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师傅!师傅!!!”尖锐的女声划破院内的宁静。
迟暮伸手撒下最后一把鱼食,慢慢悠悠地走向院内的木门。还未等她靠近,砰的一声巨响,木门应声倒在她面前。
“我叫了你那么多遍,你聋了啊,不来给本公主开门!”
迟暮伸手挡住了飞扬的木屑,淡淡道:“哦。”
门口的女孩杏眼嗔怒,红唇微张,双手叉腰正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本公主不想嫁那个狗屁天族太子,你有什么办法,都给我说出来。”
“不可啊公主,这门婚事是尊上定的,公主你现在悔婚是万万不可的啊!”迟暮循声望去,但见公主身后乌泱泱地跑来了一群侍女,其中领头说话的那个,正是公主的乳母。此刻她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应当是方才被公主甩在身后,听到异响才跑过来的。
不过,乳母尚有如此边跑边喊,并且中气十足的体力。迟暮觉得,如果公主逃婚能说服并且带上乳母的话,未必不能跑赢处于懵圈中的看客们。
所以逃婚的成功几率还是挺大的。
“喂,你想什么呢?”公主见迟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推着她往屋内走,“不用理她们,老头子不是在你院子里设了结界嘛,她们进不来的。”
迟暮站在原地没动,“我有办法。”
“真的?!”
她低头看向刚到自己胸口高的女孩,“嗯。”
“什么办法啊?你快说!”公主要急死了,奈何迟暮就是这种你问一句她答一句的性子,她又急不得。难怪一开始为她择师的时候老头子给她选了迟暮,她的暴脾气只有迟暮能治的了。不过一事算一事,有办法有能力就是好师傅,她才不要那群天天唠唠叨叨的夫子呢,遇到事情跑的比她还快。
“死。”
君策。
多耳熟的名字,也是好久没听到了。
迟暮把公主打发走,坐在石阶上看风铃摇动。远处白云浅淡,峰峦如画,正是入春好时节。
昔日,君策和迟暮的名字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天族太子和洛山神女,二人青梅竹马,佳偶天成,又有天君亲自赐婚的恩典,简直是四海八荒的不二良配。不过,随着神女坠崖,一切也就不了了之。如今她是魔族公主的师傅虞渊,是魔族的座上宾。
不过这婚约取消了也好,反正她一开始就是不同意的。
谁知道他居然阴魂不散,又看上了她徒弟,简直是孽缘不浅啊。
迟暮一个人吐槽也是吐槽,不如溜达去看看故人如今的模样。反正她的仙身被困在归墟,现在的这副身体是她随手刻的木偶所化,身形五官皆不相同。而且体内运转的是魔气,在作为洛山神女的那段日子里,除了母君和父君还有茹婆,谁都不知道神女体内运转的是两套术法。
走出院门,她伸手点了一下屏障,木偶的身体便轻松穿过。她笑了笑,魔尊大概想也没想到这结界对她来说没用吧。
她住的院子离主殿不远,三炷香后,迟暮就站在了殿门前。
门口的守卫见了她,死气沉沉的脸上扬起笑脸,殷勤地道,“今日尊上有贵客,还请女君一会儿进去的时候谨言慎行的好。”
不怪他殷勤,公主那副脾气从小到大不知道折腾了多少魔族侍卫苦不堪言,偏生尊上就这一个宝贝女儿,独宠的很。幸而虞渊来了,在她的耐心教导下,虽然公主仍是跋扈的很,但也明了事理,鲜少刁难他们了。只要不冒头,就不会被罚个四肢离体,把头当球踢的悲惨下场了。
迟暮朝他点头,“我知道了。”
行至殿内,魔尊坐在最上方,阴暗的光打在木地板上,“你来了。”
“是。”迟暮点头道,“公主今日课程为射箭,不过她兴致不高,把我的院门射掉了,还请魔尊请人来修缮一下。”
“呵。”微不可闻的笑声从旁边的座位处传来。
迟暮用余光扫了一下,微薄的唇微微上扬,君策垂眸看着茶杯,神色不明。
“笑什么,好像你当时学射箭的时候有多厉害似的。”迟暮默默想着,面上却不漏声色地继续道,“还有,公主听闻她不日要成婚,十分紧张,这几天要过来与我住在一处,还望尊上批准。”
“好,按她说的办。”魔尊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子,虽然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改变外貌,但是魔尊似乎不太在意这个,苍老的脸郁结着怨气。唯独提起女儿的时候,目光才微微有点柔情,看起来不再那么阴森可怖。
迟暮点点头,转身往殿外走。
傍晚,公主打包入住她的小院。说是暂住,实则公主什么也没拿,只是挥挥手,直接把小院改成了下一个公主府。迟暮靠在门边,看着侍女们忙进忙出的样子,有些感慨自己小时候虽然是神女,可也是实打实的吃了许多苦头,还得是当公主来的轻松。
不用把苍生使命抗在身上,只要顺从自己本心就好。
“师傅,这块木头怎么样?”衣袖被人拽了一下,迟暮回头,就看到虚幻镜内一颗梧桐树被公主一脚踹倒,横在地上木屑纷飞的模样。
“可以。”迟暮皱眉,“这棵树你从哪里弄来的?”
“北境有片森林,我下午去拿镜子照了一下,只有这棵树被镜子吸了进去,我还担心不灵光呢。”公主拍了拍身上的灰,跳出了镜面,“什么时候开始雕?”
“今晚。”
逃婚的计划很简单,以木雕纳公主的魂魄,待事成之时,她金蝉脱壳,留个假死的壳子给天庭做样子。但是风险也很大,譬如君策能不能识破木头假人,公主扭头看专心雕刻的迟暮,有点迟疑地道,“师傅你能行吗?”
迟暮手上的钉子未停,“你来帮我抬一下。”
“哦。”公主挥手想指使人来帮她,又想到自己这是秘密行动,方才悻悻然走到镜子里抬木头。
“你想好了,这件事情完成后魔族再也没有公主了。”
“嗯。”公主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玩,“本来嫁人后我就不再是魔族公主,与其待在一个我压根不喜欢的人身边过每一天,倒不如假死,起码我是自由的。等老头子理解了,我再回来随便用个身份陪着他,这样不好吗?”
迟暮默然。
“师傅,你有喜欢的人吗?”公主忽然看她,眼睛亮晶晶的。
“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而已。”她伸了个懒腰,“我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就要成亲了。”
“有。”
“啊?我以为你这么死板不会有喜欢的人呢!长什么样子啊?叫什么名字?是我们魔族的吗?你们俩怎么认识的?他在哪儿啊?”公主扑过来压在她的背上,软软的胳膊圈住她的脖子。
“他叫沈凉川。”迟暮的眸光放的温柔,语气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长得……很好看。”
如果君策在这里,必定要大吐三口陈年老血,然后义愤填膺地去填平西海,找人单挑。
这一段往事,还是要从天君赐婚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