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游戏 第7章 第一次交流

01

考试考两天。第一天上午语文，下午数学，第二天上午英语和化学，下午物理和生物。

肖沭正复习着。叮咚一声广播响起，“请各位考生进入考场。”学生们应声动起来，离开教室，移动到考场。

肖沭带了笔袋和《妩媚航班》，跟林君瑶说了声“走啦”，便离开了教室。

七班教室在二楼。肖沭进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靠走廊墙边的一列座位的最后一个，教室的角落。肖沭心水这个位置，这个位置让她感觉安全、踏实。

肖沭在椅子上坐下，立即翻开了书，整副身心投入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肖沭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抬头一看，监考老师已经在讲台上站着，旁边的同学正在把复习资料收拾好放到讲台。

与她隔着过道斜前方的位置，坐着白河。

肖沭的心一下子乱了节拍。走过道上去放书的脚步都变得轻飘飘。

放完书走回来，视野里出现他的脸，如往常一般温和内敛，心慢慢恢复平稳，喜悦也慢慢浸润开。

“还没交资料的同学赶快把资料交上来。考试要开始了。”监考老师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肖沭在位置上坐下，把笔从笔袋里拿出来，双脚在桌下放松地往前伸，平视着前方，时不时地瞟向白河。

铃声响起，相当熟悉的机械女声：“请监考老师发放试卷。”监考老师拿了一沓试卷发给坐在最前面的同学。

与白河的靠近，让肖沭第一天的两场考试都保持了愉悦的心情。

02

没了作业，肖沭悠闲地吃了晚饭，悠闲地骑车来学校。刚巧差5分钟上课。

她刚坐下，林君瑶就问她：“肖沭，要不要出去拿资料？”

“嗯。”

两人来到书堆前各找各的。林君瑶翻着资料，却发现书堆的最上层放着一本不属于自己的数学笔记，刚拿起来翻了翻，一张照片就从里面飘出来。

她捡起来，“这谁啊？”

肖沭已经找到了所需的英语书和练习册，直起身来，闻言也凑过去看照片。

还没凑到跟前，白河却突然在林君瑶背后出现，看到林君瑶手上的照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伸手迅速地从林君瑶手里扯过照片。

因为太过用力，照片直接被撕成了两半。林君瑶一脸错愕地捏着剩下的半张照片。

肖沭一脸懵地看向白河。

白河从林君瑶手里拿过剩下的半张照片，说了句“我的。”转身就回了教室。

留下肖沭和林君瑶茫然地对视。

“照片上是什么？”肖沭问。

“几个人的合照。不过也不是什么照片，好像是从什么报纸上剪下来的。”林君瑶说。

肖沭脑子里充斥着疑问，问林君瑶，“你拿好资料了吗？”

“还没。”

肖沭于是在旁边等着。

林君瑶在一堆收纳箱内找到了属于白河的那个，把刚才不知是谁错放的数学笔记放回去，忍不住腹诽：“就那么紧张那张照片？数学笔记都不管了。”放好白河的笔记本，她才开始在自己的收纳箱里找资料。

等林君瑶找好了，肖沭和她一起进了教室。

刚迈进教室，她几乎下意识地看向白河的座位，座位空着，肖沭的心似乎也随着空了一大块，那是什么照片呢？看起来他非常紧张。

03

第二天，英语考试前，肖沭望着斜前方白河的背影想入非非。

照片上可能是什么呢？

据林君瑶说，上面好像也没有白河。

难道是他喜欢的女孩的照片？肖沭的心不禁暗淡。

他喜欢的女孩做了什么事，登上了报纸，而他为了珍藏喜欢的女孩的影像，小心翼翼地把照片从报纸上剪下来，片刻不离身，甚至把它带到学校，夹在笔记里。

肖沭发觉自己的联想越来越离谱，暗暗吐槽自己，初中的言情小说真没白看。尽管故事走向离谱狗血，肖沭还是伤到了。只因那一种可能：白河有一个喜欢的女孩。

毕竟白河见到林君瑶拿着照片那一刻的紧张与恐惧无比真切，一种害怕内心的秘密被他人洞悉的紧张与恐惧。

肖沭意识到，她不了解白河。除了他是她的同班同学，除了她喜欢他，其余关于他的一切，他初中在哪读的，他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他有着怎样的过去，他怎么瘦下来的，她一无所知。

她看见的白河，温和有礼，善良好心，几乎是她见过最不男生的男生。他没有男生的喧闹、霸道和粗俗，他像是45度的温水，谁都可以喝谁都愿意喝。但或许正是他太淡了，他在班级里的存在感也不是很强，不过好过她的透明与边缘。

他有一群朋友，有着与普通男生一般的爱好，篮球与游戏，可每每看见他与其他男生在一起聊天讲话，她总有一种他其实不开心的感觉。她总觉得白河的温和有礼背后隐隐有着一种疏离与忧愁。

身处人群，寂寞如雪。这股疏离对肖沭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头孤狼独行于天地之间，跋涉过千里的草原，万里的雪山，一直一直一个人，现在她好似寻找到另一个同类。

