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人鱼驯养手记 第50章 海上飞雪

黑衣人闻言眉头一抽，他看着摇光意味深长的眼，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是个非常识趣的人，是以还未思索他便猛地向后跳了两步，从怀中迅速掏出块镜子对准摇光——他嘴角浮出个意得志满的笑，这面镜子是他最杰出的作品，它的陷阱会帮他杀死不好对付的猎物，然后，他可以享用猎物的尸体——他可不会矫情地挑剔尸体没有活人好吃什么的。

“瑟瑟！”季浮被摇光用力推开几步，他站稳后便看到摇光已经化作一道流光被吸入黑衣人那面诡异的镜子里。

穷奇面上笑意更甚，只是不一会儿，他面上的笑便凝滞了——人确实是被吸到镜子里去了，可情况似乎和他想象得不一样：只见被吸进镜子里的人还留了一只手在外头，那只手，刚好抓着他的衣领。

“额……”穷奇想甩开那只手，却怎么都拽不开。他嘴角抽了抽，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突然，只听“嗖”地一声响。

那只手臂终于进到镜子里，一同进去的，还有镜子的主人穷奇——他被摇光硬生生拽进了镜子。

镜子“噗通”一声掉落在地上，季浮连忙上前捡起来。此时那镜子变得同普通的镜子别无二致，他瞳孔一缩，下意识握紧了拳，指甲刺透掌心。

……

镜子中的世界天昏地暗，一片苍茫。

穷奇蹲在地上抱着头，他看着被破坏得彻彻底底、被拆得零零碎碎的厉害机关，眉头又一抽——这次，他是真的碰上厉害人物了，再加上外面还有条并不好招惹的鱼，他刚刚就不该太自负把宝都压到这面镜子上，他就该牟足了劲儿逃走……

“或许，”穷奇相当识趣地道：“一切都好商量。”

摇光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道：“我叫陆瑟。”

穷奇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摇光朝他露齿一笑，接着握了拳，猛地砸上了对方的右眼窝。

“砰”地一声响，穷奇青着眼眶倒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他嘴里憋着脏话，刚要起身，就见对方蹲在了自己面前。

“你这面镜子挺有意思。”摇光漫不经心环顾下四周道。这面镜子应该也是独成一个空间的，地方又比较大，最适合关犯错的妖兽恶鬼——如果早就知道有这面镜子存在，他就不用大费周章地把那些梼杌封印在从极渊或者尧光山了。

看着摇光朝他凑过来，穷奇下意识护着自己脸抽抽嘴角：“？”

摇光面上的笑容灿烂得发冷，他一挑眉，道：“从此之后，它就是我的了。”顿了下又道：“你就在这里呆着吧，五百年后我放你出来。”

穷奇睁大了明黄的眼睛正忍不住骂人，一看到对方的笑容，便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最终只憋出句：“.…..你刚刚干嘛说你名字。”

摇光一脸理直气壮：“为了让你知道是谁关了你啊。”

穷奇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摇光：“你有意见？”

穷奇深吸一口气，面上甚至露出个僵硬的笑，只可惜配着他的乌青眼怎么看怎么滑稽，他道：“没有。”

他作为大妖兽当然能屈能伸，被关上五百年总比死在这个家伙手上要好。

“那最好，”摇光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朝穷奇挥挥手便转身往出口处走去：“五百年后见。”他道。

穷奇：“……”

只是，摇光离开时却没发现，由于自己的动作，他掉了一枚淡紫的贝壳和一枚黑色的星辰珍珠。它们滚落在地上，因为雾气的原因，连穷奇都未发现。

……

摇光一出镜子便被季浮紧紧抱住了，他一怔，接着面上便浮出个温柔的笑，他揽住对方的脖颈，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但知道对方为自己这般担心，心中却又有纯然的喜悦。

“不要再扔下我自己去什么地方了。”季浮在摇光的耳边喃喃道。

“好。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也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摇光抚上季浮的黑发，这么承诺着，仿佛只要这样认真地承诺了，诺言便一定会实现似的。

说罢，他便推开些季浮，看向一个方向。

“唔……”

不远处痛晕过去的人类这时终于苏醒过来，接着，他便睁大了眼睛——

“呶。”摇光在他面前蹲下来，将那枚漂亮的凤尾螺递给他。说罢又注意到对方手臂上的伤，便伸出另一只手朝对方手臂轻轻一点。

人类却仿佛对自己立刻痊愈的伤全无在意，他只是睁着眼一眨不眨，呆呆怔怔地看着摇光，眼里满是惊艳。

季浮看清人类的眼神脸黑了个彻彻底底，他上前一步拉了摇光的腕。摇光看着人类的反应有些困惑地歪歪头，干脆直接把那枚凤尾螺放在人类手里，便站起来要跟着季浮走。

“我的名字是眠！”人类突然站起来大声对着摇光的背影道：“请问您的名字是！”

