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曲·宫廷万花筒 第44章 皇都旧事（十二）

绿植缤纷，御花园的景色好似千变万化般，一看一个样，未央扶着齐君悦漫步走至这清廊道内，看见周围昂昂生机的园景，齐君悦的脸色倒没有刚出来那会儿憔悴，她正与未央轻声说话，忽然好似听见什么声音从远处细细索索传来响在耳畔。

齐君悦自小苦练乐理，五感要比常人更为优异，只见她脚步一顿，侧眸询问身旁的未央：“你有听见什么么？”

大抵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有点儿像是什么溅过水花，声音估计是从假山那边的池塘周围传来。

未央疑惑道：“娘娘可是听见什么？”

齐君悦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描述，眼神示意未央，未央心领神会，朝着后面的侍卫与奴婢吩咐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

从廊庭中走出去后，齐君悦只身带着未央一路穿过莲花亭，到达那座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周边。

这里附近就是太液池，太祖喜好奢华，酷爱大兴修建各种风格的宫廷园艺，一次梦中踏游一座仙池，等清醒时刻提笔将梦中景画出，着手命工匠根据自己的回忆所建造，宫人们每每观游或者是经过此地恍惚有种踏入仙境之感。

只是太祖当年挥霍无度，后来还强行征用百姓民田建造行宫各院，国库而后接近赤字，百姓怨声连连，好在而后成祖继位解决不少太祖时期的问题。而成祖也并无拆掉这皇宫里的太液池之意，只是希望后世子孙引以为戒，这也就导致既太祖过后，此地落寞许久。

齐君悦领着未央走近，倒是发现越是临靠着这曾经名满天下的太液池的附近现在已然是一片杂乱的芦苇荡，无人修剪的草丛野蛮生长，高度几乎快要达到腰间，密密麻麻足足有半人高。

这里冷冷清清，未央看过后整个人都些瘆得慌，生地不熟的地方总是会让人心头莫名紧张，担忧道：“娘娘，我们还是离开吧。”

齐君悦略带疑惑地扫过眼这里，想来会不会她真的听错了什么？轻轻唔了一声回应未央点头同意离开。

只是她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见一阵微弱而压抑的闷呼声。

“嘘！”齐君悦食指往嘴间一笔，她与未央二人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年幼的孩子被两个隐约看不太清面目的婢子死死抓住摁在水里。

那两个婢子恶狠狠地扼住孩子的脖颈，而孩子的半个身子都被压在水里，想要抬起的头又被身后的人使劲往下压去，小孩的双手拼命挣扎，冰冷的池水打湿的脸庞很快变得惨白，头上的发髻完全散乱，可是她的手脚却只能不断徒劳乱挥。

齐君悦一怔，随后就听见未央在她的耳边低低惊叫：“娘娘，那可是大公主啊！”

齐君悦扶住假山的手顿时握紧了些，她深深地看过眼那个婢子，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未央黑色的眼睛中带过一丝慌乱与无法掩饰的惊恐，她看向身侧的齐君悦，神**言又止。

齐君悦心中闪过一丝犹豫，要不要救人？而且就算是要救人要怎么救大公主呢？她不喜欢打草惊蛇，不喜欢自作主张，不喜欢惹麻烦事上身，即使对方是两个人，她和未央虽也是两个人，可是她没有那么愚蠢地会认为自己与未央能对付得了，她需要的是自己那些远处的护卫与随从。

更关键的还有一点，齐君悦观察过那个站在旁边的橘色衣裙的婢子只觉得有几分熟悉，脑海中记忆一闪，她不是见过么，那不就是婉贵人慕柔儿的贴身婢子么？另一个是哪个宫里的？

不过片刻，大公主就不再挣扎动弹，小脑袋完完全全垂在池塘里，好似没有了生息。

两个婢子很快就松开了她，其中一个吩咐道：“赶紧丢下去！”

“今日齐贵妃就在不远处的御花园里观景，你等会去想办法将她引到这边过来，我这就去告知皇上与皇后娘娘，谋害皇嗣可是大罪。到时候人赃并获，看她能怎么狡辩？”

未央听到后，简直是怒从心头起，嘴唇咬了又咬，却没想到自己的手立马被齐君悦握住，齐君悦朝她无声地摇了摇头，她对上齐君悦的眸子最后也只能按下心绪，隐忍不发。

轻轻一声噗通声，大公主就这样毫无知觉地被丢进水池里，浅紫色的绣花裙袍随过水间荡漾，片刻就被湖水卷去的无影无踪。

那两个婢子站在池边就这样看着大公主沉下水池，其中一个还特别小心地看了看四周附近，确信真的是没人，才和另一个婢子一起离开。

等她们走远了，未央简直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分外惊恐地抓住齐君悦的手：“娘娘，现在要怎么办？”

