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游戏 第11章 孤独

01

肖沭心情欢快，她跟林君瑶加了扣扣。备注的时候，她看着备注栏林君瑶三个字总觉得不满意，删掉，打出君瑶两字，又觉得太肉麻，删掉。

看着空白的备注栏，她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到满意的，随意地打了个句号。

等想到再说吧，等有一个名字符合她心里对林君瑶的感觉，能够形容她和林君瑶之间那种特殊的不同寻常的联结。

肖沭摁熄屏幕，躺倒在床上。

眼前是苍白的天花板，吊灯透着微弱并不明亮的光，愉悦的心情如潮水般退去，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怅惘。

肖沭问自己：“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还感到孤独？”

她环顾四周，绿色的墙、单人床、书桌、衣柜，这是她的房间，一个单调的房间。

现在是晚上十点，黑暗静谧。

奶奶在主卧睡觉，如果仔细听，能听见门外面隐隐传来的呼噜声。隔壁的房间一点动静也无，她知道肖河绝对没有睡，他在戴着耳机打游戏。

她与他们有着血缘关系，是亲人，可更贴近现实的描述是，他们是居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他们一点也不了解她，不了解她是怎样一个人，不了解她的想法，处境和向往。

她再次打开手机，进入扣扣，她的好友列表里有着一堆人，99%已经断了联系。林君瑶的头像黑着。

不得已退出扣扣。

她打开电脑，点进浏览器，熟练地在收藏夹找到常看的视频网站，点击进入，随意地浏览起来。

她看见一幅电影的海报。

《赎罪》？

凯拉·奈特莉一袭绿色长裙的图像赫然在目。

她喜欢她。

肖沭被点燃了兴趣。

她扫了一眼评论，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点进去，她认真地看起来。

“come back.”“come back to me.”Cecilia紧贴在爱人耳边肝肠寸断地嘱托。

天啊，情意缱绻。

肖沭心尖一颤，一条河流在她身体深处流动，波光粼粼，有温度的光芒刺痛又照耀她。真美，真浪漫。一场瑰丽盛大的忧伤。

肖沭的情绪深深地被电影抓住。

大水冲进Cecilia待的防空洞，好像也劈头盖脸地冲上肖沭的头脸，她的头发变得湿漉，眉尖也滴水，水珠沿着她的脸缓慢滑下，滑出一阵冰冷的触感。

罗比身体扭曲地伏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绝美的蓝色眼眸定格在惨白的脸上。她的身体好像也失去温度，变得冰冷僵硬。

屏幕的光照耀在肖沭脸上，她好像离开这个单调的房间，不止是一个有着怪异名字的肖沭，不止除了枯燥压抑的课业外一无所有，她与这个凄美的故事与有荣焉。

那些对爱人的赤诚与炽热，那些致命的蹉跎与遗憾注入她空白的身体，疼痛又美丽。在梦幻又纠缠的心绪下，肖沭合上眼睛睡觉。

刚闭上眼睛，脑中火光闪烁，她利落地起身，从床头柜摸到手机，打开扣扣，将句号删掉，打上Cecilia，她看了会，疼痛又迷醉的感觉复又从身体深处流过。

以后只要一想起林君瑶，她就会想到：又美又浪漫。

02

肖沭醒了，被奶奶做饭的声音吵醒的。她摸索到手机，摁亮屏幕，6点27分。

她有点厌烦地摁熄手机，把被子拽过头顶，继续睡。

上一个月的学才换来的两天假期，不睡懒觉太可惜。

在厨房奶奶做饭的噪声伴奏下，她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着。

冬天实在太好睡觉，等再次醒来，已经10点13分。肖沭才决定起床洗漱吃饭。

早饭被奶奶温在电饭煲里。红苕稀饭，搭配一点泡菜，万年不变。看着不锈钢大碗里放的鸡蛋，她的动作有点迟疑，想到如果不吃，奶奶中午回来一定会在耳边唠叨，她拿起一个来剥。

等她吃完饭，打开肖河的房间门一看，他已经醒了，拿着手机在玩游戏。

料到了。

她微微翻了个白眼，没感情地说，“醒了就起来吃饭。吃完把碗洗了。”

