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苦夏,万安宫门前是真冷清起来了。
理由,那也是再正常不过,贤嫔有了身孕。太后娘娘恐这孩子有个闪失,叫张翩然闭门思过,少出去祸害人。大家伙都不用猜,这就是太后娘娘摆在明面上的厌弃!
而,皇帝那边也和先前一样,事不关己似的,高高挂起。
张翩然是觉得这对母子,可真是有意思。这就拿她当个外人,里应外合的,提防起她来了?她这贵妃做到这份上,那是挺悲哀的。
幸亏,她早就对皇帝断了念想。听说哥哥在西南又打了胜仗,连朝廷里,对她的骂声都小了些!她只一心盼着哥哥能回到京城来。
只要熬到哥哥回来,管她贤嫔怀孕,还是受太后娘娘白眼什么的,她都不在乎!
可在外人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怎么也算是太后娘娘磋磨的太狠,自家贵妃娘娘受了极大的委屈。关在这万安宫中,便好似是笼中雀!哪里有自由可言。
云雀真是忧虑之极,贵妃娘娘千万要想开些,即便真到面色憔悴的地步。那群人,也断然不会怜香惜玉的!
张翩然扶着头,昨夜睡得不好,“云雀去吩咐厨房,今日的菜做的清淡些。”
“娘娘,可是又头疼了?”云雀担忧的看着她,“这样下去,可怎么出成?”
“不打紧。”
张翩然可不想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那里都是霍洗忧的眼线。闹不好,还胡因为这点事,就要传到皇帝耳朵里,又觉得她是在拿乔!
昨夜里,她又梦到了太子殿下。浑身是血,落在悬崖里,嘴里嚷着什么,没听清。
她是吓都要被吓死了!
张翩然拿双手捂着耳朵,理都不想理他,那她是从打心底都惧怕那位太子殿下!
那个死了好几年,早该死透的人。张翩然却总是忍不住的想,是不是她同霍洗忧提起了他,说了不该说的,这才仙人,入了她梦。
张翩然哪怕是不讲究的人,也总想找个懂行的人问问,她与太子殿下的前尘往事,大概真成了孽障。那这梦是不是另有玄机?
要不要给那位太子殿下烧点纸钱?或者,香火之类的?
算算这些日子以来,这都第二回了!张翩然感叹道,“也不碍事,就是不见了一对珍珠耳坠子。”
“好好的珍珠耳坠子,怎么就丢了?”云雀将轻薄的夏裳,五颜六色的,铺满了后院。一来是为了收拾,二来是要为张翩然寻物件。
张翩然的首饰多的数不胜数,也不是非要那珍珠耳坠子。只是,这物件,说起来还是有些来历的。
云雀听了宫女的禀报,在她耳畔上,“娘娘,贤嫔到了。”
来的人,是位不速之客。
贤嫔摸着还未隆起的小腹,被宫女搀扶着,面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娘娘,也是小气,一副珍珠耳坠子罢了。哪里又要这般兴师动众的找?”
说实话。
她比皇帝和太后还担惊受受怕。贤嫔和她的关系,已经是撕破了窗户纸。
贤嫔可千万别有个闪失!不然,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你能来我这处,真是让我觉得意外。”张翩然拨了拨手边的茶匙,感叹道,“这宫里头,妹妹那处最是气派。太后娘娘和陛下赏赐的东西,可是满出来了?”
“那都是,太后心疼臣妾罢了。”贤嫔让人把滋补的药品,拿上来:“妹妹听娘娘身子不好,比起我来,更需要滋补才是!”
张翩然的面上微不可查的笑了下,贤嫔笑得一脸小人得志,的确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贤嫔又道:“不过,贵妃娘娘也别着急。等您有了身孕,陛下想必更高兴!还怕赏赐不丰厚?”
她倒是说呢,这贤嫔都有了身孕,不放着好好安胎,倒是来万安宫炫耀起来了!她对贤嫔动不动就摸肚子的动作,张翩然权当自己眼瞎,看不着。
贤嫔见着演不下去,又道,“如今妹妹身子不方便,还要娘娘多劳累了。”
听这话的意思,还想与她结盟了?张翩然有些吃惊,莫非怀了孕,贤嫔的脑子被踢坏了?她道了一句,“陛下近些日子没入过万安宫。”
贤嫔却着急的说:“那怎么会呢!陛下没去过我那里,也没到娘娘宫里头,他能去哪儿?”
这真是奇怪的问题。
张翩然慢慢把指尖收了回来,天边的云彩是一朵挨着一朵,抬头就能望见的郁闷。秋日里,雨下得少,她也不担心晒在外头的衣裳,会被急雨打湿了。
张翩然是觉得挺好笑的,皇帝看后宫的这群女人,加起来,还没对霍洗忧一人的信任!
贤嫔又问:“看来这事不简单,有人是诚心不想让我们知道。能近陛下身边的,也就是霍公公了。”
可不是,这么说么!
她们又不是霍洗忧,能一整日的跟在皇帝身后头。
等等,张翩然皱了皱眉,她怎么能,时不时的就想起霍洗忧来?
