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孩子会跳舞 第3章 第 3 章

异界空间就像一个极夜影域，只有漫无边际的黑夜，无法走到边缘，抬头能看到的也是黑，甚至没有星星月亮的点缀。

唯一能被照亮的地方--神官殿。

地面实体，像是踩在纯黑色的不透明玻璃上，这里分不清白天黑夜，但晚上会飘出的像萤火虫一样的光点，他们没有生命，但却能准时在神官殿高耸起的墙壁上那件古老时钟响起的时候飘出来，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等到硕大老旧的挂钟再次在凌晨敲响的时候，他们就会自动的消失。

赤华曾经观察过它们，不是从那黑黑的地面冒出来的，也不是从天空落下来的，因为这两个地方都像是封闭的平面，当钟声响起的一瞬间，那些白色的萤火虫光点，就会从虚空之中突然显现。

有很长一段时间，赤华偶尔会用手攥住“萤火虫”，再把他们移动到另一处松开，这种看似无趣的做法，却成为了赤华几百年里唯一的乐趣。

没有灵体到来的时候，赤华会坐在宫殿前的台阶上，望着这些星星点点出神，这个时候斯塔会安静的坐在他身边，但斯塔对那些光点不感兴趣，他只会盯着赤华，看着他用苍白的指尖去追逐那些没有生命力的东西。

神官殿前，赤华双手插兜，抬腿往台阶上走去，他身后拖着一根长长的链条，链条没有实体，吊在空中，外围还泛着白色的光，链条的一侧虚虚地缠在赤华的左手腕上，另一段链接着八方的左手，八方被链条上无形的力量托举起来，整个人平躺在空中，随着赤华向前的动作慢慢往前飘。

斯塔健硕的体格在火把的映射下更显出几分威严，它脸上是显露出狼王一般的狠厉，走几步就转身看看赤华，尾巴耷拉下来，快要拖到地上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赤华斜眼瞟到它的动作，头也不回，疑惑的问，抬脚上走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大门感应到两人的到来，“吱呀”往两侧打开了。

“我离开以后，你也可以离开了呀，还不高兴么？”赤华这才转身看着它，斯塔嘴巴紧闭，耳朵往下，黑色的毛似乎都失去了光泽，它没有眉毛，眼睛上的肌肉堆在一起，看起来显得有几分委屈。

这是斯塔的惯用手段，因为它发现，只要把眉毛上的肌肉挤在一起，赤华就会蹲下来摸摸它。果不其然，这次也是一样，赤华犹豫片刻后蹲下，手抚上他的头，深深叹了口气，问出了那个第一次见到斯塔就问过的问题：“哎，所以我走之前，可以听到你说原因吗？你来这儿的原因”

斯塔低下头，毛茸茸的耳朵也耷拉下去了，他甩了甩头，嘴里发出“嗷欧”声。赤华知道，他这是不肯说了。

就在这时，殿前的挂钟准时响起，虚空中的“萤火虫”渐渐显现，赤华站起来，耸耸肩：“你不愿意讲就算了，也许奥洛会告诉我答案”

赤华说完立马转身朝殿内走去，从而忽视了斯塔听到奥洛这个名字后，那不同于平常的表情变化。

一人一狼走进殿内，神官殿比外面要亮一点，大殿很空，两侧的墙壁上亮着黄色的火把，藤蔓般的花纹印在墙壁上，地面的的地砖上泛着绿色，让整个神官殿看上去多了几分陈旧，还透露着几分中世纪的恐怖氛围。大殿中间有一张长的铜桌，凹凸不平的藤蔓花纹遍布。

赤华停下脚步，左手腕一转，利落地握着那根铁链，用力往下一扯，八方的身体缓慢降落，安安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赤华看着那具尸体，咬了咬牙,转身看着斯塔：“来吧”

斯塔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愣的站在原地，它没有表情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吓人，斯塔的个头太大了，它的嘴彻底张开可以毫无阻碍的吞下赤华的头。

“斯塔？”赤华轻声喊它，朝它走去。

待人走到面前，斯塔才反应过来，它轻轻用鼻子碰了碰赤华的手肘。

“你是担心我吗？”赤华失笑，假意带着点责备：“那刚刚是谁说的要试的？”斯塔将头埋下去，身后的背毛耸立。赤华看了眼虚空中漂浮的小白点：“没有时间了斯塔，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开始吧”

说着退后几步，双腿岔开，斯塔发出“嗷呜”的叫声，接着闭上了眼睛，空气中微小的粒子开始搅动，赤华深吸一口气，猛然掀开衣袖，露出右手手腕上的那一条红线，他举着手，在八方尸体边徘徊，斯塔额头上红色的毛开始向外迸发出红色流光。

赤华转身看了一眼斯塔，随后坚定的掏出腰间的刀快速地在红线覆盖的皮肉上划了一下。

“嘀嗒”血液从手腕上滴落，空气中的气流增大，血液的咸腥味浓了起来，斯塔额头上的印记变得越来越红，它呼吸声变重，红印里弥漫出丝丝缕缕的烟，他们与血液接触的一霎那，斯塔身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它发出一声怒吼，身体极速增大，扩张到了先前的三四倍！

赤华看了一眼它，快速将视线移回来，疼痛感传来，四肢像被蚂蚁啃食，麻麻痒痒的，冷汗从额头冒出，赤华握紧拳头，加快了血流下来的速度，他又转回去看斯塔，斯塔全身的毛色开始变化，耳朵上的黑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银灰色的毛。

