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远道说来,他从前有个十分心动和喜爱的女子,可因为山上的规矩他不能随意的去动感情,也不能和姑娘讲说实话,只是默默的陪伴在人家身边,仔细的守护着。
女子是住在他们山下的那村农家里,家中有父母,上面还有个已经出阁的姐姐。家在城中开了间药铺,父亲作为药郎在城里管店,她和母亲就要时常进山替父亲采药。那日摘药时,她不小心踩空,从主道上摔下,掉进旁边的树林子里。
她摔下的位置正好落在野兽的捕猎区,野兽以为她是闯进来和自己抢食的,凶恶的眼神,发狠地扑过去就要撕咬她。女子踉跄地躲开,起来又崴伤了脚。她在前面飞快跑着,野兽穷追不舍,是江远道恰好路过,打伤野兽,这才救下她。
江远道对她一见钟情,又因为英雄救美,女子对他也生好感。江远道每日下山寻找机会,借着偶遇的由头和女子拉进距离,几番交谈之间,两人的情谊也越发深厚了。
庄晏听到他的解释,又看见他满脸诚恳的模样,叹气说道:“怎么这些事情,你从没有和我说过”
“师兄”讲到伤心的事情,江远道忍住心里的难受,“不是我不想和你说,是我还来不及说”
他又想到什么,用力地攥紧手,压下心底的起伏,眼中闪过的那些落寞,只觉得从前的日子恍若隔世。江远道带着几分苦涩的开口,继续说。
挡着的那面窗户纸还没有捅破,江远道正在犹豫要怎么和庄晏说这件事情,拜师时讲了,进入山门,非到万不得已不能下山。他琢磨办法,大不了废了这一身本事,或者拼上自己的这条性命,可惜他想着,女子却出来意外。
本来隔日上山,采回的草药可以供铺子的三日活计。只是那日,父亲在开药时却发现屉中少了一味。父亲要忙走不开身,母亲也到邻镇去照顾刚生产的姐姐了,女子当应承下这件事情,下午就背上药箩进到山里。
野山坡上,她发现那味迎风生长的草药,装满半个箩筐。可回去时,她与偷摸闯来的南疆探子撞面,探子担心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将女子杀害了。
山上几日都等不见心上人的身影,江远道的心里担忧,他跑到山下询问过村民才知道,原来她是遭遇了这桩事情。
江远道哽咽说着,他有些发颤的身体,控制握紧的拳头,身上的恨意无法阻拦,他忍下心底的悲痛,无奈说着:“师兄,你说山门里的弟子在山上不能动手,那我就去军里,为她报仇”
沅六爷抿着唇,也看不出这是相信还是不信,反正他身边的柳正是信了。
想起他在战场上,只要听见对面的敌人是南疆,那所表现出来的激动和不顾军令的反应。一意孤行,就差冲到敌方的军营,一刀斩了对面的领头人。他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直到结束,自己人要去喊他时,也会被他那不顾一切的狠戾样子吓到。
他们都觉得其中会有隐情,只是不想原来隐情竟是这个。
庄晏听完了他的解释,站起来表情严肃又带歉意的对两人说:“师弟年少不懂分寸,若有哪处得罪了北隅,还请二位说明”
“这…”柳正犹豫了,他看向沅六爷,江远道唯一做出的不对地方就在于他隐瞒身份,其他,无论是战场还在军中,他确实都没有做错的地方。
“师兄”江远道还想解释,他不过是借着北隅士兵的这个由头去上阵杀敌罢了,怎么会得罪北隅,只是在庄晏看来的严肃的目光当中,他只得暂时忍下心里的这个疑问。
庄晏的表情微恼,直直看着沅六爷,“一切对错,都有沅六爷承认”
方才表明着中立,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插手。
江远道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擅自插足,虽然用化名,可现在的他,既被人戳识了身份,这就是岚山先坏了自己定立的规矩,倘若沅六爷不肯原谅,那庄晏就只能痛下狠心了。反之,若沅六爷肯装糊涂,一笔带过,那江远道做的事情,也能当做是从未发生。
沅六爷对上庄晏看来的视线,他仔细想着,脸上的表情却骤然一变,警惕看他,发觉这人还真不好轻易对付。
所谓的要自己承认,那这承认的意义呢,在哪?
