
这些无关紧要的‘武器’不像那个标枪的突然消失会被历史记载,所以郭怀并没有放它们回去自己的时空。
然后,似乎是最重要的一步,也是最终的目的,所有的心脏下方都开了正好能让它们坠下的小门,它们全都被小心的收入了某个空间之中储存好。
他会炼化这些羽毛的心脏,但是他不会将这些结晶交给学院。作为玄神的信徒,郭怀不想让青神复活。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就会永远私藏这些心脏结晶,永远不让青神完整。
在寂静之中,郭怀继续向工厂外走去。他脸上没有一个战士战胜后的骄傲,也没有一个仁者的怜悯,他的表情看起来凝重,冷冽,混杂着刽子手的无情和牧师一般的虔诚——魔鬼的恶意和天使的威严同时混在一张脸上。
走出阴暗,来到阳光普照的荒废广场,杂草从砖缝里钻出来,仰着头贪婪的沐浴着阳光。远处本该矮小整齐的灌木胡乱生长,无人修剪的长枝条难看的向四面八方伸展。野生的雏菊和不知名的小花朵抢占了所有的营养,较弱的人工花圃全部枯萎殆尽了。
郭怀踩在一朵长在路中间的白雏菊上,碾碎了这朵花今年授粉的希望。
郭怀看到了什么,他停了下来。不远处干涸的喷泉池前,章明午的白色实验服在阳光里非常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