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有三 第157章 病友对话

郭怀打开了一个小的时空之门，从里面的另一个空间拿出了一套包括了茶壶、茶杯、方糖罐、小奶壶、茶叶罐和开水壶在内的圈套蓝底金边英式茶具。

郭怀看起来伤势好了不少，虽然还是虚弱，但是面色尚可。郭怀当下的弱势和礼貌让袁小帅暂时放下了戒心，他没有拔腿就跑，而是打算看看郭怀要干什么。毕竟他们能力相同，袁小帅知道想要从一个能操纵时空的人面前跑路是不太容易的。另外，雷欧他们就在附近，袁小帅也算是有撑腰的在。

郭怀从病床边上拉起折叠床板，熟练的倒了两杯茶，然后笑着对坐在床尾的袁小帅说，“奶和糖自己加吧。”

袁小帅看着那个应该是用真金来镀金的杯边，用略有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郭怀，说“我平常都不敢这么顺东西。”他的语气重心完全落在了“我”这个字上面。

郭怀一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过了一会他笑出声的说，“这是从我家里拿来的，不是偷的。”

袁小帅在恍然大悟的同时有些失望似的，他说“我以为遇上同行了呢。”他说到这里反应过来了什么，他问“你家喝茶怎么搞得这么洋呢？老高她家也经常喝茶，但都不加糖的。”

郭怀用小茶匙搅拌茶水，说“因为我其实是英国人，四代以前就移民了。不过家里一直保持着说母语的传统，所以很多人不知道这个事情。”

袁小帅拿起那杯没加奶没加糖的茶，一边呷着茶水一边用很市井的眼神打量了郭怀一圈，然后说“其实……还是能看出来的吧，至少你和我之前认识的人都有微妙的区别。我之前就觉得你看起来就有点……”

袁小帅想说郭怀看起来土不土洋不洋的，但是没敢说出口。

郭怀的笑意看起来似乎比平常更真诚，他说，“你今天和我说话的时候很放松，没有逃跑也没有尖叫，看起来你好像信任我了。”

说到这里郭怀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袁小帅脚下地面上那一串超过五个重叠的时空之门，那是袁小帅为了随时逃走准备的。他多叠加了几层门，是为了让郭怀无法判断他究竟去了哪个空间。

郭怀有些无奈的笑说“……除了开得门太多这一点正好是反证。”

袁小帅端着茶杯稍微把身体侧向远离郭怀的那边，像是想要躲起来似的斜昵着郭怀说，“我哪知道你这是不是鸿门宴，而且你这鸿门宴还只有水。”

对于袁小帅这种过度戒备郭怀已经习惯了，他放下茶杯笑说“在学院这个地方警惕一点是好事，但是从我的角度说的话，你更应该警惕雷欧·波拿巴。”

这个骂雷欧的话题对于袁小帅来说简直老生常谈，他丝毫没有内心波动甚至还想再喝一杯茶水，他说，“那个傻子能把我怎么样啊？这话莱昂跟我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郭怀说，“如果你稍微了解雷欧·波拿巴的生平的话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看起来他很喜欢你，你可能对他很有用。但是对这种人也不能太掉以轻心。”

袁小帅盯着郭怀，说“我说啊，你这真不是在转移注意力吗，我一直觉得对我来说最危险的人就是你啊。我能感觉到雷欧那傻子应该不是什么好人，但不是只要对方是坏人就一定对我有威胁，只有在利益冲突或者怀璧其罪的情况下危险才会真的发生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敢让眼神离开郭怀，他慢慢弯腰，把脚下那一串时空之门又加了一层。