脸上好似被渡着一层冰霜,眉间蹙拢,表情也有些不满。他的样子凝重,低低的沉下眼眸,只觉得面前这人的算计实在太深,表面歉意,还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可却要将他往一条绝路上引。
这句话的解释从来没有两种方向,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自己装这件事情从没有发生,江远道没有下山,也没有化名藏在北隅的军队中。
沅六爷发出冷哼,自己都在战场上算计大半辈子了,还以为什么都能够掌握,不想出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给自己上了一课,明白的掉进他的算计里,终归是人外有人啊。
他沉默着叹息,这次是自己失于防备,被算计了也只能忍住咽下,他道:“我如今也不在军中,之前的我无力计较,之后发生和我无关”
一句话,撇开了从前的关系,也断了庄晏会再算计的理由。
雾霭渐沉,方才还觉得今日晴朗,有阳光明媚,再抬头看时,只觉得西天却要落雨了。
“山上总是这样子的,变化多常,但今儿确实晴日”庄晏看出了他在意天气的表情。
不喜雨日,是因为在落雨的时候空气里潮湿,身上的关节会疼痛发痒。
“山主真是好眼色的,不止人,就连天气也能够看清”沅六爷是故意这样说的。
知道他被自己算计心里有不爽快,庄晏笑笑回答:“天气和人一样,只要多看,就能在其中发觉他的规律”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发掘的吧”沅六爷说着。
江远道来回的看着他们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只是当中的气氛却有些古怪,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相互的试探,却又不多试探。
他转过身子,刻意的避开两人,小声询问柳正:“将军,此来可是军中出事情了?”
柳正也感觉到其中的怪异,他遮掩住嘴,小声的对江远道说:“不是,只是陛下遣六爷过来,为了一样东西”
江远道看了看他,奇怪问:“什么东西?”
柳正压低声音:“岚山上的一种奇药,据传可治愈百病,可解百毒”
“胡说”江远道拍桌站起,他大声,“那种东西怎么就被传说是奇药了”
掌击桌子的力道,他发出的动静声音,让在旁边试探的两人心中都猝然的收紧发慌。庄晏闭了会眼,稳住心绪。偏头看到从书房门后探出来的那个怯生生的影子时,他脸上的表情有细微放松,对她笑了笑,挥手让她进去。
“你发什么火”庄晏忍下心里的烦躁,不满的问他。
“师兄,他们是来”江远道的心里也有气,他握紧拳头,努力压制心底的怒火。
庄晏按住两边的太阳穴,突然跳动的心脏现在也恢复不少,他问:“来什么”
江远道愣了一会,不知道要怎么说,遂又回答:“来要,君子芙蓉”
“原来是为了这个”庄晏故作镇定,他好像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发生,对于已经有料想的事情,他没有表现出和江远道一样大的反应,也没有太多的复杂情绪变化。
他收拢视线,转向西天的边上。那些加沉的雾霭,不断压低,好像要打破他刚才说出的晴日。庄晏看回来,对两人认真的说:“如果是为了这个,两位就请下山吧”
柳正的脸上一僵,没想到他会直接拒绝,又施压给江远道:“这是不给?”
“不是不给,是不能给”江远道和他解释。
柳正不信:“怎么还有东西是不能给的”
江远道却沉默了,小心看眼庄晏,他想说出原因,只是不敢。
这东西的牵扯太广,不是三言两语就好说明白的。而且这件东西还关系到岚山的生死,如果要说,那就是把岚山上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他们中间,这个险,江远道绝不敢冒。
江远道偏过头,看向正在思考的庄晏。他冷着眸色,若有所思。
得到沅六爷的示意,柳正故意说:“陛下说那东西,是一种药”
“不是药,是药引子”庄晏冷声回答。
从未有过的迟疑和犹豫,庄晏思索着,他对面前的局势有了新的认识,可是心底的不安却像跟扭曲拉长的麻绳,缠绕着他的思考。
他忍不住叹息,江远道感受着庄晏发出的许可,他思考话术,一点一点的去问两人:“六爷,您可还记得我们当时在易县遇到的那群怪人”
沅六爷沉默了半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却是点头应着:“记得”
“长相还与常人一样,只是精神已经陷入癫狂”江远道继续补充。
他的这句话,将两人带入易县。当时看见的那群怪人。
仅用肉身就能抵抗住刀剑,虽然身受重伤,皮肉外翻剩着骨头连筋,可他们却依然感觉不到疼痛。浑浊的眼睛发出猩红,渗透着饮血的欢乐,拿在手上的棍棒和兵器,不知疲倦地冲他们砍来。
“那些人就是受到君子芙蓉的控制”江远道忍住想要发火的脾气,“以君子芙蓉作为药引,炼制的奇药比毒药更加恐怖”
他的话无疑是给两人再一次的重击,他们呆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柳正的思考渐烦,逐次按下手指的关节,发出咔哒的清脆声音。他拧紧眉头,面上的表情也算不得太好,沅六爷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而在两人出神的空档,庄晏展开桌上的那套茶具,这时间,他已经利落地瓷玉茶盏中添置茶叶,又平静地倒完杯中用来洗茶的浮水,将提壶中新泡好的茶倒进杯中。
“两位请”他说着。
沅六爷没有接,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看看江远道,又看着给他茶水的庄晏。能给就是给,不给就是拒绝,他们犯不着编出这种会引来恐慌的故事。在易县发生的事情,是他实打实经历过的,沅六爷思索,根据江远道所说,那种分明是可怖的毒药,为什么慕容焉还要找去,为什么他们的称呼却是灵药。
而且毒药,仅有岚山才有。
反复想着这些问题,不知怎么,沅六爷的心中竟泛起了忐忑还有不安,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就在不远之后。
庄晏喝了口茶,道出两人现在的怀疑:“王爷应该有许多话想问吧”
“是”沅六爷回过神,他没有犹豫就说出心里的第一个怀疑,“这个东西是怎么出来,又是怎么被人发现”
庄晏道:“他的出现我并不知道,是我师祖发现的”
“那为什么这种东西岚山上有?”
