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燥热,犹如一张无形且密不透风的大网,无情地将整个京城紧紧笼罩。
那炽热的阳光,仿若熊熊燃烧的烈火,带着无尽的炙烤之力,仿佛非要把大地烤至融化才肯罢休。
每一寸空气,都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熔炉,滚烫得令人胸口憋闷,几近窒息,就连平日里威风凛凛、雄踞在府邸门前的石狮,此刻在这难耐的燥热之下,也没了往日的神气,耷拉着脑袋,显得无精打采。
在这酷热的侵袭下,京城里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们被搅得心烦意乱。
许府之中,许鞅和吴令仪这对新婚夫妇,正准备前往吴府回门。
“娘子,今日这天气着实炎热,咱们还是早些动身吧,岳父岳母想必早就在家中翘首以盼,等着咱们回去了。”许鞅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吴令仪的神色。
“嗯。”吴令仪轻轻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许鞅似乎并未在意吴令仪的冷淡态度,依旧兴致勃勃地说道:“娘子,此次回门,我可是精心准备了礼物。除了按惯例必备的烧猪,还给岳丈准备了闻名遐迩的紫阳茶,这茶可是难得的珍品。还有那万朝上贡给皇帝的御赐美酒,此酒世间罕有,岳父大人平日里喜爱小酌,想必会喜欢。给岳母准备的是巫山县的胭脂,色泽艳丽且质地细腻,还有夏菇国进贡的老参,滋补功效极佳,对岳母的身体大有益处。另外,我还准备了……”
许鞅一件件仔细地给妻子列举着自己为回门精心筹备的礼物,末了,一脸诚恳地问道:“娘子,你看看这些东西可还妥当?若是有不足之处,需不需要再添些什么?”
回门对于许鞅来说,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这是成婚后第一次正式拜见岳丈岳母,他生怕有任何闪失,坏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印象。
为了能让岳父岳母更加放心地将女儿交给他,这几日,他可谓是反复思量哪些东西该带上,哪些又该舍弃,只为能将自己满满的心意毫无保留地表达出来。
然而,吴令仪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看来你是志在必得啊,不过这些东西,恐怕不只是这几天才准备的吧?”
许鞅赶忙解释道:“娘子,还真不是这几天才匆忙准备的。这些礼物中,有些是我自幼四处游学,在各地偶然所得;有些是皇宫赏赐给父亲的,父亲向来珍视这些物件,一直舍不得用;还有些是以前父亲尚未进京时,他那些同僚们赠送的。如今我把府中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都搜罗来了,虽不算十分丰厚,但也实在是竭尽所能了,还望娘子莫要嫌弃太过寒酸。”许鞅一脸真诚,详细地介绍着每一份回门礼物的来路以及它们的珍贵之处。
吴令仪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带着这些东西回门,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恰恰相反,在我看来,你越是这般刻意讨好,就越像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面对吴令仪的指责,许鞅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满脸堆笑:“娘子,你说我趋炎附势也好,攀龙附凤也罢,我都毫无怨言。只要你心里能畅快些,哪怕你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也绝无二话,更不会往心里去。”
“也是,脸皮不厚点,怎么能巴结上我父亲和林大哥呢?那些要面子的书生,可不像你这般春风得意。不过仔细想想,你这样的行径倒也不难理解。”吴令仪继续冷嘲热讽道。
许鞅并不理会她的言语,只是温和地说道:“娘子,天气炎热,想必你有些口干舌燥,喝点凉茶润润嘴吧。”
“哟,这就知道堵我的嘴了?可以呀,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我开心,怎样都行吗?”吴令仪挑衅地看着许鞅。
许鞅依旧耐心地解释道:“娘子,我只是见你的嘴巴有些干了。今日回门,一会还要和岳丈大人好好叙旧呢。这天气如此炎热,要是不多喝点水,很容易上火的。到时候嘴唇裂开,你会不舒服的。”
许鞅这般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态度,不仅没有让吴令仪消气,反而让她更加恼怒。
只见她一把夺过茶杯,仰头将凉茶一饮而尽,随后使劲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大声喊道:“小翠,走,咱们回家!”
