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物的身躯复原力极强,无论怎么破坏,都会在一次睡眠过后恢复如初。
于是狐人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起床之后,他都会亲手在左耳上留下一道豁口。
“身为云骑,沦为孽物乃是耻辱。”
“这道伤口就是警示,它时刻提醒着我,这趟巡猎之旅远未结束。”]
/
飚星槎,一款独属仙舟鬼火少年的时尚单品。
而在鳞渊境上空三百六十度高难度转体加空中飘移式飚星槎,又是一款专属狐人飞行士的时尚单品。
星紧紧抓着座椅,生怕一松手就会被从星槎的窗户里甩出去,变成古海上空最美丽的流星。虽然开拓之旅难免有意外,无名客罗盘的指针有时也指向自己的埋骨之地,但她觉得自己的开拓之旅着实还不到结束的时候。
所以掉进波月古海淹死这种死法还是容许她婉拒吧。
在高空之中切切实实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风头如刀面如割”,在采连终于一个神龙摆尾将星槎急刹在海滩边后,星甚至一时半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此时,她似乎听到了一个来自冥冥中的声音——
从采连的星槎上下来后,你似乎领悟了巡猎的命途……
飚完星槎的采连神清气爽:“如何,鳞渊境上空的空气清新吧?”
被迫飚完星槎的星气若游丝:“我只感受到了巡猎的感召……天杀的我要报地衡司抓你……”
“……咳咳,抱歉,”采连闻言道,“太久没摸星槎了,一时忘情。”
作为道歉的诚意,他摸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星:“专治晕星槎,闻一闻立刻神清气爽。”
星接过来,拧开瓶盖,一股清凉的薄荷味直冲天灵盖。
她原本以为这东西只有提神醒脑的作用,没想到嗅过之后竟然真的消除了所有的不适,连因为熬夜导致的些微疲惫感都一扫而空。她现在感觉自己强的可怕,一棒子下去可以直接打死三个反物质军团的兴风者。
出于好奇,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小瓶子的外包装,发现在不是很明显的地方印着博识学会的标志。
回想了一下智库里关于博识学会的词条,她不由感慨:“博识学会的业务范围真广啊。”
“怎么不是呢,”采连赞同地点头,率先朝显龙大雩殿的方向走去,“我虽然眼瞎,但博识学会的朋友帮我在脑子里装了个改装版热成像仪,追杀孽物的时候都方便了很多。”
星跟上:“什么,我一直都以为你是听声辨位。”
“许多被我追杀的人也这么以为,所以他们通常都会觉得只要不发出声音我就找不到他们,”采连道,“不管怎么说,我很喜欢他们这么想。”
星设想了一下那些人在他面前蹑手蹑脚地走路,或者干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屏住呼吸祈祷他快些离开的样子。一旦联想到这个看不见的人其实都能看见——甚至热成像还能让他发现仅凭肉眼难以发现的盲区——谢邀,已经在替他们尴尬了。
“其实我原本也想托那位朋友直接帮我装个电子义眼,即便因为长生种的体质原因需要经常更换,也比什么景色都看不见要强一些。”
“不过他说,受人所托,不敢让我真的复明。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不过这样也挺好,横竖妨碍不到我一箭射爆丰饶孽物的脑袋。”
采连拿食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那轻松的姿态让人意识到他并不为这点缺陷而感到懊恼。
“哈哈,不好意思,扯远了,”他说,“从前在军中的时候还是斗舰开得最多。现在在星海间行动只能开开普通民用舰船,毕竟斗舰那玩意不可能拿给外人代步用……开星槎载人的经验也是很久没有过了。”
龙尊的雕像慢慢出现在视野之中,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站在雕像下方对峙的两个人影。采连忽然停下脚步。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他很愉快地笑了一笑。
星陡然意识到不对,她抬手唤出球棒,于电光火石之间向他挥去。却见他轻巧地避开攻势,一跃而起,竟还在半空中踩了一脚球棒借力来让自己跳得更高。
星被这股力道带得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扑倒在地。而采连则在这个无人能够干扰的空档之中利索地抽出箭矢,搭上弓弦劲射而出。
高台之上的两人本在对峙,变故陡生之下,那更高一些的人不得不调转刀尖斩断直冲他们而来的箭矢。
而另外一个人却不做任何反击,只是淡然地向他们看来。
星从地上爬起,讶异地见到了游灵的脸。
/
这厢游灵正面露讶然:“将军这是打算私下处决我吗?还是要动用私刑逼供?”
