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 第5章 chapter5

萧医生和诺曼的房间比其他人的多了一个大隔间来放各种各样的仪器，不止有血清合成仪，萧医生大概是利用自己的职权便利把半个生命科学中心实验室里价值昂贵笨重的仪器都搬过来了。

林女士也算是放心下来，看着萧亚把血清打进申南苍白的皮肤下青乌的血管，测试的几项血液数据值都恢复正常，林响和苏翎两人悬着的心才放下，因为申南方才的脸色实在有些吓人。

于是众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申南都要合眼睡了，忽然听到苏翎磁性又低沉的声音问道，“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最后三个字的尾音他咬得格外重。

“什么为什么。”申南冷冰冰的翻身看向他。

“请假条。”他的声音忽而轻得温柔，像恶魔般诱惑而蛊惑。

“我傻。”申南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像在回答一加一等于几这个问题。他重新躺下，把一抹曲线优美苍白的肩颈对向苏翎，明显是不想再回答他任何问题。

苏翎很轻地哼了一声，按灭橙黄色的床头灯，申南在黑暗的寂静中听见他平和的声音，“没关系，我们还有三个月，对不对？”

他没有答话，苏翎也没指望过他会回答什么，在黑暗中，苏翎无声地笑了，申南同学你倒真是个谜。

第二天，申南是被男寝的叫早铃吵醒的，广播里放着广场舞的洗脑旋律，苏翎已经起床多时，洗漱完还去做完了一整套晨间日常训练，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申南毫不知情的睡梦中完成的。于是某苏姓上校刚洗完澡出来就对上了申南小朋友睡眼惺忪又迷离疑惑的眼神。

苏翎的咸猪手又薅了一把他的软毛，还十分欠打的指着他的枕头，“你看，你睡觉流口水。”

申南还不太清醒，他下意识地想把枕头往自己身后藏，又觉得不太对劲，他低头一看，哪有半点水渍，申南愤愤对苏翎道，“你才睡觉流口水。”

苏上校像是宠溺非常地摸摸头，“对对对，我睡觉才流口水。”

申南无语地翻身下床，“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在这和你争论谁睡觉流口水。”

“去洗脸刷牙吧，申南同学”苏翎笑了，“待会儿还要去晨跑。”

话音刚落，他又自己补道，“哦对，你可是有请假条的人，不用跑。”

申南没有答话，他觉得苏翎大概在刻意强调那张倒霉的请假条，这件事可能过不去了。

两人是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的，苏翎和其他几位教官到操场组织新生们集合晨跑，申南去餐厅吃饭。苏翎意外在人群中看到了另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梳起高马尾，穿着长袖长裤显出高身量长腿的林响女士正在热身。这像是一场极限一换一，走了个申南同学，来了一个林响女士，两个不省事的麻烦，反正总有一个。

苏翎半真不假地打趣道，“林女士，我们要跑十五公里哦。”言下之意就是您恐怕跑不下来

林响没理他，甩了一下高马尾，鎏金的方形耳坠在温和的晨光里熠熠生辉。

他们刚跑出几百米，林响回头看了众人一眼，自个儿轻甩马尾，跑前面去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联盟军官，萧亚解释道:“学姐以前是圣普利兹林顿马拉松的第二名。”

对此不知情的苏上校挑眉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学姐。”

高情商的陈静安和诺曼保持了沉默，萧亚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什么也没回答，苏翎打量着几人的神情，幽幽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陈静安冷笑一声，“是又怎么样？”苏翎乖乖闭上了嘴，萧医生心下默默感激着他的静安姐。

他们跑第二圈时，林响和众人插肩而过，顺带看了苏翎一眼，苏上校是气不过的，正要追上去和这嚣张女人一决雌雄，陈静安隐蔽地踹了他一脚，意思很明显，你当这群娇生惯养的军训生是超人吗，能跟上你这基地军官的速度，苏翎只有忍下这口气。

憋了一肚子气的苏上校回去时，申南正优雅地吃下最后一口早餐。

“走吧，”苏翎向他伸手，“吃饱了，就上路吧。”

申南看了他一眼，苏翎笑了一下，“怎么？”

“还要继续抄养生秘籍吗？”申南幽幽道。

苏翎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不，今天是你们的第一场大型实战测试任务，其他人都开始了。”

申南没说话跟着他向外走，苏翎启动了一辆军用吉普车，申南上了副驾，嘴欠的苏上校打趣了一句，“申南同学真是自觉呢。”说罢，苏翎觉得自己整个人心情都变好了。

“要不然呢，你本来打算让我坐车顶上吗。”申南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倒退的树木丛林道。

“真聪明，居然被你猜到了，”苏翎笑眯眯地说，“其实你现在不用记沿途地貌和路线的。”说罢他看向申南，被说中心思的少年默不作声地与他对视。

苏翎单手掌着方向盘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以上，露出结实健美的小臂，他扔给申南一个小巧的黑色手表，“你的定位和计分手表，测试任务的规则都在里面。”

