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牧云州总是下雨,泥地里甚至长出了点点青苔。
砚珩伫立在一个池塘边,雨滴在水面上溅起的点点涟漪。
突然,一个石头从他的身后飞来砸进了池塘里,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水花。
许是被扰了兴致,砚珩不悦地皱起眉头。
“啧,你这是什么技术?简直没眼看。”
“是那块石头有问题,不成不成,让我再来一次。”
砚珩握紧拳头,猛地转身,眼神之中略带怒意。
两位青年正站在他身后,左一句右一句地争吵着。
其中一位挺拔高挑,身材魁梧,身着赤色锦袍,发束玉冠,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因为刚刚丢过石头手上还沾了些泥土。
他下意识把手往身上擦了擦,却引得了另一位的尖叫。
“辰钰!旁边就是水塘,你去洗一下不行吗?!”
只见这位身形有些消瘦却神采奕奕,一身金色直襟长袍,腰上挂着一块祥云式样的玉佩。
还没等他继续斥责下去,一股强大的气流猛地向他们席卷而来。
好在金衣青年反应迅速,他眉眼一横,飞快地念着法诀,一道屏障迅速地张开护住了自己。
而辰钰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被气流击中后整个人飞出几十米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瞧着辰钰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金袍青年不由得砸了咂舌感叹道:“下手可真狠啊。”
“死不了。”
砚珩波澜不惊地丢下三个字,放下了刚刚施过法的手。
辰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后气恼地朝着他大吼:“风启你个臭鸟是不是有病?你顺手护我一下我会掉块肉啊?!”
指责完风启的不义后辰钰又开始了疯狂的咳嗽,似乎都快要把嗓子眼给咳出来了。
谁知风启只是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地说:“别装了,在麒麟骨的加持下你再挨十次都不成问题。”
听了这话辰钰也不再咳嗽了,他幽怨地看着衣冠齐楚的两人,咬牙切齿地说:“臭鸟,你可真是歹毒。”
“吵死了。” 砚珩烦躁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次来又要做什么?如果你们还和上次一样把青檀树修得如此丑陋可别怪我把你们给吊起来。”
风启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砚珩把他俩吊起来打的场面,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在脸上绽开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见到他露出了这副肉麻的表情,辰钰忍不住大吼道:“你——好——恶——心——啊!!!”
可风启根本就没有搭理他,温声细语地对砚珩说:“别生气嘛,上次是失误而已,我们向你保证下次一定修得很好看。”
“重点。”
两人已经快要用尽了砚珩所有的耐心,他不由得皱着眉催促着。
辰钰一瘸一拐地从不远处赶了过来,一边赶还一边叫着:“我来说重点我来说重点!我们这次来是想喊你一起去冥界和那个后生——”
“不去。”
还没等辰钰说完砚珩就果断地拒绝,态度非常坚决且不容置疑。
似是预料到他会这个态度,风启无奈地耸耸肩说:“我就说他不会去。”
天地混沌之时生出了三大瑞兽,他们分别是金乌风启、麒麟辰钰和神龙砚珩。
作为三足金乌,风启有着最敏捷的身手和最快的速度。
而辰钰就没他那么灵活了,好在他有着一身坚硬的麒麟骨,可以抵挡大多数攻击。
可他们最怕的还是眼前这位砚珩。
他们三个一同长大,砚珩有着远超他们的天赋,曾使他们羡慕不已,可自从很多年前被人界的凡人针对过后就变得异常沉闷。
辰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砚珩的肩膀说:“咱们不能这样,就算以前那帮凡人不长眼你也——”
“你的手!!!”
还没等他说完,风启的尖叫让他想起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他的手上还有泥污。
辰钰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把目光移到了砚珩的肩上,倒吸一口冷气。
“砚珩啊,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哥们,总不能因为这样一件小事不管兄弟情谊对不对?”
