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有三 第153章 长公主、露西

图书馆一楼大厅里，本雅明用手指捻了一小撮书柜上的灰尘。他仔细观察那灰尘，感觉不是自然沉积的。

书柜上原本整齐码放好的不知名古书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厚厚一层细腻的灰尘，仿佛是古书们一夜之间全被火化了。

然而图书馆里没有着火的痕迹，书架也是完好无损的，怎么会有火只燃烧书籍而不波及其他物品呢？

若是对于凡人来说，这将会成为未解之谜，但对于神仆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大概率是有什么人在这里发动了神赐天赋，故意毁掉了那些书籍。

本雅明甩掉手指上的灰尘，走过凌乱倾倒的书柜，走向通往地下萨特所在的那道门。

走过安静到诡异的宽阔楼梯，走进极夜大厅地下的更深层，最后来到一扇对开但不是很大的木门前。

本雅明回头看向楼梯上方，那片带着薄薄雾气的黑暗笼罩着视野尽头。他明明只是进入地下三十几米的深处，却好像已经和地上世界完全隔绝。

这里如同死后的空间，过分安静，了无生机，墙壁和地面黑灰的色彩让人总觉得是自己的眼神模糊了。伴随着那种淡淡的眩晕，这里的一切都迷迷茫茫，没有任何值得存入记忆的东西。

这里像是一个梦，一个没有明确主题的梦。

似乎只有那扇蜷缩在墙角的木门是个例外，它是陈旧的暗红色，在中间的门缝上对半雕刻着一棵枝叶缠绕的树。这扇门看起来似乎是这个空间里唯一有意义的东西，但是没人知道那意义是什么。

这是本雅明第二次来到这里，这次的感受和之前很不同。一路走下来，虽然环境并不光明，但他竟然没有感到上次来时那仿佛处于深海一般的窒息感。这里仍然弥漫着一种使人缓慢怀疑一切的力量，但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压迫的确不见了。

本雅明不觉得这是好事，也许这意味着，萨特已经不在这里了。

本雅明推门走了进去，进入里面之后，人类世界的‘意义符号’扑面而来。那里面是一个大约一百平米的套间，它的时间看起来好像定格在了一百年前一战时期的欧洲。整个套间的壁纸都是暗红色，地板则是接近于黑色的棕色。迎着门首先看见的是一个有壁炉的客厅，壁炉前有一个有金丝花纹的青绿色单人沙发，壁炉上方挂着一幅全黑无物的画。和客厅相连的是一个没有门的书房，书房正中间摆着一个木制全包的桌子，桌子后方是占满整面墙的书柜。整个套间里的电灯都像是上世纪中期遗留下来的，它们昏暗发黄，那有限的光亮让整个套间都半遮半掩在黑暗之中。

本雅明走到桌子前边，他看到桌子后面的轮椅空着。

“萨特消失了，他不在这里，岛上的任何地方也都找不到他。”忽然出现在本雅明身后的山崎渡这样说。

本雅明看着桌面上翻开的一本不知名法语书，说“昨晚有人进入图书馆吗？”

“没有。”山崎渡回答。

本雅明抬头看了看那书籍整齐的书柜，仍然背对着山崎渡说，“现在我向你打探的消息不是用于个人争斗，而是为了保护整个天梯岛，这其中也包括保护你。萨特是特殊人物，他如果出了意外那么一定不是小事。尤其在这个重生之战已经开始的时期。所以，你不要隐瞒任何事情。”

山崎渡无声的笑着，他说“只要是我的客户，我从不对他隐瞒任何秘密。”

“是吗？”本雅明反问说，“让职业多面间谍在他不愿意透露的方面说实话，我的要求确实过于高了。”

山崎渡静默了一会，然后他说，“副院长，不是每一件事你都需要知道的。有些事情，你还是暂时不要知道为好。毕竟，你不知道哪件事就是打开未知世界大门的钥匙，而我确定，你还没有准备好面对那个过于诡谲的世界。你说要保护天梯岛的所有人，但是我建议，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吧。你一直都冲锋在最前线，未知的东西们早就记住你了。”

山崎渡说完，就像是一阵轻风一样消失了。

本雅明看着山崎渡消失的地方，短暂的沉思了一会。

在未来时空版本的这个地下室，听故事的袁小帅漫不经心的说，“所以，其实一直也没人知道你那时候去了哪里，而且这件事多少有点让他们恐慌了？至少现在看着你活生生的坐在这呢，而且最后死的那个人是马莲莲，所以你当时其实是把所有人都耍了是吧？”