“因为这种药,只在岚山上生长”
沅六爷听着糊涂,心底的怀疑并没有减少,反而增多:“明明知道他是毒药,为什么不铲除”
“因为他能救人”庄晏认真回答。
喝空了一杯茶,庄晏再给自己的杯里添上茶水,“毒药不分家,既能救人,也能害人”
从来没有一种东西能完全被定性为毒还是药,药用多了可以变成剧毒,而毒,只要计量恰当,也能成为救命的良药。
沅六爷的表情深重,“这就是你们不将他彻底铲除的原因”
“是”庄晏说着,“因为他无法取代”
“怎么会无法取代”柳正想不明白,找他们所言,便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东西有毒害人,却还任由着他的生长。
庄晏知道以自己的说法无法给出一个完整的解释,他朝江远道递出个眼神。
江远道接过他的话来继续问:“六爷,倘若将士们不幸受伤,应当如何?”
“救”他这个回答果断。
江远道满意他的回答,只是又问:“怎么救”
沅六爷直接:“军医,哪怕拼尽药材也要将他们救回来”
“可如果是这人的双腿遭敌军砍断,但尚有口气和活命的机会,又当如何?”
沅六爷怔楞,在战场上时,他确实遇到过许多如江远道说的这类人。双膝被敌军砍断,从战场上撤下去时,军医拼力救治,却也没办法保住他们的性命,况且这双膝被砍断的折磨,并没有多少人能够忍受。
江远道叹息:“明明能救回来,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这种痛苦六爷比我更能感受”
他紧皱的眉头,安静坐在那里,眼眸中的心思越来越深,可说出的话却越来越少。眼前好似出现了战场的混乱,鲜艳的血红流过他穿的马靴,战马上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敌人打下。被摔在地上的将士们,有些让疯狂的马蹄踩到,再没法站起。有些好不容易才从混乱中爬起来,可立马就会被敌军发现,从背后一刀砍过去。
也能有厉害的,赶在敌人动手之前就先作出反应。用手里的兵器死死阻挡,可是纠缠的瞬间,却被支援敌人砍伤手臂。削掉的皮肉,裸露在外的白骨,整条手臂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将士们不会在意这点小伤,战场上只有死亡或者继续战斗,且等到战场结束,分清楚输赢高下了,才会去营棚让军医诊治。
可有些伤病却被拖延的太久,本来道裂口,在退出战场时却只剩下白骨外连着的那层皮,中间的肉都被砍掉了。军医们看见这伤,引火的长针拿来缝线,就跟纳鞋底一样的把皮缝上。还有些,在战场上就被敌人砍断了半支手臂,剩下的半截,军医会用药和止血的伤带将受伤的地方给绑牢固定,只是军营当中的环境复杂,能够止血却不能保命,一旦伤口发炎,或者他挡不住疼痛昏厥过去,一场小的风寒或者咳嗽,都可能会要走他们的性命。
江远道说着:“将士们受伤不是因为没有药可以医治,而是没能熬过后面并发的痛苦”
铁骨铮铮的将士儿郎,挺过了战场,却要被身上的那些伤口给缓慢的折磨致死。
沅六爷不自觉的叹了声气,他问:“所以那君子芙蓉就是对这些管用?”
“是”江远道应来,“或许并不能治愈他们身上的伤口,却能让他们在并发时好受,又或许能使他们扛过去”
柳正又问:“又为什么,这东西变成为使人癫狂的毒药?”
