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途径岩崖,岩崖的橘子树上已挂满青黄。”
这是商书在传灵符上留给贺云凡的唯一一句话。
清晨贺云凡早早赶到光音殿的时候才知道,商书下凡历劫了。
据说商书已经历劫一百个来回,却也都无功而返,实在可怜。不过看她那性子,也都难怪。说个笑话,整个天庭中最是位高权重的商书殿下,找情劫找了几百年。
得知这个消息,贺云凡很是郁闷,早知如此,他的那份公文还可以再拖延个三四五六七八……天。
书禾比他更要郁闷,眼下竹奉参与炼魂这件事还没解决,商书就做了个甩手掌柜,书禾表示——很崩溃。
“橘子树?竹奉和橘子树能扯上什么关系?”
贺云凡微微皱了眉,他实在想不通。从名字上来看,只有竹子才能勉强和竹奉点关系吧?
书禾却想通了。她缓声道:“和橘子树有关的不是竹奉,而是云离,也就是,竹奉的妻子。”
“竹奉的妻子?还有这号人物?”
“有,只是死得很早。”
原来竹奉在飞升前是某大户人家的独子,这家人宝贝得不得了,这不,竹奉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便早早物色好了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做童养媳。
这位姑娘便是云离。
实际上,云离比竹奉要大个五六岁,那时的竹奉年纪可小,身为媳妇儿的云离先是把他当儿子照料着,等到竹奉长大了些,才成了夫君。
也难怪飞升以后,竹奉还一口一个云离姐姐云离姐姐甜甜的喊。
竹奉很爱她。悄悄将她带入天庭,因为她喜爱树木,竹奉便买下岩崖,种尽橘子树。
每年这个时候,岩崖已是一片青黄杂糅。
“云离是怎么死的?”
“很惨。”书禾缓缓叹出一口气,接着道:“当年云离离奇失踪,竹奉疯了一般,四处找寻,找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不仅如此,她还被取魂,尸体像是被人强行扭曲成……你知道祷告天女吗?”
她看起来很紧张,不自然地向周围看去。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十二圣女议论不得。
“知道,鬼圣女。”
祷告天女是江曲第七圣女,与其他圣女不同,她具有邪性。好比神中有人神,鬼神,鬼也有属于鬼的圣女。
据说圣神为表明对鬼的关怀,祷告天女应运而生。这个天女与其他自然而生的圣女不同,她是在鬼中挑选出来,享万鬼朝拜。
每个圣女在位约莫二十年,那二十年,是江曲的至暗时刻。
也可以说,是全天下最痛苦的二十年。
而这位天女,原是一头“孽”。
一般来说,孽是一种通体发白,长得像没有毛的小野猴子的鬼物,再弱点的连眼睛也睁不开,小小的一团,只有一个成人的两个巴掌大小。
更让人难受的是,它们浑身会分泌一种黏腻的透明液体,虽说没有什么伤害,但就是恶心。
除此以外,孽鬼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是几个七八岁的小毛孩围着拿石头砸也能把它砸死。
于是孽鬼自然而然成了鬼圣女的最优选。
“云离死时摆着鬼天女的祷告姿势,不过那段日子鬼天女一直在圣界,从未出来过。”
贺云凡明白了,道:“云离被取魂了,所以,是没有找回来吗?还是碎了?”
“难说,我觉得没碎。”
两人一阵沉默过后,贺云凡忽道:“发现她的地点,不会也是在苍山吧?”
书禾似乎很欣慰贺云凡有此觉悟:“你也想到了她?”
“我听说过她,她很厉害。”
“确实。我和商殿调查了余闻卿很多年,拐走云离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她。”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书禾摇了摇头道:“不知。她是个怪人,做过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或许拐走云离也只是她的一时兴起。”
贺云凡忽的灵光一闪,道:“余清洛身为余闻卿的后代,她是不是知道云离的下落,才能以此来要挟竹奉?”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想,也有可能是竹奉想要通过炼魂来问魂,找到云离。”
“问魂?”
这一点倒是涉及到了贺云凡的知识盲区。
“是,问魂。也是邪术的一种,传说要找到一个人的魂灵,可以驯服其他人的魂灵,以魂找魂。”
“如果这是竹奉的目的,那么游州的目的……或许是想要养死灵战士,发动战争。”
贺云凡和书禾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光炼魂还不足以操纵魂灵,我猜,他们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
“余闻卿死后,游州国君将她厚葬,建造了巨大的古墓来保护她和她的宝物,陪葬的物品中,有一个名叫魂笛的邪器,可以操纵亡魂。此物乃余闻卿炼造,世间只此一个,再无替代。”
书禾坚定地望向贺云凡,道:“所以,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拿到魂笛。”
要拿到魂笛就要进古墓。
可是……
“余闻卿的墓穴在哪?”
