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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恩不负 第7章 再世相逢

作者:山月照旧林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6-18 01:49:51 来源:文学城

一行人吃饱喝足,整顿得差不多了,便趁着雪还未下大,抓紧时间赶路。

护卫们都披上了挡雪的蓑衣,易长风看着一路只顾着傻乐的易鸣,眼皮直抽。

公子五岁那年到雁安养病,因为体弱几乎足不出户,十一岁时又拜了裘老为师,多数时间都随裘老在落翮山住着。而易鸣自幼在府上偏院长大,按理说与公子交集不深,怎么突然就死心塌地上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敲打敲打:“阿鸣,你跟我都还对不了几招,想做公子的近身侍卫,还差点火候。习武贵在勤勉,不可心存侥幸、偷懒取巧,听到没有?”

易鸣也不恼,乐呵呵地说:“那还请大哥多教我功夫,千万别手下留情。”

“呵,多皮实似的。”易长风道,“真不跟我们回雁安了?”

“大哥你别难过,我会想你们的。”易鸣拍拍胸脯承诺说,“我保证给你写的信一定比给其他哥哥们的信多!”

“哟,那可真羡慕长风了。”旁边的护卫哄笑起来。

易长风嘲道:“得了吧,你那狗爬似的字,我可稀罕不起来。”

马车辘辘,祝予怀听着车窗外的说笑声,嘴角也不禁上扬。虽然一夜未眠,有些乏力,但大约是心情好,早膳吃得比平常多,倒也不像往日那般疲倦。他支着脑袋,阖眼小憩了片刻,迷迷糊糊间,马车吱呀一声停了,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哪里来的马,怎么还挡路呢?”

“好生威风!哎,别凑太近,它看着要踢人呢。”

“那马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啊?”

方未艾背着药箱,骑着匹矮马到了马车附近,准备照常去给祝予怀诊脉。本不欲凑热闹,但他扫了一眼那受伤的马,眉头就皱了起来。

德音掀开帘子,探头探脑地问:“出什么事了?车怎么停了?”

“不知何处跑来一匹骏马挡了路,等它走开就好。”方未艾解下蓑衣抖了抖雪,上了马车,“九隅,今日感觉如何?”

“昨夜睡得不安稳,有些头疼。”祝予怀说,“师兄为何神色有异?”

方未艾找出脉枕,一边凝眉扫了眼车外:“我看外头那马浑身是刀伤,主人却不知所踪,像是遭了盗匪。图南山中兴许出了什么变故,我们人生地不熟,还是谨慎些为好。”

祝予怀心中一紧:“我去看看。”

车外雪势还未止,德音闻言拿来大氅为他披上。祝予怀掀开帘子,只见不远处如絮的飘雪中,有一匹头细颈高、通体漆黑的骏马,踢踢踏踏地跺着蹄子,似乎十分躁动。还未等他下车细看,那马忽地啼鸣了一声,掉头往图南山深处驰去。

正设法驱赶它的护卫们茫然不解:“怎么回事?它怎么突然又跑了?”

祝予怀似有所感,目光循着马匹远去的方向,望向凄寒渺远的山林。他静立了片刻,忽然一阵晕眩,眼前影影幢幢,仿佛出现了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大雪,受伤的马匹,还有倒在雪地中的……

“九隅!”方未艾看他突然蹙眉按住胸口,忙上前去扶,“这是怎么了?心口又疼起来了?”

德音也急了:“公子,公子?怎么好好的犯起心疾了呢!”

方未艾当机立断:“别慌,他这一身冷汗吹不得风,先扶他进去。”

临近的护卫忙上前搭手,众人手忙脚乱之时,祝予怀像从梦魇中惊醒一般,忽然挣扎着喘了几口气,动作一大,险些把方未艾给拉下马车。

“公子当心!”在众人惊慌的呼声中,祝予怀一个踏空从马车上跌了下去。肢体剧痛袭来,让他从那些不甚分明的幻觉中清醒了过来。

祝予怀睁开眼,漫天雪色倒映在他眼瞳中,许是白得太惨烈,太刺目,他眼眶微酸,不知为何,竟落了几滴泪下来。

方未艾心有余悸地扶着车壁站稳,一转头看见他这模样,惊诧不已:“九隅,你这是?”

祝予怀恍若未闻,勉强坐起身。胸口还有些余痛,他低下头,才发现衣襟都被自己攥皱了。

众人都当他是哪里摔着了,紧张地围拢过来,却不敢贸然去碰。祝予怀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茫然片刻,下意识抬指抚了下脸颊,沾了满手的微凉。

祝予怀做梦般自语喃喃:“我怎么……哭了?”

