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温荷出卧室门前就准备好了拒绝关耀的话,好表达自己开车去公司的诉求。
可桌上依旧有早餐,但人没了。
他们是有合作关系的室友,还没有亲密到要约束他的行程。
关耀其实是逃跑了,他昨晚睡得还行,就是天蒙蒙亮时做了个梦。
厨房,冰块,圣女果,还有他这个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
他需要冷静,不宜见她。
关耀的母亲简优是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得她真传的关耀,在认识他的大多数人眼里是温和有礼的君子。但这种温和也保持着适当分寸的距离感,尽管关耀的同学或下属都说他很好,平易近人,在与他相处或工作时,绝不会有半点越界,一直保持该有的距离。
温和与严谨本身就不冲突。
就像如今,他每每在梦中肆意狂妄,但在温荷看得见感受得到的地方他都是克制守礼。
那些不堪的、卑劣的、无耻的、粗俗的谷欠望在天天蒙蒙亮时宣泄了,怕白天被审判,他连同自己的睡衣床单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可以说,他很狼狈。
刚醒来、热血还未冷却,不能这样见她。
那些阴暗的梦境也暂时不能让他眼神清明。
即便今天一整天都躲在温泉里,一遍又一遍,也没有洗净他那些自己都接受不了的脏心思。明明没有那种癖好,为什么会一遍又一遍因哀求而兴奋,捏着她的手,要她在自己面前玩圣女果,冷眼看她手指上又好似沾满了冰块融化的水,看着她靠着冰箱缓缓蹲下,却又一次重新抱起,换个姿态,按住她的头,要她无措地趴在灶台上,哭着无助求他。
难道只因为哀求的人是她?
手机又传来她的讯息——“你在哪?那边问我们几点过去?”
夜晚是对他的凌迟,白天就需要一次次面对审判后的新生。
“我去接你,车库等我。”回了消息。
他从水里出来,套上浴袍,去找他的致命解药。
关耀刚到车库门口,就看到早已等在哪里的温荷,看来今天这顿晚饭,她很在意。
车刚启动,温荷就接到了韩女士的电话,这两天虽然她们母女俩虽然见面说不了两句,但韩女士最近常给她发消息打电话,问这问那的,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让温荷抓紧关耀,人生机遇错过就不再有了,大概今天回家一起吃饭,所以还多说了一句——你爸等着呢,赶紧来。
温荷应了句,“出发了。”
她的父母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韩女士觉得她不够聪明,嫁给关耀是攀了高枝,温老板呢,认为她听话无能最好,容易摆布。
总之,她的这对父母,如今更看重的是她能不能抓住这位关氏集团的持有人。
路上,关耀问起温顾。
温荷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
关耀看她纠结的样子,又换了个角度问:“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刺激。”
温荷用了两个词,三个字,来形容自己的这个哥哥。
没搬离温家之前,她不止一次撞见温顾。
他总是在静得连尘嚣都沉睡的夜里,一个人两肘靠在花雕围栏上,右手摇晃杯中酒液,有一搭没一搭地啜饮。
他喜欢站在高处,曾经,她问过他:“一个人站在阳台喝酒是在演‘高处不胜寒’吗?”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站得高,才方便踩人。”什么寒不寒、冷不冷的,没那么诗意。
“尤其如此刻的深寂夜里,万物沉睡,最是适合扑杀猎物。”
温顾站在高处的样子,就像是在嘲笑庸碌蝼蚁的渺小卑贱。
同在温家长大,温荷多少也有点明白,他喜欢站在高处,是不想再成为别人脚下践踏的那一个。
听着温荷的描述,关耀更不能判断,温顾的立场了。温言和温室最近动作不小,前者拉拢人心,寻求公司那些有影响力的大佬们支持;后者背地里偷偷高价收购散户手里的股份,意图很明显了。
此刻,温荷需要温顾成为她的盟友,而不敌人。
关耀一直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温荷低着头,无意识地扣自己美甲的亮闪闪扣了很久了。
“紧张?”关耀脑子里只有这个猜想。
温荷:“其实我挺没追求的,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有理想,对未来也有规划……我就什么都没想过。”
关耀安静地听着,他能理解温荷说的状态,她自小就被父母管控着长大,做什么工作,跟谁结婚都被规定好了,知道自己不能左右人生的选择后,便主动阉割了自己的追求。
“其实我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没做过抗争,韩女士说什么就是什么。”
“其实,我不一定非得要公司的权利,我按部就班做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温氏成为我的,如果,最后我们失败了……我可能给不了你要的报酬了。”温荷说完还暗叹了口气,小哥温顾确实深不可测,有独吞了温氏的能力。
“我又不差你那点钱。”关耀很快接了句。
温荷:“啊?”