申南接过，却没有立刻戴上，只是装在外套的兜里，他揣在兜里苍白的右手与衣袖的交接之处细廋的手腕上已经戴着一只米色的手表，金色的表盘和指针闪着流动的光。

苏翎在一处拐角处停下了车，他重新戴上了那副墨镜顺手拍拍对方的肩，“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好运吧，申南同学。”

苏翎一路飙车杀回中控室，他径直对管移动监控摄像头的陈静安道，“马上调Z3514的监控画面。”他又马不停蹄地打开通讯设备，看着屏幕上教官们的定位坐标道，“刘教官在吗？”没等刘教官答话，苏翎的视线循着移动监控画面，冷哼了一声，通讯频道里传来刘教官的声音，“苏总长，我在。”

苏翎又哼了一声回道，“没事。”

他意识到陈静安正盯着自己看，苏翎毫不尴尬地把锅全甩到了申南同学的头上，“小兔崽子倒是厉害啊，居然让他从超微移动监控的眼皮底下跑了。”

几十公里以外幽深的原始森林中，申南背紧紧靠着身后苍天的白桦粗糙的表皮，苍白的指陷进身下混杂着腐叶的湿润泥土，他将自己藏进高而葱郁的灌木丛中，任凭早间湿润的雾气浸透衣物。

他抬头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头顶旋转，采集画面的超微飞行监控器。对于苏翎让这个小东西一路跟踪他，他并不觉得是件好事，从苏翎拍了一下他的肩，申南有所察觉开始就在想办法躲开这无处不在的监视。

他倚着那棵树的表面漫无目的地靠了一会儿，等到确认那个到处乱飞的小东西已经消失不见时，申南站起身沿着昏暗的树林走了一截。或许因为阳光不太容易透过树叶交叠的缝隙落入林间，这里光线很暗，让人压抑昏暗，但对于申南来说有一种格外自由的感觉，他像是脱笼而出的飞鸟，当脚步落在下陷的积叶层时，那种触觉像是大地温柔而踏实的托举。

说实话他并没有想明白自己要干什么，对他来说积分不是一件重要的事，苏翎给他扣一万分都没什么关系。

申南坐在一截倒塌的树干上，拿出包里的黑色手表，表盘首页是他目前的积分，他看到那个醒目的一，申南居然有些心情复杂，他昨天绝对没有抄完十本养生秘籍，搞得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感谢苏翎还是该怎么。

申南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不小心踩断了一节枯枝，发出一声脆响，四下望去，在幽深静谧的林中制造声响的他像是个活生生的靶子。申南感到有人在身后拍了自己一下，他转过身，是个眼睛很大脸上沾满泥土的姑娘，过目不忘的申南还记得她的名字——顾芒。

“你落单了吗？”申南跟着顾芒在林中一路快步走。

“没有，只是我们中的一个女孩摔伤了，她好像骨折了，我们不好挪动她，所以现在我们都躲在一个小山洞里。”顾芒回答，她回头看向申南，“你呢？苏教官有为难你吗。”

申南轻微地摇了一下头。顾芒看出他神色里的言不由衷，小姑娘关切地小声说，“我们都挺担心你的，今天早上听男生说你和苏教官住一间房，他还因为昨天的事私□□罚你，罚到你只能半夜去找萧医生。”闻言，申南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一脸如此真诚地说得好像他要提前入土为安了。于是他没有答话反而是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没太搞清楚这个规则”申南回答道。

顾芒摸出自己的表，翻出标有定位线的地图，“你看我们现在在的区域叫追逐区，也就是教官可以来抓我们，要是越过了这条终点线，进入中心实验室的区域就不能再抓了。”

“被抓到又会怎样呢？”申南问道。

闻言，顾芒忽然沉默了，方才看起来一路有说有笑的女孩现在像是要哭了。申南不擅长安慰人，他沉默片刻，“抱歉，我……”

话到一半被顾芒打断了，她冷静地回答，“你没什么好抱歉的”她不无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这次的实战测试任务本来就是为了淘汰我这样不适合战争的弱者。”

“抓到之后会被立刻淘汰，不管后来付出多少努力，整个军训成绩以零分记。”顾芒深吸一口气。

申南陷入了更加无言以对的沉默，顾芒有心摆脱沉闷的气氛，平静好情绪，她看向一旁似在神游的申南，“那你呢，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申南将苍白的双手重新放入外套侧兜里，坦言道，“我不知道，”他停顿了片刻，视线不知在树林何处停留，“对我来说这些事都没有那么重要。”

“好羡慕你这样的天才。”顾芒叹了口气，“像我们不知道要多花多少努力才能追上你。”

“我不是天才。”申南无奈地说。

顾芒闻言破涕为笑，“别说什么了，你真的很天才。单凭背下苏教官说的话就不容易做到了。”

申南垂下眸子，“可能事情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吧。”

顾姑娘豪爽地拍拍他的肩，“别说东说西的，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