萨特说，“马莲莲自以为只要借用了你的力量就可以至少暂时封印住我了，但是她还是太肤浅了。我就是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本身，如果我消失了，那么这个世界怎么还会继续存在呢？不过……”

萨特说着，用委屈却又恶毒的眼神看着袁小帅，说“我倒是很伤心，无论是那时候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完全不担心我呢。”

袁小帅团了个纸团扔过来砸中萨特的鼻子，他说，“少废话，继续讲。”

故事里，图书馆外：

莱昂解决完了医院发生的闹剧之后就立刻赶往了图书馆的方向，有高云瑟留在医院他很放心，所以他听说本雅明已经亲自去调查图书馆的事情之后，他立刻也赶过去了。

他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就看见本雅明从正门走了出来。这栋建筑已经被学院正式封闭，没有学生在场，所以本雅明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显眼。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空空的巨大建筑前，本雅明身上似乎萦绕着某种孑然一身的哀凉感。

莱昂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他眨了眨眼睛，那种感觉便消失了。

他心里劝自己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他有些担忧过度了。

莱昂能从本雅明幅度很小的表情变化里感受到他具体的情绪，此刻，莱昂发现本雅明陷入了思考的困局。

“到底发生什么了？”莱昂走过去问。

“不清楚，”本雅明说，“我进去看了一圈，但是一无所获。图书馆里没有设置不周试验场的监控，昨晚没有任何录像，山崎渡那里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所以，除了肉眼可见的古书和萨特都消失了这两件事以外，我完全不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萨特消失了，莱昂瞪大了眼睛。他停顿了一会说“没可能是他自己离岛出去了吗？”

本雅明说，“他来到学院的五十年来从未离开过，昨晚却突然出走，并且带走了所有古书的可能性太小了。”

莱昂一时间没有任何合理的猜想，但他又不相信萨特会出意外，他怀疑的说“这事情会和重明科技有关吗？”

“不知道，”本雅明说，“但他们没有必要找萨特的麻烦，我也不认为他们有能力撼动萨特，不过难说是不是他们的某些行为间接导致了萨特消失。”

莱昂垂眸思索了一会，说“这事情的细节不能告诉任何人，无论是其他董事还是学生，尤其是不周试验场。”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着急的问本雅明，“山崎渡会把这个事情告诉其他人吗？”

本雅明回答，“不会，他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涉足太深。我怀疑他实际上和这件事相关，或者他看见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所以他不想声张，也不愿意说出他掌握的某些情报。这和他平常一视同仁贩卖一切情报的做法完全不符，所以……”本雅明停顿了一下，说“这证明他在告诉我，他害怕了，这事情太大了。”

莱昂面色沉重的说，“这个事情，我们需要求助不周试验场吗？”他说的很不甘心，但是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还是忍耐着说出了这个想法。

但是莱昂一想到刚刚他借着直播风波的事件终于出手剥夺了不周试验场产品教唆学生到处录像上传以给他们提供无限情报的权力，他就觉得很别扭。

不周试验场因为技术被破解而造成学生受伤，这是他们在学院内初次势弱，现在是难得的反击机会，如果错过，莱昂会后悔很久。但是谁能知道这么快就出现了萨特消失这种麻烦事。所以上一秒和他们对抗，下一秒就求助于他们，这谁能做到？

“不必要马上找他们，先让我们自己的人和山崎渡都去调查，尽管山崎渡可能不会把所有的信息都告诉给我们，但是他为了减少自己的嫌疑也一定会说出一部分信息。那时候也许可以判断出山崎渡说谎的成分到底有多少。”

本雅明的回答让莱昂稍微放下了对不周试验场的顾虑，他面色凝重的点头，在他又打算继续说点什么时，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女人兴奋的喊声。

“莱昂！接着！！！”

在莱昂还来不及回头的时候，一块草莓奶油的粉色蛋糕横空飞来，准确的砸在了莱昂脸上。他立刻半张脸满是粉色奶油。

“嗒哒！！！”那个人忽然跳跃着落地在莱昂旁边，然后做出满脸惊喜的表情的说，“好久不见啊！大表弟！！！”

那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她和莱昂有着一样的绿色眼睛和金色头发，但是她的眼睛里四射着莱昂缺少的快乐光芒。

她把两边鬓角和后脑的头发剃成了板寸，把头顶的头发压直而且剪得只剩一指长。她左面脸颊纹着蓝色的桃心，右面脸颊纹着粉色的五角星，左耳朵戴着一串四个黑色耳骨钉，身上穿着露脐白色吊带背心和背带牛仔短裤，脚上穿着一双棕色的马丁靴。