肖河眼皮也没抬一下，“知道了。”

肖沭再次翻了个白眼，他今年初三，考不考得上高中都不一定，考不上就得读职高，考得上估计也只能上一个最差的高中。但又关她什么事呢？

肖沭关上肖河的房门，回到自己房间写作业。

中午吃过午饭，肖沭在房间看了会儿书，就出门了。

她去市图书馆借书。

回到林田的一年多，除了家，市图书馆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在许多个假期里，她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找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安静地度过一个下午的时间。

走到公交车站，等了大概五分钟，公交车才缓缓开来。肖沭上车刷卡，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望向窗外。她后面陆陆续续上了好几个人，没有谁是一个人。

两个面容姣好的女生边聊天边走上车，手舞足蹈，表情生动，语气上扬，周围的空气好似都随之跳动着。

过往里，失落自心尖溢出的时刻，她反复地劝说自己，一个人挺好的，一个人挺好。

如今，她已然修炼到几乎毫无波澜。

车子开动了。

林田的公交车开得很慢很稳，街景流水般从眼前滑向后头，晃晃悠悠间，肖沭感受到一种平静而安稳的感觉。

如果可以一直一直开下去，没有终点该多好。

她的心里充满平静与安稳，没有烦恼与撩人的忧愁。

可是广播播报：“下一站林田旧中心站，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带齐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揣着沉甸甸的遗憾，她背起自己的帆布包下车，在小巷里七拐八拐地，终于来到一栋两层楼的建筑面前。

建筑外表看来有一定年代了，透露着一股衰败的味道，非常符合林田五线小城市的调性，连市图书馆这种公共基础建设都相当地上不了台面。

如果不是高一上的时候，陆谦羽跟她细细讲了位置。她自己来，绝对找不到。事实上，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误以为这是什么待拆的危房，看到牌子后，才无可奈何地确认这就是市图书馆。

市图书馆大门前是一座长阶，要先上到台阶尽头，才到大门。肖沭踏上第一级楼梯往上走，听到楼梯上方传来“吱呀”一声，下意识往上看，一个人刚好推开大门出来。

王清燃？

肖沭这一届学生实力比较平均，年级第一在几位好学生中轮换。真要分个高下，王清燃是最顶尖的一位，他考年级第一的次数最多。加之他本人吊儿郎当，能玩就绝对不学习，相较于辛勤刻苦的李英绮梁子升，一副随便学学就能考年级第一的样子。于是大多数的老师和学生都默认他是顶尖。

肖沭无法否认他的聪明，可她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吊儿郎当，不喜欢他的恃才放旷，不喜欢他什么也不尊重。

她没打招呼，与他擦肩而过，不过更直接的原因是，她还在思考要不要打招呼，两个人已然错开，就、没得选。

王清燃的声音却突然在身后响起，“好学生，招呼也不打？”

听见他这么叫自己，肖沭一股无名火起，转过身，王清燃是他一贯的模样，站在阶梯下，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十分轻浮。

肖沭冷峻地回了句，“你不也是？”转身就进了图书馆。

03

“我昨天去市图书馆借书的时候，碰到王清燃了。”

周日晚收假回来，肖沭跟林君瑶讲。

“王清燃？”林君瑶的语气莫名有点紧绷，“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打了个招呼。”

“就这样？”

“对啊，我跟他又不熟。”要不是这件事勉强算得上她苍白生活里一点小小的意外，肖沭提都不想提。

“对，不跟他讲话。”林君瑶表示认同。

明明自己成绩最顶尖，高一到现在，10次大考，他考了5次年级第一，做什么没来由给她取个“好学生”的称呼，这不是讽刺吗？

肖沭不想继续提他，好在林君瑶已经起了另一个话题。

“笛安好像要出新书了。”

肖沭惊喜：“真的啊？！”

林君瑶点头，把一堆作业里的化学试卷拿出来递给肖沭，“据说是龙城系列最后一本书《南音》。”

肖沭接过林君瑶的试卷，和自己的放一起，“你会买吗？”

“应该会。”

