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万籁俱寂,景川的大多数人家都已经歇下了,除了依旧灯火通明的白府。
白老爷中途醒过几次,老泪纵横,想说话却发出不声,没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被附身本就是一件伤神的事,更何况白老爷年事已高,这次更是动了元气,需要慢慢修养才能恢复。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白蕴一直都没有醒过。
按理说她只是被白老爷袭击,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才对。
不过也有好消息。
念筱本来还在苦恼该找什么借口在白府留宿,现在倒好了,白芝主动把他们都留下了。
这个“他们”也包括掌柜和王庆。
现在他们正齐刷刷地端坐在会客厅里,王庆已是哈欠连天。
念筱算是看出来了,白芝这小丫头虽然嘴毒,但内心深处还是很在乎白蕴的,不然也不会一整天都在白蕴和白老爷所在的两个房间之间忙进忙出。
不过小姑娘终究是没见识过这些大风大浪,光是今天晚上就不知道哭了几回。
以前有爹娘和姐姐护在前面,她作为府里的二小姐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哪怕是生性刁蛮了点也有人帮她担待着。可几乎一夜之间她便失去了所有庇护,现在还有年幼的弟弟等着她照顾,慌了神也很正常。
兴许是知道了是念筱他们救了自己的姐姐,又或许是嘴上嫌弃,但是打心里其实是认可姐姐的识人准则的,白芝最终提出了让这些陌生人留下的请求。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念筱实在是不知道白芝一定要把他们留在会客厅是个什么理。
根据白芝的吩咐,侍从们把整个白府的灯都点上了。
夜晚的阴气重了不少,白夫人的状态也好了许多,现在她正在白蕴的房间里看着女儿心疼的抹着泪。
在打了不知道第多少个哈欠后,王庆终于受不了了。
他哼哼唧唧地说:“我说二小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天色也不早了,您就行行好放我们去歇息吧,我保证我们不会离开白府半步。”
白芝整个人缩在椅子里,失神地摇了摇头。
见她不允,王庆只好作罢,起身捶了捶已经发酸的背。
面对着执拗的白芝,念筱也很是无奈。
其实她现在很想去追查那东西的真身在哪,奈何风钰不给她去。
风钰同她说,他们之中现在只有念筱一个人有能力迎战,主动找它简直是以卵击石,况且还有王庆和掌柜这两个不明因素存在,还是等着它主动现身比较好。
虽说道理她都明白,可眼下他们五个人就这样一直干坐在会客厅,话都不说一句实在是太尴尬了。
她清了清嗓子,决心问白芝一些问题来破解这个尴尬的气氛。
“二小姐,你说说你,明明很关心自己的阿姐和爹爹,为何还总是说他们的不好?”
“我……”一直低着头的白芝小声嘟囔着,“我觉得她本来就不够偏袒我,现在又多了你们这些所谓的朋友……”
念筱了然。
对于白芝这种年纪的孩子来说,只有足够的偏爱才能给她安全感。
可白老爷和白蕴都是极为正直的人。
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
对他们而言,错了就是错了,没错就是没错,不会因为对方是自己的至亲而厚此薄彼。
白芝本就在他们身上得不到想要的偏爱,又得知从来不与他人投桃报李的白蕴如今竟有了朋友,更是害怕他们把属于自己的那份为数不多的关心分走。
念筱无奈地摇摇头。
还真是小孩子气的想法。
兴许她每天在白府作天作地也是为了引起白老爷和白蕴的关注吧。
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夜了,时间久了念筱也觉得困乏难忍,开始和王庆一起哈欠连天。
风钰瞧着她如此疲惫,不由得瞥了一眼白芝,却发现小姑娘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睡着了。
他伸出手轻轻敲了敲念筱面前的桌子,朝白芝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见白芝终于睡着了,念筱立刻喜上眉梢。
她蹑手蹑脚地跑到门口,叫来了陈姑。
因为放心不下自家二小姐,陈姑一直候在旁边没敢歇息。她匆匆对念筱道了几句谢,和几个侍女一起把已经熟睡的白芝轻轻背走了。
王庆激动地朝着空中挥舞了几拳,一直念叨着谢天谢地之类的话。
陈姑在临走前同他们说客房也已打扫干净,待她把白芝安顿好就回来带他们去歇息。
这话让王庆的眼睛里放出了兴奋的光芒,那神情就好像把陈姑当成了自己的再生父母。
一时间念筱对他的嫌弃简直达到了顶峰。
她忽地想到了风钰之前和她说过他们的身份不明确,阴阳怪气道:“那房间是让你休息的,你现在那么兴奋,休息的下吗?”
王庆没料到念筱会冷不丁来这么一出,说话的口吻带了几分愠怒:“不是我说,姑娘两只眼睛是用来装饰的吗?我刚刚打了那么多哈欠你没瞧见?”
“任何人觉得无聊都会打哈欠。”念筱立刻怼了回去。
王庆:“可是就算我回去不愿意休息又怎样?我们这种平民第一次来这种官宦人家激动得睡不着不是很正常的吗?”
“只是因为激动的睡不着?”念筱眯了眯眼睛,“白天瞧见那么吓人的事情你都不害怕的?”