斯塔嗅到越来越多的血味儿，眼皮一阵乱颤，下一秒，猛然睁开了双眼，红色的瞳孔闪着光，庞大的身躯直直挺立在那儿，让赤华从头到脚都感到恐惧，他咽了咽口水。

看到斯塔的变化，差不多了，赤华利落转身，一把扯下风衣的袖子，把它覆盖在了伤口上，血流暂时止住。

味道渐渐散去，斯塔眼神狠厉，赤华要仰着头才勉强可以看到它的脸，巨大的狼头耸立在空中，从高处看下去，赤华就像一只几个月的小奶猫，瘦弱的身子，在斯塔面前显得格外渺小，斯塔此时神智已经回到身体里，它神情迷离的看着小小的赤华，心里起了逗弄之心，慢慢举起宽厚庞大的爪子，轻轻按住了赤华。

赤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猛然被它按倒在地，慌乱之下，赤华别无它法，只有朝着斯塔大喊，试图换回它的理智：“斯塔！！斯塔！干正事！我知道你有意识！！”

眼看着被戳穿，斯塔并不恼，只是在爪子即将要离开赤华身体时，收起尖利的指甲偷偷用软软的肉垫按了按赤华的肚子。

刚一被放开，赤华迅速爬了起来，斯塔调转方向，对着八方。

斯塔蓄力，一声狼吠从巨大的嗓子眼里发出，裹着飓风，八方的尸体被这一声声波推动了好几米，紧接着又是一声！赤华捂紧耳朵，双腿发软，他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灵魂好似要脱离开身体。

余波在空气中回荡，斯塔一声比一声大，释放出的灵力也更多，按理来说这个本来不会让赤华那么难受，但今天又是和斯塔通灵又是放血，这已经远远超过了赤华可以承受的极限了，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急速膨胀，牵引着他的心脏，好似马上就要脱离肉身，就在赤华快要晕过去的前几秒钟，八方的尸体居然奇迹般的动了起来。

斯塔看着赤华难受的模样，停止了动作，八方的尸体刚有了一点动静，声音停止以后他的身体又渐渐归于平静。

赤华咬着牙哦，忍着身体的不适，对着斯塔大喊：“斯塔！别停下来！你不把他喊出来，我的血白放了！”

看着赤华跪趴在地上的身形，以及那越来越重的呼吸声，斯塔瞳孔颤动，居然流露出像人类一样心疼的眼神。情绪转瞬即逝，斯塔毫不犹豫又爆发出几声怒吼，这几声真的是用了大力，直接把八方的尸体推出去好远。

最后一声，斯塔刻意背过身去，避开赤华。在赤华看不到的地方，它闭上眼睛又睁开，眼里射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白光。

白光朝着八方的尸体飞去，一下钻进八方的眉心。

意识全部归拢，八方的灵魂从禁锢着的躯体里飞出，在斯塔吼出的声波的控制下又猛然飞回躯体。

八方紧闭的双眼“唰”一下睁开了，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来回转，我这是又活了吗？八方想着。他抬手撑起上半身，看着斯塔巨大的身体，吓得差点又晕过去。

赤华看着坐起来的八方，赶紧上前，缓慢抬起右手，虚着握了一下，铁链渐渐从手心显出来，他毫不犹豫猛地握住铁链往前一甩，短短的链条在空中被无限拉长，转了几圈后稳稳的套在了斯塔的脖子上。

斯塔被这法器控住，完全没有要挣脱的意思，额头的红光渐渐消失，庞大的身体在铁链的禁锢下“咻”变回了原本的大小。

赤华握紧链条的另一端，松了一口气，垂下视线看着乖乖坐在原地的斯塔，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身体的不适感很强烈，但赤华无暇顾及，他径直走到八方面前，一开口就是带着怒气的质问：“你为什么不出来？”

八方稚嫩的脸庞上透露出不解，他有点尴尬的抬手挠头：“什么意思啊？”

赤华深吸一口气，他是有些着急了，这些都是生活在人间的人类，什么灵体法术都是没见过的，也根本不懂赤华所说的出来，到底是什么出来？

赤华清了清嗓子，看着这位少年脸上的血迹，以及扭曲的四肢，他有点不忍的放轻了声音，例行公事一般，说出那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开场白：“你已经死了，但是你执念太深，无法步入轮回，我是来帮你的，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八方一时间懵了，看了看赤华，又扫向一旁端端正正坐着的斯塔，他犹豫片刻，惊讶着问：“我是下地狱了吗？”

这反应在意料之中，来到异界空间的人类不知道是受到什么的影响，他们总会问神官这么一个问题：我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一开始赤华是茫然的，他无法回答这种问题，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所处的空间是天堂还是地狱，但这几百年，来过各式各样的人，他们之中不乏有诗人、哲学家、甚至还有宗教者，赤华跟着他们学会了一个说法。

所以面对八方的这个问题，赤华从善如流地回答：“你并未身处地狱，相反因为灵魂太过美好，导致你弄丢了你的月亮，可是我看得见，你的眼睛里有万缕月光折入的灵魂碎片，找到你的月亮以后，你会去往比天堂更美好的地方”

八方听到这个回答突然咧开嘴笑了，他的笑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谢谢，虽然我没有听懂，因为我学习不好，但是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赤华看着他扭曲的四肢，有点不忍，挥手一抹，八方的四肢居然自动复原了。

“你是天神吗？”八方惊讶的抬起手，用力甩了甩。

赤华摇头，转过身背着手，他此刻只想完成任务：“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但是我需要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斯塔往八方跟前凑近了些，它鼻子左吸吸右嗅嗅，这味道越来越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