显然，与雷欧相比，袁小帅更防备郭怀。

“那么是谁告诉你我和你有利益冲突的呢？”郭怀很有耐心的这样问道。

袁小帅知道这就是话锋又要转向挑拨离间了。停顿了一会，他看着郭怀那仿佛有蹊跷但是越看越没蹊跷的笑，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郭怀为了放松气氛，向后靠在枕头上，然后自问自答的说，“莱昂·勒菲弗尔和高云瑟都很讨厌我，虽然要不是因为你我的能力撞了，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污蔑我，但是个人感情和利益因素在一个人对事物进行判断的时候总会起到很大作用。高云瑟讨厌我的为人，莱昂·勒菲弗尔讨厌所有学院里不归他管的势力，所以他们在提到我的时候很难说出什么积极的评价。最重要的是，你是张犀唯一的继承人，在现在这个局面下，你就是莱昂·勒菲弗尔必须拉拢的人，否则他的家族很快就要覆灭了。尽管他自己的政治能力很差，不一定明确的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奥托·本雅明一定想到了这一点。莱昂·勒菲弗尔还经常提醒你远离雷欧·波拿巴对吧？他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也不只是要提醒你他的危险，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防止你是个没有政治头脑的人，轻易被拐到其他势力里去了。至于高云瑟，她十岁起就正式成为了张犀的助手，张犀故意让她亲近勒菲弗尔家族的人，就是为了安插一个钉子，她哪怕是为了张犀也会和莱昂那个古老家族站在一个阵营里。”

然后郭怀总结说，“所以说，无论他们说了我的什么坏话，都是有政治目的的。他们对雷欧有多厌恶，对我就有多厌恶。或者说，他们其实从来就没有摘下有色眼镜看过我。”

说到这里，郭怀向前探身，看着袁小帅的眼睛很真诚的说，“我没有什么多余想法，我也始终没有参与学院里的势力竞争，我只是想交一个朋友而已。”

看着那几乎要带着纯洁色彩的笑容，生性多疑并且常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的袁小帅总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郭怀越是解释自己的无辜，袁小帅越觉得这家伙一身前科。

或者说，神仆的圈子里，根本没有一个白莲花。

尴尬了几秒后，袁小帅叹了口气，说“老哥，自从我不小心偷到了莱昂身上之后，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在拉拢我。莱昂、哈士奇副院长、新派那傻子、章老师的老公、死胖子，还有包括现在的你。好像这个学院里所有稍微有点势力或者稍微有点野心的人都表现出了一副命里缺我的样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本人即奸又盗，这个心理过程我真是太清楚了。所以哈，不管你分析的明不明白，我都是不会上钩的。”稍微停顿了一下后，袁小帅很多余的补充说，“顺便总结一下，这些人里最精明的是斯通，最缺爱的是莱昂。”

“那我是最怎么样的呢？”

郭怀这句笑问让袁小帅愣了一下，然后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个无比耐心并且稍微带着一点哄劝的语气让袁小帅感觉自己在郭怀眼里是一只猫之类的小动物，他真的不知道这哥们为啥对他是这个讨好的态度。

郭怀好像对这个问题非常的回答非常期待似的看着袁小帅，袁小帅忍不住往远处挪了一下屁股，他向后倾斜身子说，“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你实在是我最不想有联系的那个。”

“所以我是最没希望的那个了？”

那个温柔的反问让袁小帅隔着衣服袖子快速的挠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郭怀露出个很阳光的笑容，他一边出声的笑一边向后靠过去，说“看来我果然晚到了一步，全都来不及了啊。莱昂·勒菲弗尔步了先机，先入为主，从此以后你的政治眼光就只能和他对齐了。”

然后郭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说“要不，我也加入阿库纳玛塔塔社怎么样？相处时间稍微多一点的话，你会对我的态度好点吧？至少哈珀·斯通确实是用死缠烂打的方式和你逐渐混熟了。”

袁小帅惊呼道，“什么东西！你自己不就是学生会会长吗？你进来算是怎么回事啊！我们这边乱七八糟的人已经够多了，你少瞎参与了！”

郭怀好像一开始就没准备真的加入，他笑说“你这么反感的话就算了，要不只会适得其反。我从来没羡慕过莱昂·勒菲弗尔，但是一想到如果你没有走丢的话他和你就是早就安排好的世袭朋友这件事我还真觉得很不公平。”

袁小帅快要被鸡皮疙瘩埋住了，这哥们莫名其妙的友好态度已经快要发展到肉麻的地步了。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认识我啊？没有理由吧。还是说你根本不想参与学院里的势力斗争这句话只是随便一说，实际上你还是需要有人帮你？”

“这个嘛，”郭怀稍微犹豫一下，然后说“如果我说因为你是这个学院里新的势力平衡点，所以我最好不要和你完全没有交集呢？”

袁小帅说，“听起来好像很合理，但是和你之前说的你要大隐隐于市的话有矛盾，而且是问句结尾，脚指头都不信。”