他学着风启露出刚刚那样谄媚的笑,却因为少了些讨好的天分笑得像哭一样。
和他的想象略有不同,砚珩竟也露出了一分温和的笑容。
砚珩笑得很好看,眉梢舒展开来,眼睛微微弯着。
突然,他笑容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滚。”
下一秒,辰钰就化成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飞了出去,比上一次还要远上一倍。
风启目瞪口呆得望着这一切,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在心里默默替他祈祷着。
砚珩伸出右手,轻轻地抚过刚刚被辰钰碰脏的地方,一时间那里又变回了整洁的模样。
他面无表情地斜了一眼依旧沉浸在恐慌里的风启,冷冷地开了口:“要是真的闲得慌就去跳忘川,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死了,死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无聊了。”
风启收回了望向辰钰的目光,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态度说:“其实他刚刚说得有道理,你已经闷在牧云州多少年了?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自女娲娘娘仙逝后,他们三个一直忙于奔走三界之间,为的就是替三界百姓排忧解难。
这是他们作为瑞兽的职责,也是女娲娘娘对他们的期望。
人界的事情他们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的砚珩已经不动声色的在牧云州定居好些时候了。
不可否认,砚珩的力量确实强到需要人忌惮的程度,倘若想要称霸三界也不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情。
可他和辰钰都知道砚珩生性淡泊,对那些事情并没有太大兴趣,若不是为了完成女娲娘娘当年的心愿他或许早就避世了。
对于风启的劝告砚珩依旧不为所动。
雨已经停了,池塘的水面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风启见他不搭理自己,摇了摇头沉声道:“当年的那些事你也不能完全怪凡人,他们……”
“我从未怪过他们。”
砚珩淡然地回答。
其实他都明白,不止是对人界的凡人,对整个三界来说自己就是一个祸患。
他看着风启轻笑了一声:“如果我们三个不是一齐长大的,你们会愿意与我这样的人朝夕相处吗?”
风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沉默。
无论是交友还是合作,人们都会选择和自己的实力较为相近的那一个,一段关系一旦出现了失衡就再也无法维持下去。
对于凡人的指责与防范,砚珩从来没有在乎过,可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或许只有他消失,他们才会彻底放心的生活。
“可是你把自己困在这个地方简直他妈的就是在坐牢!”
辰钰艰难地向这里挪动着,因为还有些距离害怕他们听不到只能大声地吼着。
风启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手指快速的点动着,指尖渗出的灵力迅速包围住了一跛一跷的辰钰,很快辰钰就恢复了原样。
谁知他并没有半分感谢,反而指责起了风启:“你干嘛?我想医好自己不会动手吗?你把我治好了我怎么跟他碰瓷啊?”
风启本就因为没有劝成砚珩有些烦躁,他眉头紧锁,郑重地对砚珩说:“你能不能再动一次手?这次下手重一点,最好能让他永远住口。”
可砚珩并没有如他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辰钰叹了口气,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算了吧,或许他自己也乐在其中呢。”
“哪有什么乐在其中,只是给自己画地为牢罢了。”
风启淡淡地说,眼里写满了无奈。
***
风启和辰钰没过多久就离开了牧云州。
几日后,砚珩站在青檀树前,正用灵力尽量补救那颗被他们两人剪得不成样子的青檀树。
他双指并拢比在胸前,细细地观察着青檀树的树梢。
突然,一道锐利的金光从他的指尖涌出,划断了树顶上的一根残枝。
由于太过专注,砚珩根本没意识到身后多了三个人。他们分别是风启、辰钰和一个陌生男子。
“好快的招式。”陌生男子长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由得发出了感叹。
可下一刻他就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了。
一把锋利的剑忽地出现在空中,直指他的喉咙,倘若他再动一下就能被刺穿。
辰钰啧了一声,拿下了那把悬浮在半空中的剑。
“砚珩啊,你那么凶做什么?”他有些不满地埋怨着。
“你们胆子真是够大的,居然敢带陌生人进我的地盘了。”砚珩冷下脸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三人。
风启尴尬地挠了挠头,赔笑道:“嗨呀,谁叫你不愿意出去的,那我们只好带人进来咯。”
“你是谁。”砚珩双手抱在胸前,对着那陌生男子极不友善地问。
“他是……”
因为怕砚珩吓到别人,辰钰抢着答道,却被砚珩厉声打断。
“我是问他,没问你!”
由于他们擅自带别人进牧云州,砚珩的语气并不是很友好。
这下风启和辰钰都不敢说话了,他们自知理亏,只好闭上了嘴。
陌生男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声说:“我……我是……”
“没吃饭吗?”
砚珩再一次出演打断,把那男子吓了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我是重九!从冥界来的!前些日子一直在牧云州附近习武,被这两位发现!我是刚刚才知道他们是两位神兽大人的!绝对没有特地讨好的意思!神龙大人!”
砚珩眯了眯眼,又将目光投向风启和辰钰。
前些日子他们确实和他提过在这附近发现了一位极有天赋的后生,这些天时不时就去和他比试比试,可自己确实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把他带到牧云州来。
“给我个解释。”
他歪着头对那两个擅自做主的人说道,言语里带着一丝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