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陷晨光 第4章 烈焰

八月底，山里天气渐渐转凉，农家乐客人一**离开，外公外婆准备回乡下，林宥也要回去准备开学报道。

阿婆给林宥收拾好行李，里面大包小包装着各种山珍野味，零食果蔬，眼看着箱子快要装不下，林宥拉拉阿婆：“外婆，不用给我带这么多的，都快装不下了。”

阿婆眼角湿润，手掌放在林宥手上轻拍着：“多带点，你慢慢吃，回去千万要小心，避着点你爸发火打你，都怪我们老了，护不住自己的女儿，也护不住你，让你爸那畜生还能逍遥快活。”

“外婆舍不得你啊，外婆不想让你回那个家啊，那哪是什么家，那是地狱啊！”阿婆轻轻抚摸着林宥的脸庞，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哭，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掉。

林宥眼圈红红的，嘴唇也有些泛白，但不想让外婆为他担心，搂着阿婆安慰道：“外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为我难过，我都习惯了，忍忍就过去了。”

外公也红着眼眶，敲了敲房门：“车来了，该让孩子走了。”

阿婆松开林宥，手指胡乱抹过泪水，抿了抿嘴，艰难的说了个：“好。”

又想起来什么，脚步匆匆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团纸，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掀开，把几张红色的纸币拿出来，又数了数零钱，把红色的放进去，包好递给林宥：“回去了把它藏好，别让你爸又抢走出去喝酒赌钱，学费外婆已经找人给你交上了，回去好好学习，别被其他事情给影响了，考上好大学，走得越远越好。”

所有委屈一股脑的涌上林宥心头，平日里把自己伪装起来的铠甲瞬间瓦解，鼻头一酸，他努力想要控制眼泪，可越是压制，却更汹涌。

林宥依依不舍的松开阿婆的手，一步三回头：“外婆，你照顾好自己，等我有空去看你们。”

阿婆站在门口，一直到车转过弯再寻不见踪影，才扶着墙壁慢慢踱进院里。

林宥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沉重的铁门打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门一打开，扑鼻而来的酒味儿涌来，林宥被呛住咳了好几声。

许久没换的灯泡有些黯淡，照的出租屋里昏暗又压抑，林文彬坐在餐桌边，地上歪歪扭扭扔着数个酒瓶，他睁着惺忪的醉眼，仰头猛灌一口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而下。

林文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声音低沉暗哑：“舍得回来了？”又灌了一口酒，猛地把酒杯往地上摔去。

玻璃破碎出刺耳的“呲啦”声，渣子散落一地：“你还记得有老子这个爹吗！外面是有多好！你怎么就和你妈那个贱人一样舍不得回家啊！”

林文彬跌跌撞撞站起身，身子晃了晃，扶住桌子：“外面倒底有什么好东西啊！让你们都舍不得回来！怎么！看不起老子是吗！”

“你这个废物！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你一放假就跑去找那两个老东西！他们是不是又给你钱了！给老子掏出来！”林文彬逼近林宥，说着就上手胡乱拉扯林宥的衣服。

林宥往后退了两步，想要挣扎开，却被林文彬揪住衣领，狠狠往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再给老子动一下试试！”林宥被打得偏过头，林文彬在林宥衣服里面的兜里翻出一包纸，胡乱扯碎包着的纸扔在地上，数了数那沓钱：“这两个老东西对你还挺大方！”

林文彬摇摇晃晃往门口走：“行了，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出去搓两把赌个钱，你把家给老子收拾干净！”说着“砰！”的摔上大门。

破旧的出租屋里散发着酒味和霉味，林文彬这段日子没有收拾过屋子，到处破烂不堪。

林宥低头捡起外婆包钱的纸，已经被撕碎凌乱的扔在地上，林宥把碎纸握在手里，抬手摸了摸被打的发烫的脸颊，扯起嘴角想笑，可脸颊的痛意又传过来，渗进心里。

林宥紧紧攥着碎纸不肯放开，蹲下蜷起身子放声大笑，可不知为何，笑着笑着却又哭起来，低声呢喃：“妈妈……妈妈，我想你了，你在哪里啊，我真的好想你啊……外婆，我也想你……你能不能带我走啊……”

一直折腾到凌晨林有才把房间收拾干净，打开厨房柜子和冰箱，只剩一包挂面和蔫了的绿菜，面下进锅里，水汽蒸腾而上，林宥站在灶台边。

林宥眼眶红肿，不知是水汽氤氲熏眼睛还是泪水湿了眼眶，一滴滴滚落混进面汤。

林宥麻木的一口口嚼着面条，泪水不断滑落，根本尝不出是什么滋味，电视墙上的结婚照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讽刺的挂在那。

林宥心中酸涩难忍，不知不觉又回忆起林文彬的话，“你妈那个贱人也不愿意回来！”

明明妈妈那次只是出去买菜、接自己放幼儿园的时候，碰见一个老同学寒暄了两句，却被林文彬撞见。

电梯里林文彬强压着怒火，妈妈往旁边缩着，却被林文彬用力扭住手腕拽住，林宥害怕的站在后面，来来回回的打量着爸爸妈妈。

林文彬回来就揪着妈妈头发，菜篮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却无人顾得上。

林文彬打边破口大骂：“你有说有笑的干什么呢！是不是和那个男的还有联系！老子就知道你还放不下他！你是不是觉得老子不如他，我就是比不上，都是老同学，他上学先跟你表的白，比我混的好，你就想背叛我！”

妈妈轻声呜咽，用力摇了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无力的靠在墙上：“我没有……我没有，我们只是偶然碰见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个屁！怪不得你最近老往外跑，是不是连那小畜生也不是我的种！”林文彬粗重地喘着气，起身把皮带解下来，就往地上的人抽。

“啊！”

小小的林宥躲在房间里，房门露着缝隙，林宥害怕的向外张望，只能看见妈妈狼狈不堪、满身伤痕的倒在地上，爸爸骑在妈妈身上不停打着，说着羞辱妈妈的话。

林宥妈妈抬头望了一眼，正好看见躲在门口的林宥，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往回缩。

她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狼狈，强撑着露出笑容，慌乱地用手抹着眼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林宥喊道：“宥宥……回房间去，别看妈妈，求你了……快回去，别出来，妈妈求你了……”

林宥听话的关上房间门，房内光线昏暗，林宥蜷缩在门后，胳膊抱住小小的自己，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小熊玩偶。

可房门却隔绝不了声音，妈妈的哭泣求饶声透过门板清晰地传进来。

林宥拼命捂住耳朵，可脑海里一遍遍循环播放刚刚的场景，低着头不停哭道：“……不！妈妈……妈妈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对不起……”

第二天林文彬一出门，林宥就跑到爸爸妈妈房间，妈妈疲惫地躺在床上，根本没有力气下床，白皙的脸颊上是清晰可见的巴掌印，身上青青紫紫，疤痕一道又一道，狰狞可怖。

林宥低声抽泣着，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脑袋低垂：“妈妈……妈妈，我们不要爸爸了好不好，爸爸欺负你，我不喜欢他。”

妈妈摸了摸林宥的脑袋，发丝散乱，眼睛里蒙蒙的水雾，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

她只是苦涩地笑了笑，还在为林文彬解释：“不是的，爸爸只是一时糊涂，他只是太生气才会这样，爸爸其实很好的。”

可说着说着，她却静静地愣在原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声音小到像是在给自己说：“……对，他只是一时糊涂了，他很好的……很好的……”

回忆又映在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林宥努力想忘记一切，可却像烈焰般一点点燃烧吞噬他。

小虐第二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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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