摇光闻言停住步子，在光里回了头，他道：“我叫陆瑟，陆地的陆，琴瑟的瑟。”比起“摇光”，他更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个把他和季浮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名字。说罢便被季浮拉着继续赶路了。

眠痴痴地看着摇光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那背影彻底融入天与地与光的交界处再也消失不见，他才像回过神来一般，对着那空无一人的远方喃喃道：“谢谢您救了我。您如此美丽。我、我喜欢您。”

他嗜美成痴，对美有着深刻的执念，收集着世上一切美的东西，这枚凤尾螺是，他房屋中的那些花朵、石头、蝴蝶等等也是。

可是，从现在开始，没有必要再收集这些了。

这样想着，他不知不觉松了手，那枚凤尾螺便被主人丢弃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还是那么呆愣愣地看向远方，眼里是闪闪发亮的痴迷：因为，他已经找到世上最美的存在。

……

同北方的入口一样，荒海在南方的入口同样有片花林，只不过北方的是桃林，南方的入口处却是片绚烂的凤凰花林。

摇光看着那些焰色的凤凰花嘴角浮出好心情又怀念的笑——那些凤凰们，陪伴了他整整五十年。

季浮的唇线却向下抿着，他上前拉了摇光的腕，面色不善地看向那些灿烂得让人不爽的花朵：“瑟瑟，你喜欢那些吵闹又烦人的凤凰？”

摇光一挑眉，点点头：“喜欢。它们是我的朋友。”

季浮面色有些黑。接着他又想起那个人类看向摇光时的眼神，那种眼神他从前很陌生，可爱上摇光后却再熟悉不过。想到这他连眉头都皱起来。

摇光便看向季浮，更加好心情地笑笑，故意道：“我还喜欢它们翅羽的颜色。”

于是季浮的面色更黑得彻底。

“可是，”摇光干脆扑进对方怀里，蹭蹭对方的脸颊，笑眯眯道：“我最喜欢你。是最最特别的那种喜欢。”

我爱你。

季浮抱紧对方冷哼了声，面色却缓了些。

有夹杂着海盐气息的海风迎面扑来，凤凰花簌簌作响。季浮便指向幽静的花林深处，他道：“那里就是荒海的入口。”

说罢他便牵了摇光的手，往那海风拂来的方向而去。

走过两棵巨大的凤凰花木花枝掩映交缠而成的门后，清透凉爽的海风猝不及防地闯入所有感官，眼前景象也倏地一变——白日彻底褪去，日光仿佛都被刚刚的花门过滤掉，眼前只蔓延着无尽的夜色。

摇光的瞳孔仿佛被纯净的蓝色填满，暗蓝的大海与天幕仿佛融为一体，海面浩浩荡荡，一望无垠，仿佛没有边际，海水撞击在一起，仿佛在唱一首纯净的歌谣，它们带着水晶般的浪花漫漫拂过雪白的沙滩又褪去，仿佛在表达欢迎之意。

海面之上，一轮银白的圆月高悬，月光似人鱼的鱼尾般耀洁，又似珍珠般纯净。它就那么静静悬挂在澄洁的空中，似乎要永远守护照耀着这荒海、和这荒海唯一的主人。

突然，从大海中央传来一声巨大而悠远的回响，接着似巨大的鲸鱼呼吸一般，海水中央蹿起束巨大的水柱，那透明的水柱将月色融入，发着莹洁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那底下有只大蜃，它就像我的长辈一样，”季浮指着那水柱的方向道：“瑟瑟，它在欢迎你。”

摇光的眼眸里映了起起伏伏的纯净夜色和明亮的月色，还夹杂了柔柔的暖意，半晌，他弯了眼眸，回握住季浮的手，道：“我很喜欢这里。”这里就是季浮的家乡，就是永远印刻在季浮血液里的荒海，这个地方，养育了他的季浮，他的季浮就在这个美丽又特别的地方诞生，他怎么能不爱这个地方呢？

季浮看到摇光如此喜欢这里，眼眸便也不由自主弯起来。

摇光看向他，眼里蓄着银白的光芒，那里面含着让人恨不得疯狂的爱意：“你往湖底铺的星辰珍珠是从这里采来的？”

“是。”季浮道：“那是大蜃吐出的珍珠，只存在于这里的海底。”

摇光面上便浮出几分失落：“可惜没能把那湖底的珍珠全部带走。我只带了一颗。”说着他便拿了腰间的口袋，却惊讶地发现，口袋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个口子，贝壳大部分还在，那颗珍珠却不见了。摇光瞳孔一缩，面上的失落便又重了几分。

“它丢了……”摇光有些难过地道。季浮送他的那片湖底星空，他却连一颗星星都没有留下。

季浮看着对方失望的脸心里酸麻得一塌糊涂，还有些微微刺痛，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被刺穿了。于是他吻了对方的额，珍重万分地道：“瑟瑟，等我下。我很快回来。”说罢便大步走向大海。

摇光瞳孔一缩，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便有一道银色的耀眼光芒划过——那是季浮的鱼尾，接着便是“噗通”一声响，海面泛起簇浪花，接着季浮便消失在浩浩汤汤的海水中。

