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是人!
是——
俞白嘴唇已经张开了,要说的话也到喉咙口了,却被人用手捂住消了音。
“嘘!别说话。”
那只手不是别人的,正是灵瞳的。
灵瞳的嗓音是干净的,可是放低音量之后,就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俞白耳朵痒,拍开灵瞳的手。对方疑惑地看过来,就听见俞白说:“那你还说。”
灵瞳:“……”
俞白视线投向窗外,院子里。
这头怪物第一次出现,是在列车上。不过当时视线太极限了,看不太清;第二次出现,则是藏身在黑暗之中,同样看不清楚它的样子。
现在月光投在这头怪物身上,两人这才彻底看清楚这头怪物的样子——
通体深棕色的毛发,两颗灰白的獠牙又尖又长,像农历月初时天上挂着的月牙。怪物眸子血红,像红珠子,在深夜尤其阴森可怖。
俞白视线紧盯着那头怪物,眉心忽然往下压了一下,低声问道:“它是不是在找什么?”
灵瞳猜测道:“可能是在找吃的?”
虽然不知道这头怪物是什么来历,但就凭它似熊又非熊的样子,好像这样的猜测并没有什么问题。
俞白点了点头,算是肯定。
怪物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安全一样,然后才低头嗅了嗅地面。
屋子里两人隔着窗户,狗仔似的盯着那头怪物。就见野兽血红色的眸子往上抬了抬,目光所及之处,是厨房。
天!真在找吃的。
怪物抬起头来,低低吼了一声,像动物护食那样低吼警告。它迈出爪子,正准备过去,屋子里却亮起了灯。
怪物愣了一下,两颗眸子紧紧盯着亮着灯的房间,迈出去的爪子缓慢收回来。
就着动作等了一会儿,好像房间里的人就是起来喝口水或者放个水,没过多久,房间里的灯就灭了下去。
怪物又低头嗅了嗅地面,然后又护食般低吼一声,又迈出爪子准备过去。
房间又亮起了灯。
怪物:“……”
隔壁看戏的二位——
俞白:“隔壁在干什么?醒着的还是……”
灵瞳:“不知道。”
隔壁什么情况不知道,反正这屋的某位话痨睡得倒是挺香。
阿奇沃乐的呼噜声起此彼伏,像交响乐团。
俞白:“……”
“要不你去叫醒他?”灵瞳从阿奇沃乐身上收回视线,接着投到俞白脸上。
俞白无语般叹了口气,头疼道:“找条被子给他盖上,醒了之后肯定又要叨叨。我烦。”
灵瞳没忍住,很轻笑了一声。
院子里,怪物到最后都没做出什么动静来,似乎被两次无事开灯无语到了,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之后就离开了。
老式窗后。
见怪物离开,俞白直起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灵瞳看过来,俞白带着倦意转身靠上长桌:“没意思,去睡觉了。”说话间,他挥着手,迈着长腿去床上躺下。
灵瞳的视线一直跟着俞白,等到俞白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他才收了视线。不过他没有去睡,而是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长桌上待了一会儿,然后才锁好窗,回床上休息。
这里的清晨还是有点冷的,俞白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他下了床,推开房门出去,客厅里阿奇沃乐听见动静看过来,携着早晨特有的嗓音和俞白打招呼:“早。”
俞白“嗯”了一声。
老婆婆这时从门口绕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她把瓷碗端上桌,往俞白身上看了一眼:“感冒啦?”
俞白没有任何感冒时候应该有的感觉,他嗓音依旧清冷,皮肤也本来就白,看不太出病态。
他只能半信半疑,低低“嗯”了一声。
“快来吃早饭吧。”老婆婆笑眯眯地把刚端上来的皮蛋瘦肉粥推倒灵瞳旁边的位置上,俞白走过去坐下,老婆婆收回手说:“小心烫。”
俞白:“嗯,好。”
老婆婆又进去厨房端了一碗粥出来:“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出门,你们吃完后就放着吧。维依还在睡,过五分钟后帮我喊他起床。”老婆婆说完直起身,笑呵呵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直到俞白喝了粥,才转身出门。
五分钟后,维依起来了。
四方桌已经收拾干净,只留下一碗还冒着白烟的皮蛋瘦肉粥。维依从房间里出来,揉着像挂了几斤铁似的眼皮,坐上木板凳,抄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往嘴里塞。
阿奇沃乐盯着他:“他是没睡醒还是睡蒙了?不烫么?”
俞白:“闭嘴,管好你自己。”
阿奇沃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维依吃完粥后就去了厨房洗碗,然后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其间他眼睛一直是半睁着的,阿奇沃乐有好几次都担心他摔倒。
不过维依好像有第三只眼睛似的,动作行云流水。
他和老婆婆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其间的模式一直都是这样,所以就算他闭着眼,也能轻车熟路地找到门在哪里、门槛在哪里、什么时候该转弯、什么时候该抬脚等。
维依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脸上的睡意已经完全消失,换上了昨日那副讨人喜欢的模样。
他挨个问号:“大哥哥早上好。”
阿奇沃乐:“早上好维依。”
维依又看向俞白和灵瞳。
灵瞳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早上好。”
俞白:“早。”
维依:“我要出去找干草,大哥哥你们能帮维依看家么?”