贤嫔却道,“娘娘可还记得,有一回,上书房里头有人。陛下不让你我进去?”
“陛下想宠幸一个宫女,哪里又是我们能拦得住的。”张翩然笑的温温柔柔:“你既然诚心来问我,那我也不用故意瞒着你。”
贤嫔是担心自己怀了身孕的期间,宫里头多出了一个新人。
这种事,她在很久以前也经历过。可后宫里,还不是多了一个又一个。
“那娘娘觉得。”贤嫔拿不住,犹豫的问,“以陛下的性子,能这么多天不入后宫,可是因为自己藏了个人?”
张翩然嘴角笑了下,轻声道,“万安宫被拘得紧,我不如你消息灵通。”
贤嫔应当也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过来打探口风的,道,“既然,娘娘都不知道,那倒是愈发古怪了。”
“我说你,何苦来哉?”张翩然掀开眼睑,打量她一眼,“贤嫔,你莫要糊涂了才是。陛下正值盛年,每年都要选秀,这后宫里头难道会少了人不成?你现在是有了身孕,就该好好往前看,想这些醪糟的,为难自己作甚?”
贤嫔下意识的心虚,提高了声响,“这不是人之常情?我要是像娘娘这般的家世,也不怕失了陛下的宠爱!”
张翩然,“……”
贤嫔吃起小醋来,“娘娘,自己有,就不许别人有了?”
天可怜见,又一顶帽子戴下来。她就像是皇帝手里最好用的挡箭牌!
哪怕寻常女子都受不得这事,亏得张翩然她还天真烂漫这么多年,真以为皇帝把她当个宝!现如今,肠子也悔青。
好事轮不上,这什么破事,倒是先淌一遍浑水!
“左右,你放心,那宫女不是我的人。”张翩然没来由的想,皇帝对所有的人的宠爱,那都是是权衡利益!她愈发觉得索然无味,不要也罢。
“不是娘娘的人?那谁能有这么大本事!”
张翩然下意识的就想,会不会是霍洗忧?
保不准的,他为了讨皇帝高兴,去外头寻个美人。
“那我真不知道了,你以后若是有消息,找人知会我一声。”张翩然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遍,再看着贤嫔这张脸,她们还没到说体己话的地步,“万安宫,是会记得妹妹的好。”
“我和大伴又不相熟,本还希望着娘娘能知道些什么!”
贤嫔有些气馁,人怀了身孕怕热的很,用手扇着风。
“那也要是我与霍公公,能聊得来。可别是,我和霍公公一见面就掐的水火不容!”也不知道,贤嫔到底怎么想的?难不成,贤嫔觉得她和霍洗忧是一伙的……真是造了孽!
贤嫔盯着她看了一回,冷不丁的,说:“娘娘是真不知道,诏狱那边可把小夏子的嘴巴撬开了,还攀扯上了我,这些不是娘娘的主意?”
“贤嫔,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
她是向霍洗忧示好了,但那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肯定是不会入她的局啊!
张翩然也不是个喜欢勉强人的性子,怎么,还要她去哄着个宦官?这都是什么事啊!左右,她和霍洗忧,那是绝对提不上熟稔啊!
“娘娘,可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
没事吧……
“妹妹,现在身子金贵。”张翩然要不是见着贤嫔怀着身孕,早就一巴掌过过娶了。更是不敢留人,她道,“万安宫的茶水和茶果,品相都不好。贤嫔,定然是瞧不上的。”
这就算是在赶客了!
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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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雨点落下来,云雀着着急急的跑出去收衣裳。
“哎呀!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张翩然顺着雨帘往外头看去,外头雾蒙蒙的一片,是什么都看不清了。好像是有什么人,往万安宫里头来了,哗啦哗啦的大雨,落在油纸伞上。
这身段,那是高大又修长。看上去,还真是有点眼熟!
张翩然抬起脖子,张望出去,伞柄那端下头是一身的黑色皮质飞鱼服,不偏不倚,两人的视线交错,对了个正着。
“作死的奴才!还不赶紧来帮忙!”
云雀叫嚷的声音,在院子里响彻。把这宦官衬托得越发的沉稳,要不是他身上这身衣裳,说他是世家的小公子,也是有人信的!
霍洗忧收了伞,甩干了伞面上的水珠,动作干脆又利落。张翩然心里有点小小的吃惊,她敢保证,他看她的眼神,绝对不普通!
像是藏匿了许多的心事,而且还是压抑的厉害。
张翩然神情淡淡的看着他,在这磅礴大雨里,霍洗忧的轮廓慢慢的清晰。
人已经到了她跟前。
“贵妃娘娘,万安。”
张翩然抬起眼,指节下意识的摸向耳垂,她朝他勾唇,算是上苍给予的最大的馈赠,“霍公公,起来罢。”
要不是,她那珍珠耳铛不见了。她还真以为,这宦官是个沉稳的!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霍洗忧该不会真的如她人所言,略失了手段,让那小夏子栽赃了贤嫔。他就巴巴的,拿着这事,来她万安宫讨赏的?
张翩然可是要对他有防备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