他怎么从一个小胖墩变成现在的样子，肖沭心中的好奇满溢，可惜，她与他之间隔着天堑，她永远走不到他身边，无法像朋友一样开口问他:“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啊？”

监考老师开始发试卷。

肖沭收起自己的满腹愁思，调整状态，拿出笔，准备开始英语考试。

04

英语考试结束，等着考化学的间隙，肖沭去了趟厕所，她没有很想上，可万一待会儿考试的时候想上厕所就大事不妙。

上完厕所回来，走进考场，看见白河坐在位置上，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慢慢、慢慢地走回位置。

《妩媚航班》考试前已经交上去了，也不好拿下来就看这一会儿。她现在百无聊赖，东瞧瞧西看看，打量起7班的教室。

正看着，斜前方的白河却突然站起来，肖沭的心一下子被吊起来，他转了身，朝她走了过来。

肖沭有点慌地看了看周围，周围的座位都是空的，是找我吗？

白河坐到了她旁边，隔着一个过道的座位上。

肖沭愣愣地说，“你找我？”这好像是高一开学后白河第一次主动跟她讲话？

“嗯，”白河点头，“没事做，跟你聊聊天。”

“哦。”肖沭低眉顺眼，她头一次离白河这么近，却近情情怯，不敢直视他。目光只敢在他的上衣上打转。

今天他穿着一件连帽的暗蓝色卫衣，帽子两边抽出一条白色的绳子，吊在胸前。

两人间有一瞬间的沉默。

白河双手抱着胸，倚着椅背，“你没看书？”

“什么书？”肖沭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哦，交到讲台上去了。”她指了指讲台。

“我看你这两天好像一直在看那本书，你不复习吗？”

肖沭拘谨地挠了挠头，她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不用啊。我平时已经挺用功的了。”

“平时？”

“嗯。像其他人玩的时间，我都拿来写作业了。考试嘛，难得没作业，就放松一下。”

“你不觉得，你更努力会比现在好吗？”

肖沭感到不适，白河的问话好像……好像他在审问她。

满脑子“白河主动来找我讲话”的粉红色泡泡消散不少，肖沭沉下心来认真回答白河的问题。

“你说成绩？”

“嗯。”

“我已经花了很多时间在学习上。除了李英绮、梁子升，班里没有比我更刻苦的学生。可我的成绩还是比不过他们，甚至比不过随便学学的王清燃和谢妮。

也许我更刻苦，会取得比现在更好的成绩。可我也会很累很累。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地学习，挺好。”

听了肖沭的话，白河好似在思考，又好像在犹豫。

“你觉得我要不要比现在更努力呢？”

“哈？”肖沭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白河在问她？他要不要更努力？他在征求我的意见？白河主动来找她讲话，已经搅得她心乱如麻，这句问话，又令她更混乱。

之前，一直是她注视着他，追随着他，仰望着他，在喜欢的人面前，人总是显得卑微渺小。这句问话却一下子把他们调转了位置。

问出这句话的他，神色里分明闪过一丝迷茫与脆弱。

在学习上，白河跟班里大部分男生没有任何区别，除了上课与自习，其余时候不学习。他的成绩，她一清二楚，班级前二十，年级前一百的水平，和林君瑶差不多。

“你的成绩……”肖沭终于要回答。

白河座位上原主人回来了，奇怪地打量着白河。白河立即站起来，“不好意思。”接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连招呼也没跟肖沭打一个。

肖沭错愕地被晾在一边。她满腔的情意与空气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撞击，不亚于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周围好像瞬间降了温。

“我要不要比现在更努力呢？”白河的问话引起的第二次粉红泡泡凝固成冰，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肖沭拿不准要不要找白河，跟他讲她的回答。她的伤口犹在滴血。白河好像没有她以为的对她毫无关注。

他了解她的成绩，知道她在看书。主动跟她聊天，贴合了她幻想里的走向：他喜欢她，默默关注着她，却胆怯地不敢表露。

可如果他喜欢她，又为何走开时连一句招呼也不打？走开时，说一句“我先回去了”，“等下再聊”很浪费时间吗？

肖沭在等，等白河再来找她，等白河来给她道歉。

可惜没有。化学考试结束，中午回到教室，物理考试开始前，生物考试开始前，没有。一整个晚自习，也没有。

白河又恢复到之前肖沭眼里对她毫无关心的状态。

他都不在意我的回答，有什么必要来问我呢？

05

“肖沭，你去拿化学答案了吗？”林君瑶问肖沭。肖沭是化学课代表。

“问过了。李老师说，第二节晚自习是化学。他会自己拿过来。”

“OK！除了化学，还有哪科没发答案啊？”

肖沭翻了翻桌上的试卷，“物理和生物。”顺手整理起桌上发得乱七八糟的各科答案，“你考得咋样，这次？”

林君瑶：“还行。数学好像惨不忍睹。”

肖沭：“我还没对数学的答案。”

两人各自做了一会儿自己的事。

林君瑶突然想到一件事，“肖沭，你听没听说？”

