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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恩不负 第12章 竹不输梅

作者:山月照旧林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6-18 01:49:51 来源:文学城

因为军中有不少人受伤,卫听澜命众人在图南山中整顿停歇了两日,其间遇到了负责京畿巡查的阳羽营。

阳羽营的校场离图南山最近,也最先得到了求援消息,在消息还未送进澧京城门时,便召集了人手赶来搜山。

带头的阳羽营统领也姓高,叫高凭鹗。这人细眉长眼,身量短胖,阳羽营的皮甲盔缨在他身上不见英武,只显得花里胡哨。他一张嘴说话,不像个带兵的,倒更像个笑容可掬的土财主。

卫听澜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高凭鹗同高邈强行攀扯了一番莫须有的本家情谊,又相见恨晚似的拉着自己,把朔西卫家好一阵吹捧恭维,说到激动时,整个人活像只滚圆的鹦鹉。

“两位此番受难,皆因那狡诈匪徒不长眼,竟犯到了我边陲将士的头上,我阳羽营中也都是大烨的好男儿,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高凭鹗说着,亲亲热热地拍着卫听澜的肩,好似两人是多年旧友,“卫贤弟莫忧心,只管同我讲讲那夜的情形,那刺客作何打扮?使的什么兵器?我等按图索骥,把图南山翻个底朝天,不怕拿不住人!”

卫听澜听着那套近乎的一声“卫贤弟”,便想起了祝予怀。

这人人都能叫的难听称谓,还是早些敦促着祝予怀改了为好。

卫听澜唇边一笑,反过来搭着高凭鹗的肩:“高统领够仗义。不过耳闻不如亲见,我这儿有几具刺客尸体,索性都送给高统领,也好让阳羽营的兄弟们照着样抓人?”

高凭鹗被他一拍,头盔上的翎缨也跟着一哆嗦。大约是没想到卫听澜这么好说话,他愣了片刻,打着哈哈道:“那自然再好不过!卫贤弟果真是个爽快人。”

卫听澜也跟着笑:“那我就等着高兄早日擒住贼寇,为我朔西将士报仇雪恨了。”

高邈在一旁神情复杂,眼睁睁看着卫听澜几句话就把手头筹码送出去了,两人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谈笑风生地出了营帐。

听动静,卫听澜真的叫人把尸体、连同刺客用的兵器军械都运了过来,打包送给了阳羽营,然后称兄道弟地把高凭鹗送走了。

卫听澜一回到营帐,高邈就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当真把全部尸体都交出去了?一具都没留?”

“是啊。”卫听澜摊手,“一具没留。”

高邈现下是真的看不懂他了:“你真的信他?看着就像个酒囊饭袋,他能查出什么?”

“不交给阳羽营,也早晚得交到禁卫手里。”卫听澜无所谓道,“我在澧京就是笼中困兽,即便垂驯乖觉,也要被忌惮提防。我出事,牵扯的是澧京与朔西两端,若死了残了便罢了,可现下我全身而退。”

他隔着雪幕看向澧京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郁色:“若此时手里还捏着什么把柄不肯放,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都变成了对澧京的胁迫。”

高邈怔了怔:“可是……你把尸体给了他们,若他们轻拿轻放不肯往深了查,这一案便成了悬案。那幕后之人一日不除,你在澧京就好比头悬利剑,不知哪日还要再遭了他们的暗算。”

卫听澜摊开掌心看了一看,他的手常年握剑,虎口和掌心覆着一层薄茧。他摩梭着那粗糙的茧子,轻笑道:“天塌下来有皇帝老儿顶着,他要拿我做拿捏爹和大哥的棋子,可不就得护好我?那些尸体强留在我手里没意思,看他们抢功才好玩儿。我就做一个乖巧懂事的质子,等着皇恩浩荡,垂怜我这个无辜受难的功臣吧。毕竟我这次进京,可是来受赏的。”

