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曲·宫廷万花筒 第9章 公主庆安（六）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悦之，君悦真是一个好名字！”

“三殿下谬赞。”

“不知在下能否成为齐小姐的君子呢？”眼前的男子，一袭华服，头戴玉冠，貌若琼林，谦逊绅士地朝眼前这位贵女颔首道。

“三殿下可真会说笑。”女孩儿一手轻掩微微弯起的嘴角，一手状似无意地抚摸着身旁盛开的芍药，美眸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高傲与疏离。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位华服男子走进这群怒放的花卉里，将其中最娇艳的一朵轻易摘下，踱步女孩身边，温柔地为其别在发髻之间，但他那眼神中却充斥着玩味，意味深长地与女孩对视一眼后，留下一句，“在下与齐小姐来日方长。”

“君悦在此恭送三殿下！”女孩儿屈膝行礼，动作是如此的行云流水，以及彰显着自己的尊敬，但那她双眼中透露出来的倨傲却控诉着那个嘲弄自己后便轻易离去的男子。

“啊，真是一个令人不喜的梦！”女子从睡榻上清醒过来，青丝垂落，她那双瞳孔里带着刚苏醒的朦胧，又带着些梦里残存着不满，半媚半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不容忽视的贵气，这位正是六宫之主，封号千禧的皇后—齐君悦。

“娘娘您醒了，可需奴婢们来为您清洗梳妆？”薄帐外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呈上来吧。”齐君悦淡淡开口道。

“是。”

每次梳妆好后，齐君悦总喜欢屏退身旁所有婢女，一个人坐在铜镜前，给自己留半柱香的时间思考以及学习微笑。

齐君悦从来都不是一个性格温婉的女子，她很清楚自己，自己是一个多么虚伪、冷血、以及残暴的人。

但出乎意外，这宫里宫外，几乎所有认识、熟悉甚至听闻过这位皇后的人们要是谈论起这位陛下钟爱的妻子，不外乎最多的一句：“当今皇后娘娘可真是一位温婉良善的人儿，齐国公可真是培养一位好女儿！”

齐君悦却对此噗之以鼻，“温婉”？“良善”？这是形容她？没错，这就是她，这位永远温柔大度，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皇后，以及陛下最钟爱的妻子。

齐君悦有时候会感到非常好奇，这位尊敬的陛下听到这些关于她的闲谈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但她相信，陛下永远都会是用那张完美的笑容看待这些传闻，毕竟他俩一向都是如此的“帝后情深”。

镜中的女子温柔微笑，那副美丽无瑕的面容，再搭配上那亲和有力的笑意，如此佳人试问谁不会为之倾情，甚至倾心呢？

“启禀皇后娘娘，恪嫔求见。”未央站在不远处屈膝行礼。

“让她进来，本宫一会就来。”齐君悦温柔地说着。

“是，奴婢先行告退。”

原本铜镜中那张完美无瑕的笑脸瞬间敛去，浮现出是一个阴沉烦躁的面容。

想到近来深居简出的恪嫔，齐君悦内心不由得残忍地想：“好烦，好想马上就把这个女人杀了！”

但余光瞥见镜中如此冷漠又如此真实的自己，齐君悦黛眉轻皱，“真是难看！”刚才那样的笑容她可是练了好久。

不过很快，她就收拾好心态，恢复起刚刚那副亲和的笑容，起身向外殿走去。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殿内等候的恪嫔看到走出来的皇后，规矩的行起宫礼。

“恪嫔免礼，赐座吧。”

“嫔妾听闻最近这西域进贡些宝物上来，陛下向来厚爱娘娘，全部都赏赐给娘娘，嫔妾近来总呆在屋内，都还未来得及向娘娘道喜！”恪嫔一脸笑意地望着坐在凤椅上的齐君悦。

“恪嫔说笑，不过是堆讨女儿家欢心的小玩意，陛下可真会给本宫出难题。”齐君悦微笑着轻轻摇头，神情半似无奈又半似甜蜜。她正一手倚额，另一手指尖节律的敲打着凤椅扶手处，如此随意慵懒的动作里却是那么雍容华贵。

“这皇宫里谁人不知皇后娘娘与陛下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娘娘可不就是陛下心里的小女儿家？”恪嫔掩唇打趣，眼底带着丝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嫉妒与羡慕。

“恪嫔这张小嘴真会讨人欢心，本宫想起库房中还有几株天山雪莲，未央，你去全拿出来赏给恪嫔吧。”

“奴婢遵命！”未央规矩地俯身退出。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恪嫔眼里闪过一丝喜意。

“不过话说回来，本宫近来得些上好的茶叶，恪嫔与本宫一道品茶如何？”齐君悦调侃着望向落座于自己不远处的恪嫔。

“当然，这宫里谁不知娘娘最善这茶道，娘娘愿意赏脸，嫔妾感激不尽！。”恪嫔一脸笑意地回望坐在凤椅上的齐君悦。

两人就这么在凤仪宫中有说有笑的闲聊了一会，刚还一脸璀璨笑意的恪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随即低落，双眸一直凝视着手中的茶杯。