阿奇沃乐兴致冲冲,拍着胸脯对维依说:“当然没问题。维依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们肯定帮你看好家。”
维依满意地点了点头:“谢谢大哥哥们。那我就先走啦!”
阿奇沃乐像个痴汉,盯着维依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
俞白悄无声息地走上来,淡淡地看了阿奇沃乐一眼,然后学着维依的样子,笑道:“记得看家,大哥哥。”
阿奇沃乐有点无语,不过还是问:“你们干嘛去?”
俞白头也不回:“出去走走。记得看家。”
前一句阿奇沃乐到没什么感觉,后一句就感觉古怪了。
俞白和灵瞳两人已经走出去老远了,某人才后知后觉。
“你条死鱼,骂谁是狗呢!”
俞白走着,听见后面阿奇沃乐的嚎叫,嗤笑了一声道:“逗比。”
***
差不多是中午吧,俞白和灵瞳回来了。
看门狗……啊不是,考古学家阿奇沃乐正好从屋子里走出来。瞧见两人回来,他坐上门槛,慢悠悠道:“哟!小情侣出门约会回来啦?”
俞白走上来,阿奇沃乐又说:“小情侣出门约会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俞白:“你想死就直说。谁跟他是情侣!”
阿奇沃乐噘着嘴,一副讨打的样子:“我看那谁整天形影不离地跟着你,还盯着你看,他难道不是对你有意思?”
灵瞳走上来:“什么是有意思?对谁有意思?”
考古学家阿奇沃乐搬来木凳子,坐在两人面前。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副眼镜,戴上有模有样地对灵瞳说:“你这种行为呢,要么是变态,要么就是对他有意思。你说谁没事一整天都对着一个人看呐?又不是什么重要囚犯。”
他现在的样子颇有学者风范,俞白的手原本是伸在衣服口袋里的,现在这么一听,伸出来抱着双臂说:“听你这么一说,忽然觉得有点道理。”
他看向灵瞳,问:“你之前说的不会是诓我的吧?你其实喜欢我?”
灵瞳:“……你别听他瞎说。”
“那你说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而且不止一回。”
灵瞳:“我说过,你的眼睛很像我认识的某个人。”
大概是被两人无语到了,灵瞳坦白:“我其实有一段记忆缺失,但总会时不时地浮现出来。尤其是当我在看你的时候,那段模糊的记忆会短暂地清晰一会儿。我想知道他们是谁。”
“那你现在想起来了么?”
灵瞳:“……没有。”
阿奇沃乐忽然来了兴趣:“正好这里有房间,要不你俩进去交流一下?我说那条鱼,你就当帮人家灵瞳爸爸一个忙,让他快点记起来那个人是谁。万一是人家很重要的人呢?”
俞白:“首先,我不叫那条鱼;其次,你什么时候认的爸爸?我怎么不知道?”
阿奇沃乐:“……”
虽然听不出来,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是怎么回事?
阿奇沃乐挠了挠手臂:“你就当帮人家一个忙呗,又不吃亏。人家又不是搞你,看你又没事。”
俞白额角倏地冒出几个生气的符号。
阿奇沃乐背后一凉,连忙道:“对不起爸爸,我错了!我闭嘴还不行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说完,阿奇沃乐忽然捣鼓了一下。
“你身上有跳蚤啊?能不能好好说话!别整天动来动去的。”
阿奇沃乐冤枉道:“不是啊,我身上好痒啊。”
痒?
灵瞳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你对阳光过敏?”
“不知道。”阿奇沃乐说着又挠了挠手臂,“诶呀痒死我了!不行,我要洗澡,这里哪里有水?”
俞白指了指院子里的那口井:“你要是不嫌弃,帮你烧几桶热水?”
阿奇沃乐挠着手,过了几秒又去挠后背:“行。快点,我要痒死了。”
俞白翻了个白眼:“就你事多。”
嘴上是这么吐槽,但身体上还是帮阿奇沃乐提了好几桶井水。
灵瞳在厨房看火候,以免水烧干。俞白又提了满满一桶水进来,放在地上起身擦了擦汗说:“这么多够他洗了吧?”
灵瞳:“应该够了。”
俞白搬来椅子在灵瞳边上坐下,拎着领口散热。他来来回回了很多次,身上出了不少汗。
灵瞳:“你脸有点红。”
俞白扇风的动作停了下:“你去试试呢,提个七八次看你脸红不红。”
灵瞳却说:“不是,你脸色很差。”
“嗯?”
俞白看向对方,灵瞳却抬手贴上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俞白不知怎么的,原本什么状况都没有的身子,在灵瞳手贴上来的时候,好像锁着那些不好的东西被开了锁,一股脑全涌了上来。
俞白动了动喉结,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他拍开灵瞳的手,起身说:“我去看看那家伙好了没。”
然而,就在俞白起身,屋子里却传来了阿奇沃乐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