高邈被他脸上那抹自嘲的笑刺得一痛,一时喉咙酸涩,说不出话来。

两日后,全军整顿妥当,卫听澜把马车让给了高邈,自己则骑上祝予怀借他的马,启程继续前行。

他猜想得不错,没走多久,他们就遇上了奉皇令而来的左骁卫,随行的甚至还有几名太医。

澧京有三营八卫,三营负责京城治安,八卫则负责宫城治安。八卫之中,左右骁卫算是皇帝的亲卫,两卫之中又以左为尊。能派左骁卫前来接应他们回京,足见皇帝很重视此事。

左骁卫统领沈阔倒是个直性子,一见到卫听澜和高邈,头一句便问起了遇刺一事。听说刺客的尸体已全被阳羽营带走,沈阔果然变了脸色。

卫听澜故作不解:“沈统领为何神色有异?我看阳羽营的大人们有心查案,想着那些尸体或许是个线索,便给了他们。可是哪里不妥?”

沈阔也没同他们藏着掖着,如实道:“依圣上的意思,此事该由大理寺和左骁卫联手缉查。阳羽营……恕我直言,阳羽营中贪腐之风极盛,这次他们搜山,恐要借机敛财,甚至敲诈普通的过路百姓。”

如今尸体在高凭鹗手里,阳羽营就有冠冕堂皇的借口搅和进此事。这些兵痞惯会贪功冒赏,得叫人去敲打敲打,让他们知道这次事关重大,容不得人在里头浑水摸鱼。

沈阔面色凝重,即刻吩咐了人前往阳羽营交涉,回头看见卫听澜孤零零地站着出神,不禁有些怜悯。

那些刺客是冲着要这少年的命来的,可澧京恐怕没人想要为卫家讨个公道,不是隔岸观火,就是想着趁机捞功了。

几个太医为高邈看了诊,见那伤口包扎得妥帖精妙,用的药也无可指摘,得知是一个雁安的乡野大夫做的,一时起了胜负心,都去找方未艾研讨清毒之法。结果没和方未艾说上几句话,太医们凑着头嘀嘀咕咕,自己先争执了起来。

沈阔顺耳听了几句,眼看着他们要扯对方胡子动起手来,忙上前劝道:“老大人们各具慧眼,一时解不出来便放一放,莫要起争执。”

一个白须老太医摆着手,执着道:“那不成,我们奉皇命而来,不能闲着不做事!”

带伤的将士们全被军医和方未艾包扎好了,眼下就剩这一个中了毒的,绝不能放过!

沈阔常年行走宫中,自是了解这几个太医的性子,他委婉道:“不如老大人也抽空替卫郎君瞧一瞧,我看他脸色差得很。圣上不也叮嘱了,要照看好他么?”

毕竟从寿宁侯世子送回来的急报看,卫听澜可是受了大惊吓,站都站不住了。

几个太医目光如炬地朝不远处的年轻人看去,那白须的老太医捋了捋胡子,瞪眼道:“我看他好得很。”

另一个太医抢白道:“老李年纪大了,眼神怕是不好使了。我看那小郎君情志不舒,气郁失畅,要补补!”

几人谁也不服谁地互相对视几眼,呼啦啦冲着卫听澜一拥而上,争着给他诊脉去了。

沈阔失笑摇头,刚要转身离去,目光却忽然被搁在药箱上的一枚箭矢吸引了。方才太医们围着讨论的,似乎就是这枚箭矢。

方未艾看他驻足凝视,疑惑道:“沈统领,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噢,没有。”沈阔抽回目光,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箭的样式有些稀奇罢了。”

方未艾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入京那日,难得是晴天。雪落了几日,满城砖瓦尽白,城内却不显萧瑟,反而热闹得惊人。

离除夕还有小半月,沿街店铺就已参差地挂起了灯笼。街市上到处都是推车提篮的商贩,孩童追着卖竹马小鼓各色玩具的小贩跑,空气里充斥着肉食果品的香气。

卫听澜牵着祝予怀借他的马,站在澧京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出神。

这般热闹,比朔西的年市要热闹得多了,可他身在其中,却感受不到烟火气,只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荒诞感。好像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轻轻一碰就会烟消云散。