大公主被害，而自己就要成为这无妄之灾的背锅者，婉贵人的婢女被人收买...这一切...这个局是谁设下？她倒是好奇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自己深陷困境？！齐君悦忽然就从假山后边向池子边快步跑过去，二话不说把脚上绣鞋一脱，纵身跳进这冰凉的湖水之中……

未央简直是惊慌失色，整个人都吓了一大跳，根本来不及阻止齐君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娘如黑色绸缎般的发丝拂过水面留下的点点斑驳痕迹，可也是在那么一瞬间，瞬息之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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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齐君悦跳水救人这一幕，未央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快要晕倒。

然而不一会儿完全出乎她意料，片刻时间，齐君悦便从水池中探出头，一边游一边拖过昏厥过去的大公主上了岸。

大公主即使年纪还小，六月底才满六岁，可毕竟现在是在水里，齐君悦近来身子也不舒爽，她几乎抱不住怀里的这个孩子，手臂一个失力差点脱手将她又再次掉下水中。

岸边的未央赶紧蹲下身过来接应，两人合力将大公主拉上地面来。

未央半搂着公主惊道：“大公主的眼睛怎么被布蒙着？”

公主小脸惨白，脸上确实蒙着块遮眼布。

齐君悦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滴滴沥沥淌水，发髻湿漉漉完全散乱，脸孔煞白好似水中妖姬，她赶忙俯下身子摸了摸大公主的心口，急促道：“还有热气，还能救她！”紧接着，她想起将自己小时候住过的寺院旁附近也是多这样的池塘，曾经也有溺水的人被懂水性的能士用民间方子给救活过来，现在也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治，齐君悦也不敢再耽误，无论什么三七二十一，用来救人的法子给全都在大公主的身上使去。

她先是将公主口鼻清理干净，紧接着把公主的贴身衣服全部都扒拉松解开，胸口用力捶两下，接着翻过身来用膝盖顶住孩子柔软的腹部，折腾好一会儿，没想到真的起效了。

大公主又是咳嗽，又是吐水，最主要还是因为呛住水气无法呼吸才晕过去了，被齐君悦这么一个折腾敲打，总算是回过口气，咳嗽好几声，哗啦哇地呕出一大口水，醒了。

太好了，终于给救活过来了，齐君悦心里也渐渐松上一口气……

大公主挣扎地回头，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视野终于亮堂起来，就要绝望的瞬间她看见了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宛若天上星辰般璀璨，细密的眼睫毛犹在轻轻地打颤，沾染零零星点的水珠，碎玉珠翠似的。大公主心中一跳，觉得眼前好似被反着阳光的镜面晃了一下似的，再看清些，是齐贵妃！

大公主眼眶瞬间就通红一片，小手紧紧抓住齐君悦的手臂，心中的委屈与无助就像是泄洪的水顺势就要奔腾而出，她瑟缩地往齐君悦怀里挤进去，道：“齐娘娘...知颐...好冷！知颐好冷...”

怀里孩子身上温热，这种奇异的感觉迎面齐君悦而来，而这清清脆脆的童音十分稚嫩，反而让齐君悦这会儿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过了半晌，方才带着些犹豫与好奇的试探地小心回抱住大公主。

大公主泪眼汪汪地想要哭泣，可只见身侧的未央不由惊呼：“娘娘！”

齐君悦只觉眼前一晃，头晕与身子的不舒适一并到达极点，她原本身子骨近来就一直不太好，而后因为怀孕的时间也有三月，晨吐逐渐严重，刚贸然下水救下大公主，现在还能撑着意识在这里就已经是自己最大的极限，她真的快要支撑不住了，整个人不稳地都要晕厥过去...

“齐娘娘！”大公主也慌了，她看着摇摇欲坠的齐君悦简直是不知所措。

未央连忙脱下自己身上这件最外层的干衣裳搭在齐君悦身上，齐君悦忍着不适，看见大公主就跟呆住一样目不转睛地盯住自己，一双小手紧紧抓住自己。

齐君悦努力扬起微笑，道：“本宫没事。”她一边安慰大公主，一边示意地看向未央，语气越发艰涩起来：“快，未央，赶紧带大公主去建章宫找太后娘娘...，说是有人要谋害公主...本宫刚巧路过...你向来聪明...知道本宫...本宫的意思...”齐君悦有气无力地吩咐道，简直是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但还是没法支撑，两眼一黑，晕倒到在未央的臂弯里。

“娘娘！”

“齐娘娘！”

大公主刚就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可谓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经历了，要不是因为齐君悦才能死里逃生，现在齐君悦昏迷，她害怕地手足无措，一下子哭着扑到齐君悦的身上，“齐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