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对立面 第14章 仙门六仙女

叶全真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但她发现博主「仙仙子」的推文只此一条，此后几年在网上突然销声匿迹。

她心有不甘，依旧努力在她的主页中找寻线索，最后只好点开了评论区一条一条的翻找起来。

意料之中，很多评论都是抨击她“怪力乱神、宣扬封建迷信”等极端言论，「仙仙子」本人并未继续作出任何回应。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看见头像旁边有一个私信栏，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仙仙子」发了条诚恳的信息。大意为：自己是案件知情人，对仙仙子的言论表达认同，同时请教她是如何观测出来这个结果的，最后希望能当面拜访，请求指点一二。

一段不过百字的信息，叶全真写了近半个小时，当点击完发送按钮后，她心里的石头才真正落了地。

她伸了个懒觉，一抬手就闻见自己身上的气味，顿时羞愧难当。她的行李一直很简单，从w镇出来后就一套换洗的衣物，白天一直忙着打零工了还没好好洗个澡，这才想起网吧对面就有家澡堂子，早上8点就开始营业，可是一次就要25块，几乎是她两天的饭钱。

就在她犹豫之际，她的私信突然被点亮。

仙仙子回复了！

叶全真点开一看，回复内容是一个大院地址，她赶忙从网页上开始搜索，发现这个地址就在隔壁镇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了一句：“谢谢您～明日就去拜访。”

虽然是去往陌生城镇去见陌生网友，但想找寻真相的执着还是碾压了理智。于是她收拾了包袱，数了数兜里的钱，准备睡一觉后去澡堂子洗个澡就出发。

白日不过一个半小时车程，她出车站后马不停蹄地转乘了公交到达了「仙仙子」发的地址。

这是一条极深的巷子。巷子的左边有四户人家，每家每户都盖了两层楼房，还配有一个30平的小院子。院子的铁制大门朝西，对着巷子另一侧的墙壁，巷子整体很窄，一次只能容纳三人同行。

H市的冬天不怎么下雪，但穿堂风呼呼地刮着，天阴阴的有些湿冷。叶全真走在巷子中却觉身体越来越燥热，好似有颗骄阳对着她直直的照射，二十来米的路程走下来，她居然大汗淋漓。她擦了下额头的汗珠，叩门的手停顿了一下，才敲醒了第三户的院门。

大约过了两分钟，一位穿着黑色棉衣的中年妇女捧着饭碗打开了大门。

“找谁？”

“我…”叶全真这才想起这是午饭时间，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找一个网名叫「仙仙子」的姐姐，就是她给我的地址…她是不是还在吃饭，没事我可以等她。”

叶全真一口气说完，生怕对方立马拒绝她。

“哦，找幺妹嗦，进来嘛。”女人很客气，笑脸盈盈的，“吃饭没有，刚好到饭点，我们做得多，你要没吃来一起吃点。”

叶全真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走了进去，一进院子，她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院子的一侧堆满了金色锡纸叠的元宝，另一侧是个烧火炉子，旁边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四方铜艺香炉鼎，外表有些陈旧，像是从哪个废弃的寺庙、道观里搬出来的一样，里面堆满了香灰，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再走几步就进到一楼大门，大门是敞开的，用了一张近两米的防蚊门帘挡着。

还没到门口，叶全真就闻见一股厚重的沉香味扑面而来。引路的大姐一撩门帘，坐在大厅里吃饭的五位中年妇女就停止了欢声笑语，都回过头盯着这位突然造访的客人。

大厅有两张供桌，一张供着道教的三清道祖、玉帝王母、福禄寿三仙、龙王爷、二郎神，神像面前摆满了五盘水果贡品，贡品前放着一个圆形三足香炉，是日常上香用的。它背后的墙上左右挂着两张五路财神及关圣帝君的画像，中间还有张正红的「主席」头像。

挨着它一侧的另一张供桌上摆放着几个写满字的笔记本，有些笔记本摊开着，纸张泛着黄，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旁边的空地上摆放着两张凳子，应是日常工作时方便对坐谈话用的。

屋子里的五位中年妇女皆看起来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倒是让叶全真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因为屋子里有暖气，她们只穿了里面的单衣，每个人都穿得花花绿绿的，好似寒冷的冬天里开出了五朵各异的鲜花。

屋子中央有张小型的四方桌，一到饭点，几个人就把它搬出来，拿着蒲团围在一起坐着吃饭。明明只有六个人，她们却做了七八个热菜，还有两叠花生米下酒。

“来了哈。”角落里有个短发女人，看起来最为年轻，她端着酒杯喝下了最后一口，也不等叶全真有所反应，她又对着其他大姐笑着说道，“我昨晚睡前心里老是堵得慌，半夜爬起来上了根香，老神发了个心通，说有个有缘人拜访。我躺在床上眯了会，拿起手机到处刷，结果你们猜咋个了？我两年没登录的推博突然来了条私信，点开一看，嘿，就是这个妹儿发的。”

叶全真听到这，尴尬一笑，“仙仙子…姐姐，你好。”

“莫喊我仙仙子，喊我六姨，我排老六，是我师父最小的徒弟。”六姨又起身给叶全真介绍了一遍，全部按入门辈分各自打了招呼。

“我今天来其实是想…”