对面的两人相互看了彼此一眼。
“这是我们的错误”庄晏道,“东西生长岚山,起先我们并不知道,还当作野草,可割去几茬之后,却发现这东西的生长极为快速,而师祖也在试验后得知,东西能用做药。原本以为他是和普通的草药一样,只是不想那些人因为长期的服用而对这药产生了依赖,从最开始的依赖药性,到最后因为没药服用而逐渐的癫狂暴躁,我们也察觉到他非良药的一面”
沅六爷问:“为何现在的传说,却是灵药”
“就如北隅陛下对王爷说的那样,这药能医治百病,解愈百毒,但他终究是让人短暂的忘记疼痛,哪怕有锥心刺骨的难受,在服用之后也能被忘记。可一旦停药,在药效耗尽时,那番疼痛便会加倍的袭来,叫人生不如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庄晏也不准备再隐瞒什么,对着他们和盘托出所有的事情,“本来这桩事情仅有岚山的弟子,和小部分被此药医治过的伤患知道,并未流传。只是几十年前,当时有几位因药而痴迷的人,在黑夜偷偷潜入岚山,盗走此药的根株。他们将这药带往南疆,南疆中的蛊师利用这药株作为药引,制出使人癫狂,浑身没有一点痛觉的怪人”
原本以为这个秘密是不会有岚山以外的人知道,却不想还是将他们给卷进来了。
在沅六爷思考的时间内,柳正又问:“明明是南疆制的药,为什么要说东西在岚山?”
“因为这种东西只能种在岚山”庄晏脸上的表情复杂,眉宇间也透出一股严肃和凝重之意,“南疆虽然盗走,可惜种出的株物药性并不稳定,他们要制出那些不怕疼痛的怪人,就得一次次的试验。岚山的山势庇荫,云开有时,最适合这东西的生长”
“六爷,柳副官”江远道站起来,对他们行了个军礼,“一切的由来我师兄皆与两位说明,还请六爷能替岚山保守这个秘密”
庄晏在旁边也道:“倘若被其他人知道利用,将此药材广覆种植,只怕天下都要遭遇祸难”
沅六爷倏地笑出声来,他闭了闭眼,心中用过酸涩和无奈。再睁眼时,他的神情未变,只是唇角上却挂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笑。
还以为自己不争就能躲过,携家人平淡一生,只是他争或者不争,结局早都注定。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争夺,无休无止的争夺。
柳正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异样情绪。
嘴角牵扯,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扼紧他的喉咙。沅六爷站起来,他认真且严肃的看向庄晏,目光锐利。在他的脸上,隐约能看见一抹被黑气笼罩的绝望,而在这无声的对视力,他仿佛交代了许多。
“若有机会,替我照顾好祁儿”沅六爷说着。
这是一个父亲所能想到的最好结局。
庄晏跟着站起,和他保证:“自当以命相护”
得到庄晏的回答,沅六爷这才放心。
我自愿入局,只求照顾好我的孩子。
“六爷”江远道追他们到山门,看着他们相伴走下山的背影。
战场上的他们是那样骁勇,永远冲锋在前,江远道最多能看到的是他们骑在马上,那奋勇杀敌的背影。
沅六爷身披银白铠甲,柳正握紧旗幡在他身边。
旗幡和铠甲交辉,宛如神祇降临人间。
庄晏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站在山门前面,看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下山的台阶。
“他是选定的人”庄晏道。
“还是我亲自选择的”江远道回答。
从没有什么因为心爱人被杀而要投军的契机,这些从一开始就是布置好的计划。
一个局,涉及两代人。
庄晏望向远处,在干净的蓝天下面,那里有吐芽的树枝,春来有新意,一切都是刚开始的模样。
“只有让他在我们这一代里彻底消失,这世间才会太平”他说着。
*
终于,江远道从凳子上起来,拍下他肩膀完好的地方,这世上仇恨慕容焉,仇恨北隅的,又岂止云祁一人。
江远道站在他身前,低下头认真与他说道:“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一个最好的反击时候”
云祁抓住他的手,迫不及待问:“要等到什么时候?”
垂在身边的手被一点一点地握紧,云祁克制着心里的那股冲动和恨意,只是他控制不了那些痛苦的记忆在脑海当中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纠缠。好像只要他的精神稍微崩开,那些仇恨和想要复仇的念头又会如火焰般快速燃起,直将他吞没。
江远道捏紧他的肩膀,教他冷静,“等她把这条路,在前面生长的荆棘砍掉”
如今笼罩,包裹在他身上的不是燃烧的火焰,而是比火焰还要炙热的阳光。
能照亮一切黑暗地方的温暖的阳光,会走在他的前面,为他开路。
这是庄晏与沅六爷应下的约定。
拼一切代价,保他平安,顺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