方未艾及祝府护卫刚进城,便辞别他们往祝府而去,沈阔把卫听澜送到府门前,也带人回宫复命去了。

高邈麾下的士兵驻扎在京畿,预备年后启程返回朔西,因而和卫听澜一同进京的,只有他兄长从玄晖营调出来的十余人,加一个毒素未清的高邈。

卫听澜站着不动,于思训等人在后头也就不好擅动,踟蹰着不知该不该搬卸行李进府。

高邈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催他道:“你杵风口做什么?都到门口了,进去啊。”

卫听澜本能地不大想进去。

这宅子是多年前他爹立了功,先帝赏下的,多年来只有些守府的老人长住着。

以往每年年底,他大哥卫临风代朔西都护府回京述职恭贺时,会在这里住上几日。今年朔西局势紧张,卫临风脱不开身,便派了高邈来,顺带把卫听澜也送了来。但是年后,高邈是要走的。

卫听澜在朔西出生长大,对京城这府邸并无感情。眼下望着这冰冷的门楣,空荡荡的院落,就像个深渊巨口要把他吞下去。门外热热闹闹,关了门就寂寥无声,这就是澧京。

卫听澜鬼使神差地忆起祝予怀那间绿竹成荫的院子。

前世他受了重伤,被带回京后便在祝府养着,在那院子里一直养到来年开春,住的还是祝予怀的卧房——祝予怀说那间屋子向阳,适合伤患。

那时,高邈死了,随他来京的将士所剩无几,卫听澜的十余近卫中也有两人伤重,熬了几日便没了,幸存的将士都被就近安置在阳羽营养伤。

卫听澜孤身在祝府,身边有关朔西的一切都如流水般逝去,只剩下了一把剑。他执意要把那剑搁在床头,整日整日地盯着它。他那时的样子大约很可怕,偶尔把目光挪到照顾他的仆役身上时,那些人都战战兢兢,好似他不是个伤患,而是一只随时会暴起的野兽。

也只有祝予怀不怕他。每到天晴时,祝予怀就让人在窗边置张竹榻,强行把他挪过去晒太阳,还会顺手把他的剑也搁在窗台上。

好似不多晒晒,哪天他和他的剑就会一起发霉似的。

从那窗子往外能看见丛丛淡竹,清瘦孤高。北方竹子难养,雪一落,夜里总闻折竹声。祝予怀闲来无事,就爱在廊下置个小案画竹。

“这般爱竹,”有一日,卫听澜哑着嗓子开了口,“怎么不叫人清了枝叶上的雪。”

祝予怀听得声音,似有些诧异。他回首望了望,置笔走到檐下,隔着窗看他:“你方才说话了?”

这还是卫听澜在祝府醒来后,头一回开口。若不是回京报官后知道了他的身份,祝予怀都要以为自己捡回了个哑巴。

卫听澜浑身动弹不得,不想被人看。他神情恹恹道:“走开些,你挡了我看竹。”

“别吧。”祝予怀倚在窗缘,笑了,“住我的屋睡我的榻,现在为了看我的竹,要赶我走。好无情。”

卫听澜没什么情绪地望着他。

“行。你看吧。”祝予怀抱着胳膊往边上一靠,隐在了窗后,“等你伤好了,在我这院里搭个看台都行。”

祝予怀让开了,卫听澜却反而不想看了。他眼里只剩一片月白的衣角,那衣角上也绣着竹叶纹,在窗子边缘忽隐忽现。

“听闻澧京人人喜梅花。”卫听澜声音沉闷,“你倒是爱竹成痴。”

“竹有什么不好?”祝予怀的声音从窗后传来,似乎带着笑,“琅玕之质,宁折不弯。竹不输梅。”

琅玕之质,宁折不弯。

多年后每次午夜梦回,卫听澜总辨不清这一句说的究竟是竹,还是人。

他站在这恍如隔世的街道上,就仿佛站在了两世的交界处。他想起前世那个冬阳天祝予怀画好后放在他床头的雪竹图,又想起几日前祝予怀擎着酒囊的那只苍白瘦削的手。

前世若非自己一意孤行,祝予怀他……也许不会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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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竹不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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