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戒 第18章 拾捌

三年春秋，转瞬而逝。

吴父第一次来感业寺就是接女儿回家。

“父亲，许久未见，您看起来老了不少。”对待父亲，吴令仪礼貌乖巧，又疏离。

“嗯。”

三年未见，父女俩陌生了许多，不像以前父女俩谁的嘴巴都不停，要给对方灌输自己的想法。

这次见面，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尴尬。

小翠已经指挥府邸随行的下人，将收拾好的行李放在马车上，安静的站在小姐旁等待下一步指令。

吴母打着圆场，“你不在家，你父亲一下朝便和朝中大臣钻进书房，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也不知道他们从早到晚在商量什么。”

“父亲心系天下百姓，一日也不懈怠。”

恭维的话他听过很多，第一次从自己女儿嘴里说出，竟觉得有些讽刺自己这个父亲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或许是错觉。

“令仪，回家吧。”

“是，父亲。”

吴父吴母坐在前面的马车里，主仆二人在后面。

“感觉令仪好像和我生疏了许多。”吴父琢磨着刚才女儿和自己保持距离，语气客套的样子。

“女儿长大了，自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围在你左右了。”吴母安慰自己的丈夫，“别多想。”

“令仪是不是还在怪我当时说出的话太无情了。”

“我问过女儿有没有记恨你，在林征刚走不考虑她的感受。”

“女儿怎么说？”

“女儿说，她能理解你是为她好，她不怪你。”

“那接下来，恐怕女儿会怨恨我的。”

*

看似大家好不容易走出失去林征的噩梦，恢复以往的生活，林母本该减少来吴家的次数，或者不来吴府。

“我们令仪三年未见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林母越看令仪越爱这个姑娘。

“谢谢伯母夸奖。”

“令仪，三年不闻窗外事，可真是打磨心性，这次感觉你……文静了许多。”

“我自己到感觉没有什么变化。”她盯着茶碗里的茶叶起起伏伏。

“令仪，过几天来林府玩吧，你林大哥从关外回来了，想见见你。”

“我在感业寺三年，变得有点不爱出门了，要不是伯母您邀请我，我恐怕是哪里也不想去。”

“谢谢令仪给我这个老人家面子。”

“伯母，您哪里的话，你说过，我是您的女儿，我也早把您当作我的母亲了。”

“可惜征儿没福气。”怕引起令仪伤心，她立马换了话题，“伯母现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给你准备了一些淡雅的首饰和衣裙，希望你喜欢。”

“林伯母，您准备的，我一定很喜欢，过几天我就穿着您送我的衣服去赴约。”

*

林母带着吴令仪在林府的后花园散步。

吴令仪强迫自己注意那些千姿百态的花朵，不去看处处都有林征影子的将军府。

“令仪”，林母轻声叫出神的人儿。

“伯母，我在听。”

“令仪，这是许鞅，你林大哥的手下。”

“吴小姐，在下许鞅。”

似曾相识，林征！

“什么？吴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许将军很想我一位故人。”

“那是在下的荣幸。”

“许将军，再会。”

在许鞅，或者说千屿上仙眼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吴令仪，而是他暗中观察，无一破绽的百宝。

千屿上仙望着吴令仪离去的背影说，“百宝，好久不见。”

*

“母亲，那许鞅是什么人，你们了解他吗？凭什么他提亲我就要嫁！”吴令仪第一次忤逆自己最敬爱的母亲。

“令仪，许鞅他是刺史独子，二十岁中状元，春风得意，多少官家小姐都想嫁他，媒人将他家门槛都踏烂了。”母亲语重心长的劝说。

“那就让她们嫁！我不嫁！”

“京城谁人都知，许鞅从小喜欢你，他为你守身如玉，为你进军营，为你当将军，为你挣军功想娶你。”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对你痴心一片。”

“所以你们和林府像三年前一样骗我，让我去林府见许鞅？母亲？！”

吴令仪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最了解自己的母亲，居然让自己嫁给别人而故技重施。

“三年前为了林征之死，今日为了许鞅？”

“母亲，我非得嫁人吗？即使你知道我不会幸福？”

“女儿，你嫁给他你一定会幸福的。”吴母比任何人希望自己的女儿走出林征带来的阴影，获得她应有的幸福。

“我不爱他！没有林征，我不会幸福的！”

“母亲求你别这样。”

“母亲，别哭了，你为我留的眼泪够多了。”

“母亲希望你幸福，你不爱他，他爱你就够了。”

“不够，成亲应该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余生一辈子幸福。我的幸福已经随林征去了。”

