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有三 第8章 莉莉丝

莱昂似乎不想多讨论这个话题，他那反复考虑的心理活动多多少少露在了脸上。袁小帅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是触及了这位殿下的什么秘密。

莱昂无声的叹了口气，像是摊出什么陈年辛密似的，看着眼前车内什么都没有的位置，眼神沉郁的说，“我出生在一个历史可以追溯到史前的家族，由于半数以上的文字记载都丢失或者损坏了，我们对于先人的认识可能有很多都是错误的。不过只有一点，我们不需要怀疑。”

袁小帅一听到莱昂这个讲故事的语气就震惊了，他在心里喊道：‘喂喂喂我们刚见面好吧，你不要搞出来一副好像我们是什么生死之交可以互相托付秘密的样子啊！我跟任何人都不会有生死之交的，何况你刚才还要杀我啊！我对你的家族故事没兴趣，住嘴！’

不过，莱昂认真的样子让人有些无法打断，加上对于莱昂刚才还打算枪杀他的后怕之怂，袁小帅的吐槽仅仅停留在心底。

莱昂说着，熟练的摘下了右眼的隐形眼镜，露出了下面真实的碧绿眼睛。那里面和之前一样，弥漫着靡靡的薄雾，甚至散发着幽幽香气。

“我们的身体里流着被称为夜之魔女莉莉丝的血，所以每一代人中必然会有一个孩子继承她始创的魔力——”莱昂看着指尖的绿色隐形眼镜镜片，无奈的说，“魅惑。”

无数美丽乃至妖娆的身影在历史的长河中逐个化为星尘散落，无论男女，他们都有着金色柔顺或微卷的头发、碧绿忧郁的双眼、以及莉莉丝最后的血。

莱昂接着说，“她是个人类，但因为她是个强大的巫师，惧怕她的人称她为黑发夜魔，更可笑的是她的后代却有着代代不断的天使般的金发碧眼，这看起来就像是对那些错误神话的戏谑和嘲笑吧。”

萨特书房里的袁小帅神色尴尬的喝了口茶水，说“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莱昂这个莉莉丝后代的设定有点多余。”

萨特回答，“这世上多余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严格来说，这世上99%的人和事都是多余的。但那些多余的事都是当事人自愿给自己添加的设定，那些愿望经过我的编排，就会变成某种听起来貌似合理但其实不堪推敲的前因和历史。”

“霍，”袁小帅嘲讽的说，“你这个伪上帝还挺尽职尽责呗？”

萨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继续讲故事。

‘太中二啦！！！’

半年前的袁小帅在心里这样大声的笑喷了出来，但他还是不敢直接笑出来，所以现在几乎要憋出内伤来了。他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生怕破功之后被莱昂一脚踢下车。

莱昂接着有些抑郁似的说，“有这样的能力自然很麻烦，在隐形眼镜出现之前，只要是觉醒了魅惑的先人在人前就要一辈子用丝绸遮面，否则凡是看到他眼睛的人就会立刻失去自我，完全深陷那种虚无且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慕之中。曾经有很多人为此神魂颠倒多年，最后在憔悴中自杀了。”

袁小帅做出气功运气的姿势消解想要笑的冲动，他冷静下来，问莱昂，“但是我没事啊，我都看你的眼睛两次了，我也没有……”说到这里他忽然两腮都鼓了起来，像是在腮里面塞满了橡子的花栗鼠，那是他马上要喷薄而出的笑。他眼角带泪的咽下去那些笑气，说“我也没有变成死心塌地的gay啊。”

“我正要说这个。”莱昂把隐形眼镜戴回去，说“只有普通的凡人才会中招，像是你这种有神仆血统的人都是免疫的。我之前就感觉到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猜到了你大概是神仆，加上你一直在探测我们的行踪，我以为你是叛逃的叛徒，所以我就用我的眼睛验证。最近这些年已经不存在游离在体洗之外而且不知道自己是神仆的人了，我不记得这座城市里还有我不认识的神仆，所以你只可能是叛徒。要不是你及时让我看到了你的伤疤，我就要把你当成逃走的懦夫枪决了。”

说完，莱昂给了袁小帅一个自己意会的冷酷眼神，作为对袁小帅刚才肆无忌惮嘲笑别人伤痛的惩罚。袁小帅一下子就浑身冰凉，他仿佛看到莱昂身后开始具象化的杀气了。

“啊、呃……”即使在车内的狭小空间里，袁小帅还是本能的向后退了退。终于，他找出了一个可以转移注意力并且很适合当下的话题，他问，“对了！你刚才说的话里面有很多我听不懂的诶！比如说神仆是什么意思？还有，是你们那个圈子里面每个家族都有这种糟心的异能吗？我那个亲妈的家族有没有啊？”

不知道是莱昂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还是他只是不想和袁小帅一般见识。莱昂平静下来，说“我这种属于没什么用的附带遗传诅咒，多数家族只是确定后代会有异能，但不能预知具体是什么。尤其是你的家族，几乎每一代人的能力都不一样，你不会有那种烦心事的。至于神仆是什么……”

这时候，汽车的速度明显变慢了，从前面可以看到他们正在接近一栋很有艺术性的西式建筑，他们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进去再说吧。”

莱昂刚说完没一会，车就慢慢停了下来，黑衣人先下车，两人分别帮莱昂和袁小帅从两边开了门。袁小帅看见一座象牙白的四层建筑，房子的两翼不长不短，但整体感觉很有气势。那建筑墙面上有细腻的浮雕，雕刻的都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和林中仙女。在大门前有几座花坛和一座喷泉，清澈的水从向上跃起的狮子雕像口中流淌而出。这地方看起来就像是欧洲宫廷一样。至少从外表看，现代的气息并不浓郁。