“你可不可以借我看？”肖沭提出请求。

“可以啊，为什么不行？”林君瑶理所应当地答应了。

“好！谢谢你。”肖沭有点开心。

肖沭一周的零花钱只有三十块。每一本书都要买来看太奢侈，从市图书馆借书看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法。可市图书馆基本是些成年老书，等它上架新书不知等到猴年马月。笛安出了新书，她又怎能不看呢？

本来她要纠结好一番的事，竟然因为林君瑶的存在简简单单地被解决。

笛安出新书的消息也是她告诉她。

不是什么大事，肖沭心里却有种真神奇的感觉。

肖沭不知道，这种神奇的感觉有个简单的名字叫做：“不是一个人”。

肖沭正入神，李兴星的声音突然炸在耳边，把她吓了一跳。

“来了学校，就想想该做什么。别在那里跟度假一样。”李兴星腆着个啤酒肚迤迤然地走进来，训话的语气没有往常的呆板严厉，倒有点调侃的意味。

大概是才收假的缘故。

教室里闲散的人群立即归置到自己的座位。

“你周末做了什么？”肖沭小声问。

“没做什么，就跟严嘉岚她们出去逛了逛街，去我二伯那儿吃了顿饭。”

“哦。”

肖沭的作业在周末写完了，晚自习没事做，就拿出书来看。《小姨多鹤》她在市图书馆新借的书。

“诶，这本书，我跟我爸妈一起看过电视剧。”林君瑶看见说。

“我记得之前电视上是有放过。好看吗？”

“挺好看的，孙俪演的。”林君瑶说。

“大家安静一下，跟大家讲个事。”

肖沭还想跟林君瑶继续聊，闻言自觉停下。

“这一周校刊《致远》在征稿，想投稿的同学可以在周五前把稿子交给李英绮。”

“有钱拿吗？”有个调皮的男生问。

李兴星理所应当地说：“当然没有。”

“嘁——”一些男生发出嫌弃的声音。

林君瑶小声说：“看来李兴星今天心情是真不错，这样都没生气。”

“李杰你的作文出钱给校刊帮你登，人家都不愿意登。”李兴星一本正经地说。

人群里立即响起一些嘲笑幸灾乐祸的声音。

李杰噤声不说话了。

“好了，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投投看。现在开始安静上自习。”

学生们闻言随即安静下来，给自己找到事情做。

李兴星在讲台上又站了一会儿，想想不对劲问学生，“这节晚自习是哪个老师的？”

“数学老师。”

“张老师。”

“那他怎么还没来？梁子升你去叫一下。”

梁子升正准备去，数学老师就出现在门口。

李兴星见到数学老师，板起的脸色一下子放轻松了，“我还想叫学生去叫你呢，你就来了。”

数学老师走进来，跟李兴星寒暄，“在改作业，改入迷了就忘记要上课了。”

林君瑶小声嘀咕，“要死，他要上课。”

肖沭不解：“你怎么知道他要上课？周日还有什么内容讲？”

林君瑶解释道：“因为他说的是上课，不是看班。”

肖沭：“上课不也可以指看班吗？”

林君瑶：“张远山习惯这样，他分得很清楚，其他人都不这样。”

李兴星和张远山寒暄完走了。张远山走到讲台上，要他们拿出周末的试卷，他要进行评讲。

话音刚落，学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张远山听了会，弄清楚了状况，“哦，交了是吧。”

“梁子升，你发给大家。”

肖沭听见谢廷宇在后面抱怨，“收上去又发下来，闲的。”

林君瑶看向肖沭，一副“你看吧我没说错”沾沾自喜的样子。

肖沭由衷地感叹，“你好厉害。”

肖沭发觉，自己好像就不会注意这种细节。

下一刻，她感觉到白河在戳她，心一惊，转过去。

白河把一张卷子递给她，“你的数学试卷。”

“哦。”

他又把另一张卷子递给林君瑶，“林君瑶，你的。”

白河是他们小组的数学组长。刚梁子升直接把他们小组的一齐给他。他只好一张张发下来。

他又递了两张卷子给林君瑶，“罗文谦和陈智杰的，帮我递给他们。”

林君瑶接过，递给了前桌的两个男生。

肖沭刚刚因她和白河额外的互动而雀跃的心情立即黯淡下去。

“为什么不让她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