图南山中,卫听澜正冒着雪策马飞驰。

侯跃追随在他身后,忧心忡忡:“卫小郎君,往南走,真能找到大夫?万一咱们再遇上刺客……”

“高邈等不了太久。”卫听澜狠狠抽了一马鞭,“这马太慢了!”

随行的士兵们也很吃力。他们的马匹至少有一半被下了药,还被那些刺客乱刺一通受了伤,剩下几匹能用的多少也受了惊,想快也快不起来。

侯跃驾着马,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他向来憎恶陈莽背后嚼舌根的做派,但对这传闻中性情乖僻的卫小郎君,也难免会心存疑虑。

这少年人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既不像他爹,也不像他兄长,从朔西往澧京这一路上就窝在马车里,出来了也是阴郁地抱着一把剑不声不响,实在是个古怪人。

当然他侯跃也不是那种因为人家年纪小、性子怪就瞧不起人的短视汉。昨日若非卫听澜察觉有异,提前做了部署,光凭那些带着臂弩从天而降的刺客,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不止如此,朔西突骑用刀不用剑,是因为双面开刃的剑碰上重兵器易折断,可卫听澜凭着一手奇谲精湛的剑术,竟能同刺客的重鞭正面较量而不落下风,这点侯跃打心眼儿里服了。

可就是在图南山中找大夫这事儿吧……他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卫听澜也不说大夫在哪,只闷头往南跑,可南脉那么大,他们这不是大海捞针么?

侯跃悄悄跟边上的人打眼色:“训哥,老焦,你们说……”

于思训低声打断他:“你别多话。反正已派了人往澧京求援,不会耽误什么,小郎君执意往南,咱们跟着就是。”

焦奕也道:“年轻人么,关心则乱也正常,不过往南究竟是不是无用功,咱们也得亲自走一趟才知晓。”

侯跃看素日里最有头脑的两个人都没有异议,只好住了嘴。再一抬眼瞧见卫听澜满身的风霜,更是不忍心多质疑了。

罢了,卫小郎君算是高将军看着长大的,两人不是兄弟也胜似兄弟,若是高将军真有什么不测……跑了这一趟,总比待在营地听天由命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卫听澜策马疾驰了大半宿,身体被风雪吹得几近麻木,呼吸中也好似淬着冰霜。

前世高邈背着他杀出重围,便朝着图南山南脉逃匿藏身。后来高邈毒发,狠了心抛下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去引开刺客,而卫听澜独自一人拖着伤体,在雪中既寻不到高邈的踪迹,也辨不清方向,没走多远就倒在了大雪中。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冻死在雪地里的时候,恍惚间却瞧见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停在他身前,拂去了他背上的积雪。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人已到了京城的祝府。

祝予怀。

这个名字不轻不重地在他心头一落,叫他再次回想起重生前的那个梦,那只覆在他头顶的温暖的手。

马蹄踏碎枯枝,溅起一路雪屑,眼前凄寒的图南山,渐渐与前世冰冷砭骨的雪岭重合在一起。

卫听澜心乱如麻。重活一次,他本不想再欠祝予怀的人情,更不想这般狼狈地去见他。

见了面又该怎么说?时间紧急,若是祝予怀不肯跟他走,他就只能强行将人掳走,来日再登门请罪了。

但他心里却有个抹不去的念头——倘若,祝予怀也像他一样死而复生了呢?

祝予怀若记得前世的种种,会后悔当初从图南山的雪地里救起了他吗?会不会此刻祝予怀也在满山遍野地找他,想往重伤昏迷的自己身上再补几刀?

卫听澜想着这些,就像是熬着酷刑。他用力挥开这些杂念,冻得没知觉的手攥紧了缰绳。

人命关天,别无他法。祝予怀的师父裘平生是个武痴,也是世间少有的毒道奇才,祝予怀的一身武艺都承自裘平生,医毒之术想来也不会太差。只要能想办法多拖点时间,高邈便多一线生机。

倘若他真要杀自己……

卫听澜咬牙切齿地想着:用我的命,去换高邈的命便是了!

“你们看那是什么?”侯跃突然诧异道,“前面那黑马,看着有些像追影?”