摇光站在柔软的沙滩上，呆呆愣愣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心里又酸又软，泛着暖意——想也知道季浮去做什么了。

海水又重新泛起急促的涟漪时，摇光干脆甩掉鞋子，大步走向海的方向，他的小腿浸在清凉的海水里，脚底触着冰冰凉凉的细腻沙子，有些微痒。

季浮下半身浸在海水里，白皙的胸膛泛着水光，他金色的瞳孔被海水和月色浸过后亮得惊人，他用湿漉漉的手盛着摇光的手掌，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摇光的掌心，他如此专注地看着月光下摇光的脸，唇角的笑里蓄着浓浓的爱意。

摇光的手心，静静躺着一颗流光溢彩的星辰珍珠，冰冰凉凉，带着水汽。

摇光眼里的情绪似海浪般翻滚着，他合拢了手指，将那颗珍珠紧紧握住，仿佛要把他握进心脏中央。他抬了眼，静静看向湿漉漉的季浮，眸子里似生了黑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对方吞噬。

那样可怕，那样深不见底。

季浮却如没有察觉一般，只用这世上最温柔的眼神和对方对视着。

突然，不知想起什么，季浮眼睛亮了下。他指着身后的海面和海面上月亮的方向道：“瑟瑟，你见过海上飞雪吗？”

摇光静静摇了摇头，眼神却依旧未从季浮身上移开一寸。

季浮抚了抚摇光的脸一笑，接着便伸了手，往那苍穹之上轻轻一划——

一阵急促的凉风吹过后，那轮月亮周边浅淡的夜云似乎动了动，接着，摇光睁大了眼睛。

只见大海之上，天幕之下，月色之间，晶莹剔透宽阔无垠的空间里，开始飘荡起莹洁的雪花。那雪花纯澈得仿佛要与月色融在一起，却又白得那样分明，它们飘飘洒洒盈满这空间，最终和月光一起消融在暗蓝的海面。

摇光怔怔地伸了手，一片雪花落在他掌中，冰冰凉凉，很快便融化成晶莹的水滴。

他已经，五十年没有见过雪了。

他从来没见过海上飞雪。

季浮看着摇光眼里的月色和雪色，唇角浮出个温柔的笑。他正想将对方抱进怀里，便见摇光猛然朝他看过来，接着，狠狠向他扑来。

季浮从不对他设防，此时便被他扑倒在柔软的沙滩上，他们下半身依旧浸在海水中。

“瑟瑟？”季浮躺在沙滩上，伸手稳住摇光的身子。

摇光伏在他身上，表情埋在阴影里，季浮便看不清。

海浪依旧打在岸边，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雪花在月色里簌簌飘落。

“你造出的海上飞雪这样美丽，”摇光的唇凑到季浮的耳边，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在蛊惑着谁：“你不想对我做些什么吗？”

季浮瞳孔一缩，心脏急促地跳动了下，他放在摇光腰间的手一僵，连声音都有些哑：“.…..瑟瑟……”

摇光终于抬眼朝他看过来，季浮终于看清对方的脸，他睁大了眼睛——摇光的眼里蓄着诱人的水光，他的嘴唇此时比血还红，白皙的面上也泛着不正常的嫣红。

季浮心里一紧，那些欲、望便被彻底压在心里：“瑟瑟……”

摇光看清对方眼里压过欲、望的担心，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的呼吸有些不稳，便干脆卸了力道跌进对方的怀抱，他揽着季浮的脖颈，看着对方金色的瞳孔喃喃道：“你忘了么？瑶草可以让神明动情是真的。”

“我刚刚吃了那棵瑶草。”

说罢，他便覆上了人鱼的唇。

“唔……”

季浮沉浸在这个吻里，这里的海风这样凉，他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是热的。

这是他的瑟瑟，只是他的瑟瑟，他现在，完完全全在他怀里，完完全全属于他。

这样想着，他的利爪几乎破开指尖，牙床也热痛得发麻，他多想就这样粗暴地占有他，然后将他拖进这深不见底的荒海深处——这里这样近，这样方便——这样他就会永永远远彻彻底底属于他，谁也夺不走。

他将摇光压在身下，眼神可怕得像只疯狂又失去理智的兽，他想像只兽一般不算不顾地啃咬对方诱人的唇、对方的一切。

他的本能在大脑和血液里疯狂叫嚣着……

可最终，他却收起了尖锐的牙，只是用柔软的唇，珍惜无比地覆在对方发着烫的额角。接着，他伸了手，轻轻解开对方的衣袍。

“瑟瑟，”他温柔又专注地亲吻着摇光的肌肤，一点点收紧自己的怀抱，他吻了对方的耳垂，喃喃道：“我不会让你疼的。”

“好。”摇光将自己完完全全送进对方的怀抱里，道。

……

皓月依旧当空，海上依旧飞雪。大蜃在海底沉睡。一切都让人心安。

作者回归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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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海上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