叶全真跟几位阿姨寒暄完，还在思索如何表达自己的目的之际，大姨却起身热络地拉着她坐下，“先吃饭，你肯定没吃，你外地来的是不是，吃完饭咱们再开工。”叶全真挡不住她们的热情，只能乖乖听话跟着她们一起吃了起来。

饭毕，六位阿姨互相配合着收拾洗碗，不过一会功夫，大厅就被收拾出来，蒲团也回到了供桌前该有的位置上。

一个正经的民间法坛，此刻才正式地显现出了它应有的全貌。

大姨刚在后厨收拾完，湿漉漉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个干净，随即点了三炷香，虔诚地磕起头来。大姨这一套流程完毕，其余五人皆随着她的步伐一个接一个地跪拜起来。

众人拜完，大姨指着叶全真，唤道：“小妹你过来，你叫啥子安？快过来先磕三个头。”

叶全真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大姨的指示，跪在最中间的蒲团上，开始三拜九叩。

叶全真拜完，大姨没让她起身。她见六位阿姨都找了张矮凳坐下，围着她坐成了个圈。几人虽闭着眼但周身皆散发着一股独有的强大气场，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而是六位神将护法…

这架势突然让她心生敬畏，不自觉地跪直了身板。她心下只觉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兴许是很久没有体会过善意，没有人在乎过她发生了什么…加上埋藏在自己身上的秘密终于要被揭开，一种夹杂着紧张、兴奋、惶恐、胆怯的情绪包裹着她的全身。

她的身体抖动着，一垂眼，一滴泪就滴在了蒲团上。她闭着眼擦干了面庞，耳朵里适时传来六位阿姨合唱的民间方言小调：

「菩萨、菩萨你听我说，

这个孩子在受折磨。

今日赶在好吉时，

定是人间有缘人。

你法力无边天上仙，

引她来三清门下见。

神仙赐我降魔刀，

帮她斩尽身边孽。

此刀不是非凡刀，

三清丹炉金火烧。

钟馗道君来斩鬼，

天师拿它斩过妖。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选个好时辰，我们几人助她脱离苦海。

菩萨、菩萨你听我说，

别让她再受折磨，受～折～磨～」

这首民间小调曲调简单，却被六位阿姨唱得婉转悠扬。她们几人围坐在一起摇头晃脑，神情越唱越亢奋，虽没有乐器伴奏，但几人就像身处明星大舞台上一般，沉醉忘我。

一曲完，六姨率先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睛瞪得像一双铜铃，眼珠子像是要迫不及待飞出来，瞳仁射出异样的光彩，死死地盯着跪在中间的叶全真。

叶全真被这充满穿透力的眼神瞪得浑身不自在，她刚侧身想挪动一下身子，六姨忽然站起身冲上去，抓住她的衣领。

六姨的牙花子离她的脸只有三指宽，她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未曾想刚吐出一个“六”字，六姨的身子便越凑越近，忽然开始龇牙咧嘴，神情义愤填膺道：“哪家小妖怪，敢在你祖师爷爷面前逞威风？”

这语调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一会尖锐一会浑厚，好似六姨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轮流占着她的肉身。叶全真被六姨喷出的唾液呲得双目紧闭，本能得把身子往后仰。这个举动更加惹怒了六姨，六姨大呼一声，挥手示意其他五人上前，复又对着叶全真继续横眉怒目，“哪里钻来的乡巴佬，见了你家祖师爷还上蹿下跳，不让你尝点功力，敢把你爷爷驾在火上烤。”

六姨话毕，其余五位阿姨均上前对着叶全真念念有词，但语言早已不是人间语，叽叽喳喳也不像任何一种方言。几人围着叶全真边唱边打转，脚步越走越急，语速也越来越快….

望着六张因疾言厉色涨得通红面庞，叶全真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不过几秒，她突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腥味直冲天灵盖，鼻子里到处充斥着臭鱼烂虾的腐肉气息。此时，好似有一条生物正在她的身体里移山填海，她再也抑制不住它想从喉头钻出的那股劲儿，一偏头，“哇哇”地吐了出来。

六位姨见此，也没嫌弃流着一股子黑水而腌臢的地板，反倒全部吁了口气，脸庞渐露喜色。

大姨从裤兜里掏出半包纸巾亲自上手给叶全真擦嘴。事毕，二姨、三姨一起把叶全真抬到供桌旁唯一一张高椅上坐下。

五姨去给叶全真添了杯茶水，扒拉着她的头，凑到嘴边，“小妹，喝点热水舒服些。”

“我…我这是怎么了？”叶全真倚在椅子上休息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她用手撑着，尽量让自己坐稳些。

“在给你驱邪撒。”六姨在一旁笑道。

“驱邪？我…我中邪了吗？”听见「驱邪」两个字，叶全真又感到一阵耳鸣眼花。

“你不就是遭别个陷害去医院了吗…小妹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好多假修士，专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二姨在一旁插嘴，越说越感觉自己气不打一处，语毕，还呸了几口唾沫星子。

“哦。”叶全真刚应和一声，突然感到不对劲，慌得嘴巴直打哆嗦，“阿姨…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我？”

六姨叉着腰，那神情颇为骄傲自满。

“嘿，我们「仙门六仙女」有啥子事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