莱昂走在前面，袁小帅跟着走了进去。走上正门外面的阶梯，推开对开的大门，一进去，袁小帅就觉得自己要瞎了。

如果说外部装修还算是合理的话，内部装修就简直是太过分了。大厅有四个柱子，每个柱子基底都是发亮的象牙白色大理石，在柱子顶部有密密麻麻的黄金做的螺旋花纹和贝壳之类的细碎装饰，它们像是藤蔓或者小小的葡萄粒一样从柱子顶部向下‘垂’下来。大厅的穹顶极高，抬头就能看见满眼的细密的金色装饰。圆顶本身是一块花纹奇特的大理石，镶嵌了一圈神话故事的浮雕，当然也是用黄金做的。总之，这个地方几乎被那些纤细柔媚的黄金挤满了，对于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来说，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恶心的不得了。

袁小帅没跟上来，莱昂回头看见他正盯着穹顶，莱昂用关爱穷人的方式叹了口气，说“别看了，那个拿不下来的，它的手工价值比黄金本身的价值要高，你直接拿去熔掉反而亏本。”

莱昂已经彻底把袁小帅当成一个除了钱以外什么都不在意的贼了，袁小帅左右眼睛里都写着‘中指’，说，“哦，谢谢你提醒我啊。”

袁小帅走过来，莱昂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很快莱昂就猜到是因为装修的问题，他叹了口气说，“不是我喜欢这种装修，我第一次借住的时候这里就这样了。虽说每年都要来这，但是我住在这里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太多，就懒得拆掉再装修了。而且这是个老房子，拆除那些东西有可能会造成破坏，得不偿失。”

他解释完，袁小帅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至少莱昂不是个喜欢这种密恐风格的人，要不然的话……这友情真是要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接着莱昂问，“你是想先去你的客房还是先去后院喝个茶？”

袁小帅犹豫了一下，问“客房那边也是这种，这种，”他比比划划的指着身后上方的穹顶，“这种风格吗。”

“走廊是这样的，卧室里面简洁一些。”

呼——那还好。但是袁小帅一想到他还要在这种谄媚风格的装饰下面走好久他就觉得喘不上气来，他还是先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好了。

“先去喝个茶吧，毕竟在枪口前面晃悠了那么久我也觉得口干舌燥的。”他这样说，带着无声的控诉，展示着他记仇的吝啬心态。

“那你往前直走就行了，我先去换个衣服。”莱昂不自觉的用手掸着衣服上的毛毛，然后就转身拐弯，上了楼梯。

楼梯是枣红色的木质，乳白的石头做的栅栏和扶手上照样挤满了那种令人密恐的黄金装饰。

另外袁小帅总觉得这房子的装修风格不统一，七拼八凑的嫌疑非常大。根据莱昂的话，他猜想这里可能是哪个本土的装修队在根本没考虑过风格问题的情况下随便改造的。

袁小帅往前走，横穿过这个建筑，推开很宽阔的木门。眼前一片明亮之后，袁小帅知道了什么叫负责任的装修队。

眼前后院花园的所有东西都和屋里面一样，无论是小型喷泉的池子，池水里里胖乎乎的丘比特雕塑，还是桌腿纤细柔媚的圆桌和座椅表面都镀着一层黄金，镶嵌着配色莫名其妙的各种彩色宝石。在阳光下远来，它们都像是迪厅里闪耀的灯球，五彩斑斓。

并且，和屋内一样，这里的装饰暴力融合了所有流传下来的风格，甚至在一个装饰雕像基座的正反面同时存在埃及壁画风格和希腊神殿风格的绘画。这一切都让袁小帅怀疑，这装修队的队长是活过来的乾隆大帝么……

袁小帅惊愕的看着这个口味够重的后院，忍不住缓慢后退。

“您好，”忽然而来的侍者的声音把袁小帅吓一跳，他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典型管家套装的优雅中年人正以恭敬而不过分的微妙姿势站在旁边，微笑着展手为他指出方向，指向喝茶的桌椅，“请坐。”

“嗯……”袁小帅答应着走过去坐下，坐下之后他发现这里就连椅子摆放的位置都是有所讲究的，在这个地方坐下所能看到的后院风景是最华丽最混搭的那一个角度。画面里满满的挤着无数无用的臃肿设计，袁小帅觉得眼睛都累的发酸了

两杯红茶端了上来，附带了各种调味的牛奶、方糖之类的东西，袁小帅不喜欢特别甜的东西，就直接拿起来喝了。

这时候，袁小帅听见了雷声。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城市的上空聚集了乌云，一道白色的雷电轰然劈了下去。

那么小面积的乌云就能打出雷来吗？而且周围一片晴空，怎么偏偏就那一块位置那么黑暗？

他盯着那里看得出神，这时候传来莱昂的声音，“那个风景很适合喝茶吗？”

莱昂似乎是觉得那奇怪的乌云和雷电很平常。袁小帅回过头来看着他，发现他换掉了那身西装，穿上了一件袖口有金色细小花纹的柔软白衬衫和黑色长裤。

莱昂坐下来，说“你母亲让我在开学前帮忙照顾你，顺便给你讲个故事。”他往茶杯里倒了些牛奶并搅拌。

袁小帅不想再听什么奇怪的故事了，他说，“什么故事，到睡觉时间了？”

莱昂屏蔽了袁小帅的即兴冷笑话，说“现在要说的是个简单的序言，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你活在怎样一个世界里，过些天会有专家给你讲清楚来龙去脉，不过主题是不变的，”莱昂露出阴郁且压抑的神情，看着袁小帅说，“这是个关于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