“你嫁给许鞅，大家都满意。林家看中许鞅、培养许鞅，许鞅能成为最年轻的将军，得益于他爱你；许家能在朝堂上有今日的成就，是因为你爹爹看在许鞅对你一片真情的份上才支持他家；只要他爱你，他就会得到一切。”

“那我是什么？吴府、林府和许府之间交谈的筹码吗？”

“令仪，大家为你做这么多，你不领情也不该说的这么难听！”

“你们只顾自己的利益，不考虑我的感受的时候，就该想到我会说话难听。”

“令仪！”吴母不敢相信自己百依百顺的女儿现在变得伶牙俐齿 ，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

吴父吴母准备将自己的女儿关在吴府，直到她自己想通。

“令仪，我是林伯母，我可以进来吗？”门是从外面打开的，林母没有打开，安静的站在门口等令仪开口说话。

“林伯母，进来吧。”

“令仪，伯母一听说你在和你母亲争吵，我很担心你，过来看看你。”

“林伯母，您也是来劝我嫁给许鞅的吗？”她坐那，没有起身迎接。

“是的。”

“那请林伯母回吧。”她冷言冷语送客。

“令仪，征儿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见你俩成亲，我做梦都想回到过去，如果那场战争林家非要死两个人，我宁愿死我和我家老头子，也不想看见你和征儿阴阳相隔。”

“伯母，对不起。”

“孩子，是伯母对不起你，我的征儿对不起你。”

吴令仪再也忍不住这几日的委屈和伯母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伯母，我爱他。我当时多想一死百了，黄泉路上给他作伴，可是，伯母，我父亲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不能任性，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不想嫁给别人，可是为什么都逼我？”

“我看着你对征儿这么深的感情，我很高兴，但是孩子，你不应该被困在过去，你应该有个幸福的未来，将来你和许鞅相敬如宾，儿孙满堂，多好呀。”

“那个人不是林征，我不要！我不要！”

“林征已经不在了，孩子你该向前看了。许鞅他是林伯母亲自挑选的，人品性格都很好。在战场上有你林大哥亲自教他，在朝堂上又你父亲为他说话，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不会比林征差的。”

“他获得这些本该是林征哥哥的。”

“可他不在了。”

“既然你们都满意，我嫁。”

*

张灯结彩挂红绸。

蹙金绣云凤纹礼衣，九树花钗博鬓冠。

皇室、朝廷高官无一不到场祝贺。

热闹散去，剩一对新人在洞房面面相觑。

新郎揭下盖头，新娘面如死灰。

“许鞅，你满意了？！”

“娘子这是何意？”

“你不就是贪图将军府和我父亲手中的权力，演出好戏给全京城看。”

“娘子，为夫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可以怀疑任何人娶你是利用你，但你不该怀疑许鞅，许鞅是真的吴令仪。”

“假惺惺，这里没人，你不必演戏。”

“娘子，你可能不知道，你和林征将军相互爱恋时，我特别羡慕他，你为他寻死，为他去感业寺，我都在想要是你为我也这样就好了。”

“你死了我就为你这样。”

“娘子，新婚之夜，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怎么？舍不得、死，舍不得刚到手的权力？”

“权力对我而言是浮云，如果有权力才能和你一起，我会不顾一切去获得权力，我不怕死，我是是舍不得你。”

我不怕死，我是舍不得你。

林征哥哥当时就是这样说出这句话的吗？

两张相似的面孔，在摇曳的烛光下重合。

“林征哥哥。”

“娘子。”

那一瞬间吴令仪以为真的是林征哥哥来娶自己了。

“娘子，我知道我代替不了林征将军在你心中的位置，我也不奢望你心里会有我一席之地，你说高官贵女，不可能一直待字闺中，迟早要嫁人，我希望嫁给我能给你最大的自由。我去书房睡了。”

留下刺猬般的她一个人怅然若失。

*

可能登上仙界第一步就是拔情丝，千屿上仙对于男女之情没有什么感觉，刚那番话是他靠着许鞅这个情种对百宝那个入

戏太深的傻妞说的话。

要不是百宝拉自己下人间来，自己何苦在人间东奔西跑的只为了娶她。

事已至此，两个人终于见面了，陪她好好玩呗。

看着百宝在与自己的洞房花烛夜，为了另一个男人哭的撕心裂肺，很奇怪的感觉，至于吗？不是还有许鞅这个大活人对她那么好，有必要一直念念不忘吗？

算了，还是早点去睡，明天一大早还要给买她爱吃的花折鹅糕。

吴令仪爱吃的花折鹅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