“恪嫔这是怎么？”齐君悦非常应景地出声，关切询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都是五公主这孩子…这孩子本来身体就一向不太好，入秋后这天气也越发寒冷，应当是晚上婢女没照顾好，染上风寒。这都烧了好多天，太医来了都好几回许久也不见好，嫔妾这心里着实难受。”恪嫔眼角微微湿润，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本宫就说最近都没怎么见着庆安，原来是生病，现在如何？太医院那边又是什么情况？”齐君悦也是一脸担忧。

“太医说五公主毕竟身子骨就弱，还要继续喝药再休养一会儿，但这孩子一直哭闹要陛下。嫔妾明白这孩子的心思，她许久不曾见过陛下，如今生病就更想着与陛下亲近，可陛下龙体康健乃为国之根本，这怎行呢？可娘娘您也知道，嫔妾是把五公主当成自己的心头肉来对待，看着她那日夜哭闹难过的模样，嫔妾何尝又不是在用刀子挽自己心口呢？”话语间，恪嫔不禁用手帕擦了擦自己早已湿润的面容。

“恪嫔如此深明大义，真是令本宫心疼不已。”齐君悦温柔拉过恪嫔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轻言安慰。

“庆安终归来说做为陛下的女儿，渴望陛下关心也是人之常情，本宫寻着机会去给陛下提一提。况且陛下身为天子，鸿福永存，众人爱戴，相信陛下也会理解庆安的情况，并且恪嫔如此爱女之情，本宫也相信陛下会对恪嫔有所体谅。”齐君悦意有所指地望了望自己眼前正垂眉啜泣的恪嫔。

“多谢娘娘愿意照拂嫔妾与五公主！”恪嫔惊喜地抬起头来，紧握齐君悦的双手，一脸感动。

“恪嫔一向聪敏，应该明白这次无论是对庆安，还是对恪嫔自己而言一次多好与陛下增进感情，彼此相处的机会吧？”齐君悦温言提醒。

“嫔妾感激娘娘提点！时候也不早，嫔妾就先行告退，不叨扰娘娘。”

“既然如此，不过除那几株雪莲，本宫这还有几瓶仙桃浆，恪嫔一道带回去拿给庆安补一补身子。”

“嫔妾在这里先替五公主多谢娘娘关怀！等这孩子身子一好，嫔妾就让她亲自来给娘娘告谢！”恪嫔眼里的惊喜之意几乎压抑不住地涌现而出。

“本宫也希望早些看到庆安这孩子痊愈。”

等未央送恪嫔离开后，一位面带薄纱，头发被一木钗随意盘起，身着布衣，身子曼妙的女子从殿内走出。

她规矩地冲凤椅上的齐君悦行礼，但还没等齐君悦出声，她便自顾自地起身，翘着兰花指，一脸谄媚：“娘娘，奴婢可听说这位’人美心善’的恪嫔娘娘近日里经常派人在这宫里，以及掖庭打探消息，全都是关于她上次小产一事哟。”

“哦，是吗？老鸡还有什么消息愿意分享与本宫听一听吗？”齐君悦模仿着眼前这位女子的口气，吃吃笑道。

“奴婢还听说这五公主呀…”老鸡扭着腰肢，漫步挪至齐君悦凤椅旁边，凑近她的耳旁将消息细细道来。

“哦？本宫知晓了。”齐君悦微眯起双眼，一脸惬意，“此番辛苦老鸡了，鸡粮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下去领赏吧。”

“多谢娘娘，奴婢就需要这个！”不一会儿，老鸡的身影就消失于殿内。

和恪嫔虚与委蛇那么久，齐君悦一直都在克制住自己内心暴戾与疯狂，她甚至有些后悔没有让恪嫔一尸两命，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应该了结她，但是她又想起自己搭好的戏台，人物都基本安排好，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放弃呢？不然这难得的快乐她又去哪里寻找呢？

“果然自己还是太急躁些…”齐君悦刚从凤椅上站起，正准备活动下四肢，未央便出现殿内，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模样，“娘娘，仆固美人求见。”

“…”齐君悦不禁有些想无语凝噎，本宫才刚起身好吧！唉，等等，仆固美人？

“哦，是她呀，让她进来吧。”这出戏还要唱下去不是吗？齐君悦如是想着。

“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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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嫔一脸舒心地坐在回摘星阁的步撵中，内心不由得雀跃。

真好，通过今日这次请安她就明白，皇后还是一如既往地看重自己，亲近自己，很快自己便又可以荣获圣宠！

她手中正把玩着从皇后那得来的赏赐，这是一小瓶的仙桃浆。忽然间恪嫔想起正躺在病榻上的庆安，柳眉微蹙，但又很快平复，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自言自语：“庆安，你一直都会是本宫的好孩子，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