景元握着刀柄的手骤然攥紧。
“属下虽不才,亦在十王司刑字部供职五百年有余。”
“似我等偃偶之躯并无痛感,刑讯常人的法子根本就行不通。您真要想逼供,不如将我拆卸成零件,再将意识导入玉兆——如此一来,我对您便再无秘密。”
面对着阵刀的寒芒,他不退反进。胸口的布料被锋刃划破,金属躯干与刀尖碰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想必将军仍旧怀疑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偃偶的身躯是冷的,说出来的话也是冷的,“可是将军,我不过是那人犯下大罪之前的一段记忆。十王将我复制出来,放入偃偶躯体之中——无非是爱惜那人的才能,又怕他重蹈覆辙。”
“也是,我能理解。将军只不过是如同十王一般,害怕我也重蹈覆辙罢了……”
他这么说着,突然一顿。
因他不小心与那双向来有神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他猜那双眼睛中此刻承装的情绪应该是痛恨,毕竟帝弓的信徒向来爱憎分明,一旦触其底线就必然招致狂风骤雨一般的报复。有些事他虽打死也不承认,但现在两人各自都该是心知肚明——他如此挑衅、不知悔改,想必应该早已惹怒了景元才是。
可惜五藏神反馈给脑区的信号再次出现了错乱。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中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又或者那情绪已经高级到连五藏神都无法识别。
总之他就像被烫到了、或是忽然知道疼了那样忽而后退一步。
“我知道面前这具躯壳里装的是一段过往的记忆,”景元不再维持他那副闭目将军的和气样子时,气场便格外的强势,“可那又如何?你不是此刻正镇压在幽囚狱中的那一个,但依然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实话同你说吧,我已然注意到了那位太卜司的年轻卜者。玄云……呵,这名字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玄舆。”
“卜者玄舆罹难于饮月之乱,那时‘他’已镇于狱中,无知无觉。你要我把你同真正的‘你’分开,确实该分开看待。狱中那位确实没有能力再行一次悖逆之事,可你却的确有很大的嫌疑。”
游灵不为所动,只反驳那只不过是猜测。
“我本来也不愿这么揣测你,”景元道,“只是可惜的是,近来神策府打击药王秘传的行动收获颇丰,我在一众战利品中发现了你的手稿。”
“此前太卜司曾有人占卜出罗浮将有大灾,然而在那之后信息却模糊不清。这期间,那位玄云正好守在穷观阵旁边。”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掺和到药王秘传的行动中?”
游灵道:“我……”
他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一支疾射而来的箭打断。
景元反应极快,调转刀尖就削落了那支箭。
而游灵只是相当镇定地转头望过去,果不其然,采连与星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轻快道:“来了。”
紧接着,那气势汹汹的狐人将弓放下,转而抬出了一件形似弩炮的东西。成串的箭矢从炮口被倾吐而出,如骤雨一般兜头砸下。
景元顾不得同他计较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手中阵刀挥斥,将箭支一一斩断。
他眼力很好,轻易就看出了这些箭是冲着另一人来的。可被针对的人却无动于衷,半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这还怎么看不出他是一心求死。
“景元,”游灵突然道,“我确实插了一手,但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更不希望罗浮出问题。”
他坦然地上前一步,正巧迎上一支闪着寒光的箭。箭头指向的位置正是这副偃偶躯体的意识枢纽,一旦破坏,连备份都来不及。
[14:30 采连会在显龙大雩殿之上射杀十王司判官游灵,然后被罗浮将军景元当场擒获。游灵不会反抗,正相反,他期待“死亡”。采连会将他的躯体击碎,而他的灵魂即将自由。]
/
游灵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触动禁忌。
只是这话他不好对任何人说,也不愿对任何人说。
他宁愿别人以为他触动了禁忌,这样就好像那些人其实并没有死在过去,而是真的诈尸回来了一样。
说实话,他有时候还挺能共情丹枫的。挚友同袍死的死伤的伤,就连他的族人也在战场上送了一大片。人再看不开一些,行差踏错也难免。
他确实动过和丹枫差不多的念头——让故人真正地复活,而不是面对着虚假的空壳。这样难道不好吗?
——这样不好。
一旦开了这样的头,就再也难以遏止了。仙舟联盟正是尝过不死的苦楚,才踏上了巡猎的道路。而他的父母也总说,万物有生就有死,这是自然之道。
让死者归于尘土,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所以采连也好、玄云也好,还有一个常年驻扎在庇尔波因特不挪窝的家伙,这些身份都只是他撷取了故人的影子所造的“人”。
当初为什么要炮制这些身份,他已经记不得了。就像他开始践行神秘命途的具体时间,也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不清一样。
踏上神秘命途以来,他热衷于修改一切关于长生的词条。在庇尔波因特的影子一连虚构了上百种能够使人获得长生的药物,记录风格从神话传说横跨到科学研究。
他也热衷于同仙舟上的卜者们捉迷藏,徘徊在太卜司的影子已经不止一次出手扰乱过卜者们占算出的卦象。借神秘星神赐下的伟力在现在这位小太卜的眼皮子底下躲藏,算得上是一件相当刺激且有趣的保留项目。
而采连作为“采莲”的延续与影子,在寰宇之中已然留下了些许的声名。故而有心人总会猜疑,本该吞噬了飞行士采莲、吞噬了众多云骑性命的那场战争,是否真的如历史记载中一样。
他的命运自那场战争开始急转直下。他的友人、长辈、孩子,有的死在了战场上,有的因这场战争疯狂,有的被这疯狂带累丧命。
至今他依然能记起那不断变化的血肉之影,步离人、造翼者……斗舰与兽舰在星海间纠缠,真空中漂浮着无数舰艇的残骸。
恩师为掩护他们撤退,与策士长一同命丧造翼者的箭下。采莲为助白珩,与他那心爱的老伙计一同殉爆在兽舰群中。
锥心之痛,刻骨之恨,难以忘怀。
他永远都记得那血肉之影的名字——倏忽。
芜湖!终于写到这里了。试图把炸流云渡的剧情压到第19章,但是相当艰难。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下一章可能要来不及了QAQ
原谅我吧555我保证截止到6月6日当天一定会发够19章总计7w字(望天)
以及每周休两天也完全不够我构思的,裸更好痛苦啊。所以大概6月9号就改成隔日更了,不然质量就没法保证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