郭怀又说了第二条理由，“那如果我说，是因为我觉的你是比我更有实力的黑祭祀，所以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尊重呢？”

袁小帅说，“……这么快就变了另一个理由了还想让我相信你，你当我是傻子么。而且你这个理由太理想化了，迪士尼都不出品这种故事。”

郭怀笑了笑，说“那好吧，看来我只好说实话了。真相就是我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一旦看到了潜在的其他黑祭祀就一定要除之后快，以防止以后被超越。但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我没有办法像是以前那样直接动手，所以我要迂回一下，首先通过不断接近你但是始终不出手这种状态来耗尽你周围朋友的戒心，然后慢慢取得你的信任或者让你放松警惕，接着趁你们都不注意，我大概……就可以得手了吧？”

郭怀最后的反问意味不明，但是总给人一种恶魔杀人前的调侃的意味。

袁小帅木楞而带着震惊的盯着郭怀，大概五秒之后，他像是不想惊动什么猛兽似的缓慢的把茶杯放回了桌面上，并且眼睛始终看着郭怀的一举一动。他一边放杯子一边试图站起来说，“啊呀，我觉得那个死胖子差不多要找我了，我还是先回去比较好，下次我再来看你——啊啊啊啊啊！！！！”

他忘记自己脚下开了六道时空之门这件事了，他话说了一半，支撑点刚从屁股落到脚上他就‘嗖’的一下掉了进去。伴随着越来越远的惨叫，时空之门逐层关闭直到消失。

郭怀了解这种能力的特性，所以他很淡定，并且还带着某种觉得有趣的笑意。

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水，这时候牧野宏站在门口对他说，“你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不动声色的接近他然后下杀手的话，我会很欣慰哦。”

郭怀放下茶杯，心情很好似的打开书继续看，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

牧野宏很无语的看着郭怀，他说，“我还真看不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确实，目前为止，牧野宏已经对郭怀到底在想袁小帅什么彻底懵逼。

郭怀没有回答，只是接着看书。

牧野宏好像已经厌倦了袁小帅这个话题了，他很快想起来一个他更在意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有点小期待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那个，你打算开除温蒂吗？”

郭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果然，他还沉浸在那个幼稚的二把手战争里吗……’

袁小帅在某个只有虚空的空间里尖叫着自由落体了五分钟，终于下方出现了一个发亮的洞口。他眼泪向上翻飞的从洞口里掉了出去，在出去之前他强忍着快要把心脏吐出来的感觉让右手在空气里一划而过，然后他的速度就骤然慢了下来。

他的魔法手段极多，但是因为胆子太小，他经常不知道该用哪个。

他以气球落地的速度缓缓落在现实时空的地上，随之那道门就消失了。

袁小帅有点晕车的站起来，在心里默默下决心以后绝不开这种门了，虽然跑得快也不容易被找到，但是实在是太遭罪。

他的落地点选在了医院主楼背后斯通他们所在的位置，他爬起来，发现雷欧正站在他旁边。此刻的二傻子和平常有点不一样，他的眼睛看起来很干枯，脸色十分苍白，甚至有些驼背，好像是被晒干的鱿鱼一样没有精神。

“你怎么回事？”对于往日一向过度有活力的雷欧来说这实在是有点不正常，于是袁小帅这样问他。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而已。”雷欧说完，虚弱的咳嗽了一声，嘴里吐出一股发动机过劳熄火时的黑烟。

“你实在是太脆了，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新派第一近战法师？”对面远处的斯通此刻正拿着喇叭状的扩音器对这边语气平静但是暗含苛刻和压榨的如此说道，“给我活过来，演练还要好久呢。现在给我重复一遍第三场的第三式。”

“OK。”雷欧用沙哑的嗓子如此回答，然后伸出颤抖的手臂用食指指着上方。他像是**十岁的老头子一样浑身哆嗦着用力，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并且满头流汗，使劲了十几秒之后，他指尖上方挤出了一小团脆弱的火焰。但是那火苗太弱，很快就变成一股烟消失在了空气里。

火焰消失后，雷欧像是有老肺病一样深吸了口气，却吐不出气来。换气失败后，他笔直的向后躺了下去。

雷欧终于被斯通榨干了

看着鱿鱼干一般的雷欧，袁小帅说，“好嘛，又一个住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