说罢,她又转头对着许鞅冷冷地吩咐道:“你去后面的那个马车。”
显然,吴令仪并不想让许鞅和自己同坐一辆马车。
许鞅面露难色,赶忙劝道:“娘子,今日回门乃是大事,岳丈他们要是看见咱俩不在一起,定会心生担忧的。”
“哼,面子工程倒是做得挺足的。”吴令仪不屑地回了一句。
许鞅无奈地笑了笑,耐心解释道:“娘子,我这样做只是希望能让岳丈老两口更加放心你在许府的生活。他们见咱俩和睦相处,心里也能踏实些。”
许鞅刚登上马车,还未来得及落座,吴令仪便大声呵斥道:“离我远点!”那嫌弃的表情,仿佛许鞅是一堆令人作呕的狗屎,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恶心至极,更别说挨着自己坐下了。
“好的,娘子。”许鞅只得乖乖应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
*
身处京城这酷热的“蒸笼”之中,即便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也着实难以逃脱这炎炎烈日的侵袭。
于是,他们纷纷选择前往自家精心营造园林的中避暑,试图在那一方清凉之地寻得片刻惬意。
平日里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吴家府邸,此刻也在这酷热的笼罩下,少了几分往日的喧嚣与热闹。
“母亲,我回来了。”吴令仪一踏入府邸,便规规矩矩、轻声细语地呼喊着母亲,那温柔的模样,仿佛刚才在家里、在马车上对许鞅蛮横无理的人根本不是她。
“岳丈大人,岳母好。”许鞅则小心翼翼地跟在吴令仪身后,乖巧地吴家向二老打招呼言语,间满是恭敬。
吴母见女儿女婿归来,赶忙带领几人来到府邸中精心营造的阴凉之处。
在庭院里特意搭建起的凉棚下,吴母早已命人摆上了珍贵的冰盆。
那冰块散发着丝丝凉意,试图与这酷热的天气相抗衡,驱散那令人难耐的暑气。
吴令仪本想努力保持坐姿端正,可不知究竟是因为在自己父母面前有些放松,还是因这闷热的天气导致有些头晕,让她不由自主地慵懒地靠在了舒服的榻上。
众人身旁,丫鬟手持团扇轻轻扇出带着些许凉意的的微风。
然而,即便如此,每个人的额头上仍不时地冒出的细密汗珠。
身着华丽绸缎的吴令仪,尽管那绸缎质地轻薄,却依旧无法阻挡汗水不受控制地流淌。
渐渐地,她那精致的妆容被汗水浸湿,原本的美丽模样此刻显得有些狼狈。
吴母不经意间注意到女儿绯红的脸颊,心中涌起一丝担忧,连忙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神色焦急地说道:“老爷,令仪好像生病了!”
吴老爷赶忙看向自己难受的女儿,眼神中满是心疼,随后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许鞅,沉声道:“来人,请大夫!”
吴母也急忙吩咐下人:“再加些冰块,将凉茶赶紧端来。”说罢,她又轻声安慰着丈夫:“许鞅不是故意的,来的时候轿子里面太闷了,路上又因城北李家娶妻迎亲队伍挡路耽搁了不少时间,女儿在轿子里面闷得久了,想必才会如此。”
“岳母,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让娘子受苦了。”许鞅满脸自责,看着难受的娘子,心中满是愧疚。
在大夫为吴令仪诊断的间隙,吴母将许鞅悄悄叫到了一边。
“许鞅,我知道你对我们家令仪一直都很上心。你如此关注她,想必也知道她曾经历过一场死里逃生的事情吧?只是我们封锁了消息,外面的人并不知晓,其实那次令仪伤了心脉。”吴母神色凝重,眼中满是担忧。
许鞅不知道吴令仪伤了心脉的事情,但千屿上仙知道,他已经很小心的照顾一个大病初愈许久的人了。
在吴母眼里,此刻站在面前的许鞅一无所知。
“岳母,还有此事?”许鞅心疼地望向躺在榻上的娘子,眼神中满是怜惜。
“所以你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地照顾她。令仪现在的身子骨啊,比那温室里精心呵护的花朵还要脆弱,根本经不起任何折腾。你要是真心爱她,就一定要好好地呵护她,绝不能让她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吴母语重心长地叮嘱着许鞅,目光中满是期许。
“母亲,我知道了。我向您保证,今天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以后我会更加用心地对待令仪,在我心里,她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放弃仕途,我也一定要让令仪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待在我身边。”许鞅一脸诚恳,发自肺腑地说道。
吴母很欣赏许鞅这般坦率真诚的态度,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放心吧,你只管一心一意对令仪好。朝堂上的事情,自有你岳丈帮你说话。”
“谢母亲。”许鞅躬身致谢。
千屿上仙在许鞅的身体里却忍不住暗自吐槽:果不其然,原来是有岳丈在朝堂上帮衬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