她不停的拍打着莱昂的肩膀，每拍一下莱昂脸上的奶油就往外溅几滴。她开心的说，“哎呀，我见到你好高兴啊，我上周就想来找你玩了，但是我朋友要开趴我一直走不了。听见你说要把小亚历山大的钱全都移走的时候我就想来找你了，出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我居然不能当面和你吐槽真是太浪费了！我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她说着伸出一双食指去把莱昂的嘴扒成了笑的样子，她贴过去说，“不要老是板着脸，开心一点啊！”

莱昂逐渐忍无可忍，终于他打掉了这个女人的手，然后喊道“露西·罗森伯格！！！”

露西笑嘻嘻的后退半步，说“干嘛呀，老表，扔蛋糕不是典型的露西式惊喜吗？”

莱昂吼道，“谁给你定义的这个惊喜方法啊？！你知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吗？！为什么还像是五六岁一样不知轻重！！！”

“好啦好啦，”露西像是个不堪莱昂发疯的受害者那样露出一脸妥协一步的表情，“我给你收回去行了吧？”说着，她的手隔空在莱昂脸上一抹，那些黏糊糊甜腻腻的奶油就消失了。

莱昂对此没有表现出惊讶，他责怪的说“你这个能力本身已经很奇怪了，你把它应用的更奇怪！你打算一辈子都活在生日宴会上是吗？！”

“我觉得随时能变出来甜点的能力很不错啊。”露西看着自己手里伴随着闪烁的星光凭空出现的一捧糖果，眼睛放光的说，“这不是全世界小朋友的梦想吗？”

莱昂恨铁不成钢到了极致，长叹了一口毒气说，“为什么我们家里出的净是一些没用的能力。”

这时候本雅明对露西说，“你突然跑到这里来的话，你的工作怎么——”

本雅明还没说完，露西扔了手里的糖果凑了过去，像是和自己家里的狗狗打招呼似的摸了摸本雅明的头顶，说“诶呀，小奥托，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我不在这段时间有没有乖乖的啊？对了，这个是给你的礼物，我猜你肯定会喜欢。”

露西说着拿出来一只用捡来的绒毛和羽毛手工做成的小胖鸟，那是个几乎完全呈球形的棕绿山雀，除了细长的尾羽之外浑身都是圆润的，在它绒乎乎的脸上镶嵌着一个小小的黄色尖嘴和一对黑溜溜的眼睛。

不出露西所料，露西把那个小胖鸟塞到本雅明手里之后，他就立刻只能看见小胖鸟了。本雅明是个很喜欢小动物的人，他的眼睛里闪烁了和露西一样的单纯光芒，他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胖鸟的头，在感受到那种温暖柔软的手感的时候，他露出了看到天堂般的眼神。

露西把手搭在本雅明肩膀上，说“这是我在院子里捡了一年的鸟毛才做好的哦，你要好好珍惜哈！”

“你这一年不会是除了捡鸟毛什么都没干吧？”莱昂嫌弃的说，“最近我给你打电话安排事情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你不会是设置了自动回复吧？还是说你找了个人代替你做事？”

多数人被揭发的时候会露出尴尬的神色，但是露西没有，因为她更不要脸一些，她很快乐的说，“我是用我自己的声音设置了个自动回复的程序，或者说凡是在电话里出现的我的声音都是电脑里的AI，但是真的有重要事情的时候我会动脑子去处理啦！比如说和小亚历山大那边那个不认识的经理说话的时候我就提前设置好了回复回路，然后才让电脑去执行的。我也很辛苦啦！”

对于露西这种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无耻莱昂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但是他仍然忍不住想发火。

露西好像完全不在意莱昂情绪如何，她在莱昂骂出来之前就又凑过来拉着莱昂的手，一脸期待的说，“我听说你们这边成立了一个有趣的社团，我也好想参加哦！是叫阿库纳马塔塔社是吧？而且我听说你们那有个特别有意思的小胖子，我特别想和他一起玩！”

本雅明已经沉浸在小胖鸟的世界不可自拔，莱昂算是孤立无援了。他正要告诉露西最好不要和斯通有什么交集的时候，露西眼睛里的光点比之前更华丽了一层，她进一步往前凑过来，说“让我去吧，老表！我最喜欢凑热闹了！工作太无趣了，我已经帮你干了那么多事情，就当做给我放个假吧！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