“额,这个嘛~”书禾摆摆手道:“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接下来我会安排人去查,同时我们必须得时刻监视慕寒,余清洛以及竹奉的一举一动,一有情况我们即刻集合。”
言罢,书禾递给贺云凡一张传灵符:“保持联系。还有,这个很贵,别弄坏了。”
贺云凡怔愣地点点头,他快要走出门的时候,书禾又将他叫住。他有那么一瞬间很是纳闷,怎么商书,书禾都喜欢在人家要走的时候突然喊住人家?
“贺大人,我知道你和不尔的关系很好,但你们终究不是一类人,我希望你还是多思量思量。”
贺云凡没有理会她,径直离开了。
他觉得有些惊异,虽然在仙风湖书禾从欢是见过面的,但两人似乎并不相识,他也没同书禾介绍过。
来到家门前的院落,他正好见到了这么一幕——
从欢站在门口,一只手拎着何初莫的后领,右腿往后曲着,似乎在蓄力。腾空的何初莫张牙舞爪,发出阵阵尖叫。一旁看戏的小蘑菇一蹦三尺高,看起来甚是兴奋。
从欢比何初莫要高出不少,更何况何初莫年纪还小,才十三岁,故而将他拎起来对从欢来说和拎小鸡一样轻松。
何初莫一看见贺云凡,就跟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疯狂喊着:“师父!救我!他要杀了我!”
从欢看见贺云凡时一愣,心虚地松开手,一旁的小蘑菇也是灰溜溜地躲起来,佯装什么也没发生。
看样子何初莫又惹到他们俩了。
从欢再次发誓会和何初莫友好相处,在贺云凡的友好逼迫下,两人签署互不嘲笑,互不打扰,互不欺负条约。
做完这些,贺云凡就带着何初莫去练习了。说实话,何初莫在这一方面实在愚钝,教得贺云凡心力憔悴。
而从欢抱着小蘑菇倚在门边,眼睛微微眯着。
等教得差不多了,贺云凡便将何初莫留在院里练习,他自己则回屋内坐坐。见从欢这副惬意模样,便好奇地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你。”
从欢嘻嘻笑着,趁贺云凡侧身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牵住了他的手,任由贺云凡将自己拉入屋内。
贺云凡边走边评价道:“油嘴滑舌。”
说是这样说,贺云凡的脸还是微微红了。
唤珠在灯内很是无奈地又记了一笔,在撩拨这件事上贺云凡已经输了太多。
两人正对而坐,从欢揉捏着小蘑菇,很是不满道:“哥哥不信我,果然,得到了就不会珍惜,唉。”
小蘑菇也冲贺云凡扭动着伞柄,表达自己的不满。
见状,贺云凡戳了戳小蘑菇,调侃着笑问道:“你气什么呀?我可没惹你,我惹的是欢儿,关你什么事?”
从欢却认真道:“我们这是父子连心,很正常的,如果连小蘑菇都觉得我可怜了,那我就是真可怜了,唉。”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鬼话连篇。”
从欢很是委屈,道:“我本来就是鬼,说点鬼话怎么了。”
此话有理,让贺云凡哑口无言。
“好吧,你赢了,”贺云凡两手一摊:“你最多的就是歪道理。”
“我可不止有歪道理,我可知道不少内部消息。”从欢得意地哼了一声,接着道:“哥哥你对贺怜取有兴趣吗?”
“啊?贺怜取,他怎么了?”
从欢凑过来,一只手托着下巴,道:“余清洛想要强娶贺怜取,贺青木不答应。结果第二天贺青木就失踪了,所以现在贺怜取已经和余清洛决裂了。”
“你的意思是,贺青木被余清洛拐走了?”
看来拐人的手段真是一脉相承,方才才知道余闻卿拐走了云离,现在又得知了余清洛拐走贺青木。
“谁知道呢。不过哥哥,我还知道另一个消息。你想不想听?”
“什么?”
“听说余清洛现在很着急,倒也不是急贺怜取,而是急着要生一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必须是女儿。哥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贺云凡轻轻推了一下从欢,无奈道:“别卖关子。”
从欢顺势抓住他的手,道:“余家主家已经十几代单传女儿,这么多年,一个儿子也没有,这不奇怪吗?”
贺云凡先是一怔,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从欢倚在门边,望向他离去的身影,再看看本来在练剑,因为被贺云凡惊扰而同样目送贺云凡离开的何初莫,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小初莫呀,”他煞是热情地朝何初莫招手,笑道:“外面多热呀,过来,我们聊聊天。”
何初莫很是警惕,小心翼翼地观察一番后才慢慢挪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