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看不见 第11章 第 11 章

岁安死后，他很平静，平静的以为自己是个冷血的人。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哭，他的爱人没了，他为什么哭不出来。他砸了所有的东西，痛苦的扇着自己耳光，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岁安骨灰盒。假装哭泣，可是他真的哭不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真的是那么绝情。

一年后，岁安祭日那天，他去花店给岁安买铃兰花。

就那一瞬间，成睿才意识到，原来岁安真的离开了。彻彻底底的没了，脑子里面充满了两人相处的时光，走马观花般快速闪现。

在那一瞬间，他哭了，哭得歇斯底里，将那一年没流的眼泪一次性全部哭出来。

成睿倒地抽搐，大口喘息，手足颤抖，双手蜷缩着，他感到呼吸困难，心率加快，他很难受，但是心里面又感到很高兴。就这样吧，就这样死去就可以看见岁安了。

成睿居然在这关键时刻笑了。

过度悲伤，过度呼吸。

成睿在岁安死后一直假装着人还在，自欺欺人的要带着岁安去跪拜去看雪山。连腐烂的臭味都没有把人拉回现实。现在让他却才反应过来，突然迫接受岁安就这样离开的血淋淋的现实，他要怎么接受啊。

那是和他在一起七年的爱人，是他的家人，是他生气了会哄他的人，是他爱了七年的人啊。

他要怎么接受，又怎么才能接受。

那一次的成睿，哭到呼吸性碱中毒，被人送到医院也才意识到他现在是一个人了。

人在极度悲伤时，身体启动自我保护机制，你并没有真的意识到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潜意识也不愿去接受。可能你需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够真正意识并接受原来事情真的发生了。

岁安离开，成睿不是不伤心，不是个绝情的人，而是因为太过伤心，反而延迟了自己的意识。

哭到呼吸性碱中毒的人，怎么会不爱。

成睿找了一份小饭店服务员的工作，老板是对七八十岁的大爷大妈，对他挺好的，包他吃住，还逢年过节知道他一个人加上他去家里面吃饭。

后来成睿形成了严格的存钱习惯，吃饭都是老板包的，过节都没有多花一块钱。花过最贵的可能就是每个月八块钱的手机套餐了。

因为他穷怕了，怕生病时拿不出钱来治疗，害怕没有路费让一路颠簸，害怕吃不起饭，害怕最后连个火葬费都要求人打折。

他真的怕了，因为贫穷，岁安离开了他，到最后走的也不体面。

他每天勤勤恳恳的工作存钱，晚上回到家又继续和岁安聊天，一边聊一边折千纸鹤，睡前还是珍惜的亲吻岁安骨灰盒。

六年时间，够他折不知道多少千纸鹤，亲吻多少次岁安骨灰盒。

房间里房顶上挂满了堆满了千纸鹤，桌椅上摆着，墙上贴着，数也数不清。

成睿最喜欢每晚一边折千纸鹤一边和岁安唠叨的时间。

“岁安，我今天折了十一只千纸鹤，不知道它有没有把我想你带给你。我已经折2587461只千纸鹤了，希望有一只能把我想你带给你，一只，就一只就够了，让你知道我想你就够了。”

“我今天乱花钱了，没听你的话把钱存起来。可是我的鞋已经烂得不行了，本来打算花三十块钱买一双的，之前都瞧好了，没想到三十块钱的没了，只能再买五十块钱的那双。你不要生气。我以后都不乱买了。”

岁安总是告诉他，不能乱花钱，他记住了。可是成睿忘记了，岁安说的是不要在为他花费没用的钱，他的死早就注定。钱花了也是白花。

“幸好我身体好，没有生病，可以不用去医院。我有好好听你的话，不乱花钱，存了好多好多钱。”

“我睡觉不会掉床了。”

“我有好好吃饭，会吃绿色蔬菜了。”

“还有……我不会哭了。因为你不在了，没人会哄我了。”

折完一只还把千纸鹤递到骨灰盒前展示。

一早饭店老板看着成睿收拾东西，今天是岁安祭日，每到这一天，成睿都会请一天假，把自己锁在房间陪着岁安。

饭店老板看不下去，每年都会劝上一回。

“成睿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放不下他，把他强行留着，他以后要怎么投胎转世呢？”

“李叔，我知道。”成睿头也没抬，抱着骨灰盒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旁边放着束铃兰花。

“人家都说，人死后一定要得个归宿，那归宿是什么，就是墓呀，这样人的一生才算到了终点，才能开始下辈子，有更好的命。”李叔每每劝不动的时候，就爱编。

“是吗？”成睿反问。

见人送了些口，李叔赶紧接上话：“当然，你不想让他下辈子命好点吗？不想让他入土为安吗？一直留着对他对你都不是好事。你看看你这几年都成什么样子了。”

李叔也是心疼成睿，成睿有好好生活，可是没有一点生气，每天除了对着骨灰就是折纸。对自己也很是抠门，衣服都打了几个补丁，破了几个洞都舍不得买新的。

成睿还是没想通，但是过了三个月，他替岁安买了一块墓地。说是放下，也不是，要不然又怎么会每个星期都要去看岁安。

“你呀，给我留的东西真的不多了，现在为了你，骨灰也留不住了。”

“我自己做主给我们买了一对戒指，我的我自己给自己戴着了，你的你也要自己戴了，我们没办法交换对戒的。”

“你交代的我都做到了，除了你不让我给你买墓地的要求，这不是乱花钱。。”因为我觉得李叔说得对，如果人真的有来生，我也想让你过的好一点。

没有尊从你的意愿，你生气吧，我等到下去遇见你了再给你道歉。

“到时候我会给你带铃兰花的。向你赔罪。”

成睿靠着墓碑，戴着素戒的手抚摸着墓碑，转而拥碑入怀，对岁安微笑的照片落下一吻。

人走了。

只留下墓碑旁的一束铃兰花，一只千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