卫听澜也看见了追影。他抬手打了个呼哨,追影也激动地啼鸣了一声作为回应,加速朝这边奔来。

卫听澜勒住马,直接按着马背纵身跃到了追影背上。

于思训忙道:“小郎君当心,追影被下的药……”

“无事,我自有分寸。”卫听澜抚了抚马背上的伤,“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跟来。”

追影似乎还未从药效中缓过神,虽然没有发狂将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却有些不同寻常的兴奋。跑了没多远,它忽然背着卫听澜,轻车熟路地跃进了丛林中。

卫听澜几次尝试控着缰绳,勒令它回到马道上去,但追影不满地晃了晃马头,认定了什么似的一意孤行。

“怎么回事。”卫听澜皱起了眉,“追影,听话些……”

话音未落,追影一跃而起,从林间跳了出来,更加欢腾地带着他向前飞奔。

卫听澜这才远远望见了一队车马。

“咦,你们看,那马怎么又回来了?还带了个人。”易鸣眼尖,最先发现了他。

有人议论道:“那人身上的甲衣,好像沾了血?”

易长风观望几眼,面色严峻起来:“阿鸣,你速去禀告公子。”

易鸣忙应声去了。卫听澜很快驱马到了近前,犹疑地停了下来,不露声色地打量这群人——不像是祝予怀的人。

祝予怀一向不喜奢靡,出门在外从来都是轻装简行,卫听澜记得,前世他从雁安返京时就骑了匹马,身边还带了一个十分聒噪的小护卫。

而眼下这情形,一箱又一箱的行装装了好几车,八成是哪个贪图享乐的富家子弟出行,卫听澜心中难免失望。

护卫们聚集起来,易长风戒备道:“来者何人?”

尽管希望渺茫,卫听澜还是下马抱了下拳,言简意赅道:“劳烦兄弟替我通报你家主人,我的主家是西北来的行商,我们在图南山里遭了劫匪,有人不慎中了毒箭,命在旦夕。不知贵人身边可有大夫,能够施以援手?来日我家主人必当登门重谢。”

他刻意提高了声音,不远处的马车里,刚得了易鸣禀告的祝予怀亦听到了这番话。

“公子,这人不可轻信。”易鸣提醒道,“寻常行商哪儿雇得起这样的好马?他身上还穿甲胄,瞧着也不合身,没准是从哪儿偷的抢的。”

这年头有些山匪也是会私铸甲胄的,德音不禁有些担忧:“公子,那人会不会是贼喊捉贼啊?”

祝予怀安慰道:“别怕,我出去看看。”

德音再次给他穿戴好大氅,又塞了个手炉给他。易鸣掀起车帘,轻手轻脚地扶他下车,又撑起了伞为他挡雪。

卫听澜等得已有些不耐烦,一手摆弄着缰绳,准备一被对方拒绝便立刻上马离去。他忧心着高邈,心中有些恼火追影的自作主张。

祝予怀揣着手炉朝护卫们走去,看见人群之后,一个鬓发凌乱的少年牵着先前那匹四体修长的骏马,魂不守舍地立着。他身上穿着染血玄甲,甲衣内几乎被雪水浸透了,结满了细碎的冰霜。

看起来跟易鸣一般大,这副可怜样子,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即便如此,他的脊背依然挺拔,像柄执拗桀骜的利剑,竟隐约能看出些渊渟岳峙的气势来。

这样一个孩子,若是因为什么缘故落草为寇,着实有些可惜了。

祝予怀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软,转头让易鸣从边上的行装里卸下一个酒囊。

“很累了吧?”他向卫听澜问道,“可要先喝点酒暖一暖?”

这声音如同堤岸春柳绕住的风,轻飘飘地掠过雪幕。卫听澜身形一僵,愕然转头看去。

伞下,一个裹着霜色狐裘大氅的年轻人温和地望着他,苍白的脸埋了一小半在风领中。他举着羊皮酒囊的那只手骨节瘦削,关节泛着一点青,另一只手则掩在大氅下,似乎十分畏寒。

卫听澜几乎在一瞬间,就看见了他袖口露出的那一点月白色。

是……祝予怀。

他一抬眼,正对上那如山泉般潋滟的双眼,平静、毫无芥蒂,甚至含着笑——祝予怀显然不认得他了。

卫听澜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庆幸还是落寞,在这种关怀备至的目光之下,他甚至有种无处遁形的慌乱感。

祝予怀等了片刻不见他反应,微微挑了挑眉。

怎么感觉这孩子是个傻的?

卫听澜发现祝予怀的手还举着,忙点头道了声谢,易长风便拿过酒囊抛给他。卫听澜局促地双手接住,像要掩饰什么似的,匆忙拔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祝予怀笑了笑,等他喝完,试探地问道:“敢问小兄弟,是在图南山何处遇到的劫匪?”