“听说什么？”肖沭正对着数学答案。

“我们要去拉练。说是考完期中给我们放松下。李英绮刚才去办公室拿数学答案听到的。”

肖沭问：“去哪呀？”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们好像是第一届有这个活动的。之前都没有。”

第一节晚自习上了，老师还没来，刚考完试，学生也兴奋，教室里闹哄哄的。

林君瑶：“拉练好像就是走路，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要走十几二十公里。”

肖沭：“这么远吗？”

林君瑶：“是啊，我肯定要死。你知道，我体育贼差。”

肖沭认同，“嗯。”林君瑶平时跑操跑个两圈都喘得不行。

“诶，初中有次和王怡迎约好去爬山。王怡迎，我初中的一个好朋友，现在在3班。”林君瑶顾及肖沭不知道王怡迎是谁，跟肖沭解释了下。

肖沭：“嗯。”

林君瑶：“结果到点了，我们两个同时给对方发扣扣：

‘要不不去了吧？’

‘我还在床上’”

林君瑶讲完，哈哈大笑起来。

肖沭也觉得好笑，微微笑起来。

拉练吗？肖沭心里也隐隐期待。对高中生苦闷高强度的学习生活，任何例外都是一种调剂。不过她简单地设想了到时的画面，林君瑶要跟陈悦、严嘉岚走，她又是一个人。

秋游，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话，而她形单影只，寂静地跟在队伍后面，格格不入。

肖沭心里不免升起一股淡淡的苦涩与自卑。

空气里有些细微的变化，肖沭敏锐地察觉不对劲。

林君瑶笑完了，准备继续讲。

肖沭伸手捂住她的嘴，让她伏低。

下一秒，数学老师和李兴星就闪现在门口。

闹哄哄的教室登时鸦雀无声。

见林君瑶安静，肖沭松开手。

李兴星带着一团火走进来，叫出了亲眼所见讲话讲得可大声的学生。那几个学生蔫头耷脑地跟在后面出去。

林君瑶朝肖沭吐了吐舌头，露出劫后余生的俏皮微笑，无声地表示“好险”。

数学老师脸色也不悦，不过李兴星已经管了，他没再发作，走进来恶狠狠地说：“答案对完了吗？！”

“对完了！”整齐划一的声音。

数学老师脸色稍微缓和，“对完了就好好把卷子看一看，哪些题错了，不懂的可以上来问。”

学生纷纷乖巧地按照指令行事。

林君瑶和肖沭默默对视一眼，偷偷笑起来。

一个人又怎样呢？

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肖沭已经习惯了。

06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了。肖沭662，班级第4，年级第4，比第一次月考上升了一名，算稳定发挥。林君瑶613，班级第27，年级95，白河625，班级24，年级88。

然而传了一周的拉练消息却迟迟没有下文。学生们心灰意冷，估计是不去了。

出成绩的第二天，第二节晚自习刚下课，肖沭就看见白河出了教室。她知道他跑步去了。

白河这习惯从高一保持到现在。肖沭本来也有跑步的习惯，受白河的激励，更是风雨无阻。她把作业收拾好，也下楼了。

运动场上人不少。第二节晚自习课间是20分钟，像肖沭白河之类的人会下来跑跑步，有些人会来散散步走走路，有些小情侣会趁夜黑风高来拉个小手约约会。

肖沭跑着经过了两对小情侣。

白河在她前面不远处不急不缓地跑着，她注视着他，跑步不是一项怡人的运动，上气不接下气的窒息感，酸痛铅重般的双腿是痛苦的源泉。

肖沭注视着他，忘却跑步折磨人的细节，只向着他跑去，从一开始的两圈到现在的三圈，从一开始的折磨到现在的驾轻就熟。

运动场的路灯散发的光亮暗淡苍白，驱散不了黑夜浓重的黑暗。

白河有时会隐没在黑暗里，但肖沭感觉安心，她知道他下一刻就会在光亮处重新出现。

肖沭跟着白河跑完了三圈，看见他准备从运动场出口离开。

她赶紧快跑了两步跑到白河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白河。”

白河转过头，见是肖沭，有点冷淡地打了招呼，“肖沭。”

一滴水滴在肖沭心上，一点冷，“白河，你之前不是问我，你要不要更努力吗？”

肖沭受了挫，可耐不住内心的渴望与冲动，那可是一个她日思夜想渴望靠近的人啊。看了白河这次的成绩，她更坚定了想法。

“我随便问的，你不用在意。”白河说。

冷蔓延开来，“我还是想说我的回答。我觉得你可以比现在更努力。你有这个实力。只要努力，一定可以取得比现在更好的成绩。”

肖沭印象里的白河，成绩确实不好，小学几乎是垫底。现在成绩上来许多，但以她常年稳居年级前五的角度，也不算好。肖沭能说出“你有这个实力”完全是“情人眼里出才子”。

肖沭竖起耳朵，对白河的回答万分期待。

“哦。”

再听了一秒、两秒，还是没有下文。

“哦”，就是白河的回答。

肖沭脸上堆砌的不自然笑容凝固，心如坠冰窖，“我说完了，先回教室。”她从白河身边跑开，几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