王庆冷哼一声:“你当时亲眼目睹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而且照着这么说的话我的胆量还不及姑娘你半分,白老爷那么发了疯了你都没有退缩分毫。”
念筱啧了一声。
恰好陈姑来了,王庆赏了念筱一个白眼,紧紧地跟在陈姑屁股后头出了会客厅。
念筱瞧着他走路一扭一摆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那个白眼还给了他。
风钰双手环抱在胸前,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掌柜。
自打他们来了白府后,掌柜整个人都一反常态,一直沉默不语。
虽说掌柜平日比不上王庆那个话痨能说,但也算不上内向,在有客人想赖账的时候他甚至能比王庆还能言善辩。
今日这是怎么了?来到白府之后哑巴了?
还是说他在紧张什么?
陈姑贴心的把他们分别带到了两处不同的地方的屋子,为的就是以防他们不熟住得太近了会尴尬。
“桌上有一些点心,姑娘饿了可以随意享用,有事直接叫我们便是。”陈姑把风钰安顿到隔壁房间后特地回来同念筱打了声招呼。
念筱点点头,目送着陈姑离开。
确认陈姑已经走远后,念筱立刻起身去隔壁找风钰。
谁知她刚刚开门额头就撞上了一个人的下巴。
抬头一看,竟是风钰。
这次倒是挺心有灵犀,知道也来找她了,就是苦了她的额头,被撞得肿了一块。
风钰显然也没料到她跑的那么急,刚想要关心几句就被念筱拉近了屋子里。
“刚刚在会客厅等着的时候我试着探了一下他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没探出来,所以……啊痛痛痛!!!”
念筱还在认真分析着她的想法,却被额前一阵刺痛乱了思绪。
见她叫的那么大声,风钰立刻抽回了刚刚还在触碰那个肿块的手,好奇地打量着疼到蹲下的念筱。
“我的下巴有那么厉害?”他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
“你要不要也来试试啊?!”念筱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眼睛里已经沁出了泪花。
风钰自然是没有同意。
过了许久,念筱终于缓过了神。
她撇着嘴,执拗地不看风钰,眼睛也红红的。
瞧着念筱似乎是不愿意搭理自己了,风钰摇了摇头,把食指伸进嘴里轻咬一口。
食指渗出了鲜血,可奇怪的是那血竟发着微弱的金光。
风钰捧起念筱的脸,用手指把血轻轻涂抹在她的额头上。
没过多久,念筱惊讶地发觉自己脑袋上的肿块正在发热,不一会儿竟没了痛觉。
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发现那肿块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念筱不可置信地瞪着风钰,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
风钰满意地凝视着她的额头,一边拿帕子擦拭着食指的伤口一边说:“嗯,还是没了那肿块看上去顺眼点。”
“什么?顺眼?我???”念筱指了指自己。
“对啊,小姑娘家家的本来挺好看的,有了那肿块之后怎么都瞧不顺眼。”风钰云淡风轻地回答。
这是念筱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说自己长得好看。
虽说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也自知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算得上是俏皮可人。
可这种夸赞的话是从风钰嘴里说出来的,那意义可不一样。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念筱深知风钰此人的古怪。
他好似对这世间所有貌美如花的姑娘都不大感兴趣,每天要么抱着那把假暮吟翻来覆去地研究,要么就严苛地对她的法术加以训练,又或是点杯茶细细品味。
还记得有一日他们路过歌楼,里边的女子个个肤如凝脂、婀娜多姿,念筱眼睛都瞧直了,当机立断自掏腰包决定看上几场再走。
可风钰只顾着守着他手上的那盏茶,还说了一句什么茶汤虽澄澈,但可惜茶香不够之类的。
所以在念筱的眼里风钰一直块不分美丑的木头。
可如今他居然夸她长得好看???
她没听错吧?!
念筱眯了眯眼,试探地问:“你说我长得挺好看?”
风钰不以为然:“嗯,怎么了?”
念筱摇了摇头,思索了一阵后问道:“那你觉得白蕴如何?”
风钰:“玉润冰清,风清月貌。”
念筱:“掌柜又如何?”
风钰:“相貌平平,但胜在眉清目秀。”
念筱:“那……王庆?”
谁知风钰竟不屑地笑了一声:“虎背熊腰,膀大腰圆,贼眉鼠眼。”
念筱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原来你是有审美的啊?!”
风钰有些不明所以:“你为何会觉得我没有审美?我若没有审美早就裹上王庆铺子里的破布了。”
这倒是。
念筱彻底想通了,这人不是没有审美,只是单纯的木。
不对,现下不应该纠结这个!
“你不是没有灵力的吗?为何可以让我头上的肿块痊愈?”念筱问道。
“我没用灵力啊。”风钰双手抱在胸前,淡然地回答,“我的血本就可以治愈任何伤口。”
念筱没再追问,只是扶着下巴思考些什么。
见她不吭声,风钰主动询问:“你那么风风火火地出门,只是为了告诉我你没探出王庆他们的问题?”
“不止。”念筱郑重其事地说,“我还想知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那冤魂会不会悄悄动手?”
风钰摇了摇头,说话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狠戾。
“放心吧,等到子时,他必定动手。”
马上就要见到白府副本的boss了!
呜呜呜我发现一直有人在坚持看我的小破文,真的很感动,可爱心善的读者你带我走吧(痛哭流涕)(抱住大腿)(掏出玫瑰)(抹眼泪)(献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