“劫匪?啊,是、是在西北脉。”卫听澜想起刚才胡诌的瞎话,捏着酒囊飘忽地移开了目光,恰好瞥见边上那个撑伞的年轻护卫,视线不由得一顿。

别人卫听澜不认得,但易鸣这张脸,他想忘记都难。前世祝予怀死后,这家伙不知道刺杀了自己多少次,发疯似的要给祝予怀报仇。

卫听澜无意跟这死心眼的家伙计较前世的恩怨,只是他现下看着易鸣站在祝予怀身旁,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易鸣一手撑着伞,一手虚护在祝予怀身侧为他挡风雪,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这么大个人能被风刮跑了似的。

卫听澜微拧了下眉,又不动声色地偷瞟了眼祝予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瘦了。不但瘦了,面色也浅淡苍白,站在那儿就像是山间的晨雾,还真有种被风一吹就要散去的错觉。

这是病了?

祝予怀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审视,却不明白那眼神里的意思。他怀疑地低头扫了自己一眼,心道难道是自己穿得太素,没有穿金戴玉,对方嫌他不值得一抢?

祝予怀的心情有些许复杂,继续道:“你方才说,你的同伴中有人中毒,需要大夫?”

“正是。”卫听澜猛地回神,当务之急是为高邈解毒。他飞速思考着如何劝说祝予怀同去救人,祝予怀却已向护卫吩咐道:“去请方先生过来。”又缓声向他解释:“在下的师兄常年云游行医,见过不少怪病奇毒,他若愿与你同去,或许能帮上忙。”

卫听澜有些诧异,迟疑地答道:“那……多谢。”

祝予怀笑道:“不必客气,小兄弟如何称呼?”

“我……”卫听澜一滞。他习惯了对不信任的外人隐瞒身份,哪想到阴差阳错给自己挖了坑。他的名字和朔西卫家绑在一起,现在才坦然相告,就得从头解释。以祝予怀谨慎的心思,怕是还要疑心他前后矛盾,心存不轨。

卫听澜不想多耽搁,索性豁出去胡诌到底:“我叫陈莽。”

祝予怀和煦地点头:“陈小兄弟稍等片刻,我叫人去打点些可能用得上的药物。”

两个护卫领命而去,卫听澜道过谢,怕多说多错,静默地垂了眼。

祝予怀见稳住了他,嘴角笑意越发亲和,走近两步同他闲聊:“小兄弟的主家也是往澧京去?年关将至,是贩年货的么?”

说着,他又露出几分真切的疑惑:“你看着年纪不大,怎么也出来走货了?这山高路远的,你们能赶在年前回乡过节吗?”

啊!我就知道。卫听澜心中叫苦不迭,要不还是把他掳走吧!

还没等他酝酿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铠甲颠簸的声音伴着马蹄声破开雪幕,远处马道上,随行的朔西将士已策马追来。

侯跃搓了搓冻僵的脸,远远瞧见卫听澜停在车队跟前,顿时激动地高声呼喊:“卫小郎君,卫小郎君!可是大夫找着了?”

祝予怀抬眼望向远处那些士兵,又回眸看了看僵在原地、耳根泛起可疑红色的少年。

与卫听澜身上的玄铁甲不同,那些士兵的盔甲是大烨戍边将士的常见形制。山匪再猖狂,应该、不至于能私藏这么多甲胄吧……

“卫小郎君”的回声在山间回荡,祝予怀的神情愈发微妙,这姓氏德音一天能在他耳边念叨八百回,实在耳熟得过了头。

据说朔西卫家的幺子月前领旨回京受赏,而眼前这孩子披甲胄,骑烈马,自称来自西北,身后还有戍边将士随行——

所以,话本里头那个力能扛鼎的怒目金刚,竟是个个头还没他高的青稚少年?!

卫听澜杵在那儿,看见祝予怀先是恍然若悟,而后又一脸稀奇地朝他望来。那眼神盈盈有光,简直像瞧见了什么令人刮目相看的奇珍异兽。

卫听澜恨不能现在就把自己埋进雪里。

祝予怀这人浑身上下最招人恨的便是那双眼睛。哪怕不经意地朝人一瞥,那流转的眸光都好似攒聚着星河,欲说还休地撩着人往里栽跟头。

卫听澜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几乎想拔腿就走,可祝予怀的声音像一道细线在他脚下一勾,鬼使神差地把他绊住了:“陈小兄弟。”

祝予怀似是觉得这个称谓颇有兴味,轻笑道:“方才的酒……有你们朔西的好喝么?”

卫听澜飞速地、近乎恼怒地掠了他一眼,低下头恨恨地盯着脚下的积雪。

祝予怀那一声带着鼻音的轻笑,像谁坏心眼地在他身上点了把火,在他浑身上下烧了起来。

小卫(敲脑壳):该死,忘记串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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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再世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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