关耀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关氏我都能夺过来,区区温氏百分之三十的股权,不难办到。”
温荷愣住,心里头像有只猫在打滚,怪痒的,半晌,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真有契约精神。”
“答应了就要做到。”关耀勾唇一笑,“我妈可是著名的商界花木兰,你的偶像。”
温荷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简优,但……她没说是她的偶像吧。
她笑了,然后正经地看着他:“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犹豫了一秒毅然开口:“我到底能给你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关耀实在不敢实话实说,坦露了心中的秘密,估计会被她当做变态。
“那……到底是什么?”温荷追问。
前面红灯,关耀缓缓踩下刹车,他转头看着温荷略一挑眉:“现在才问会不会太迟了?”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方向盘,语调慵懒:“温荷,你是不是忘了?是你说我们在谈恋爱的。”
温荷努了下嘴:“想嫁你的人不少呢,你本来有很多选择,对不起啊,让我搅和了。”
车里开了冷气有点凉,关耀稍稍降下了点车窗,让热气进去中和一下。
听到她说的话,他只是一笑,然后说:“你也不用天天当做任务去完成,你就想这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机会,让我们试着去谈一场恋爱,或许就修成正果了,也说不准。”
温荷心头一悸,懵住了。
关耀一手握拳抵在嘴边低笑:“不愿意?”
温荷脸上突然红了一片,低下头抬手掩饰性地勾了下自己的鬓发,她撇了下嘴含糊道:“偷换概念。”
关耀见她这反应更是忍不住想笑,不禁逗,也隐藏不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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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温家,韩之静早早等在门口,看到关耀拉着温荷的手出现,就笑个不停。
温言温实包括他们的配偶都起身笑脸相迎。当然,这里面没有未婚的温顾。
温家人很欢迎关耀,至少台面上是。
至于台面下,有多少小动作,只要不搬到明面上来,大家都会有默契地装没事,维持虚假的和平。
虚伪又做作的一桌人。
就在关耀和温荷进门的前一个小时,温荷的大哥大嫂那对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上过三次谈话性专访,婚恋公众号上大谈夫妻相处之道,回到家里大嫂就开始摔东西,而大哥温言这个月一直都没有回家过夜,要不是今天温仁邀请了关耀,大嫂还见不到大哥的面呢?
这回闹得特别凶,听吵架的内容是因为外头那个怀孕了,软硬兼施逼温言将她迎进门,于是大嫂就不依了。
要说大嫂有多爱大哥?那倒也不是,戏是演给外面的人看的,实质上早就貌合神离,她想维护的,是正宫的利益与颜面,企业婚姻丢不起这个脸,更容不得外头的女人,瓜分掉属于自己的权益。
这种事,历年来没少发生过,不过温言一向是花点小钱,外头那个不外乎打发或打胎了事。这一任似乎特别有手腕,没那么好打发,所以大嫂这回闹腾的动静也特别大,眼看着关耀要到了,韩之静一再劝架也没用,最后还是温仁亲自喊停了他们。
温家重要的是脸面。
温家其余人一向拿它当戏看,调剂身心。
温家长子闻言的脑袋跟猪一样,说这话真不冤枉他,性好渔色,偏偏又没那玩女人的脑袋与手腕,每偷腥一次就被抓到一次,大嫂抓奸都不用费脑子。但男人最可悲的是,下半身一旦被女人绑架,智商直接降到零,永远学不乖,标准色迷心窍,怕死又爱玩火。
温顾也被温仁特意致电,叫了回来。
回房途中经过,听见半掩门扉内的声响,以前还知道要关好门,这次连门都没关妥就急着上戏,看来大嫂着实气得不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外面的女人鬼混!”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整天人在哪里吗?要是满脑子只装得下女人,滚回那个狐狸精的床上去,我不需要再这里劳心伤神替你打点!”
“哎哎哎——”温言来不及阻止,不明物体砸向门板,掉落地面。
透过门缝的角度,只看见散开的手机后壳。
这对假面夫妻,又在打谁的主意了?
无论是谁,都跟他没有关系,只要不碍着他的踣,旁人死活与他无关。
温顾悠然踱开身,回到自己房中。
自从关耀折了温义,温言就开始游说公司董事们的支持,碰了软钉子,没有足够的本钱大声说话,又自我感觉良好地以东宫自居,只是让人看笑话而已。
他完全当猴戏看,比起大哥,他更好奇关耀接下来还有什么招。
稍晚下楼吃晚餐时,关耀和温荷已经到了。大哥大嫂这对假面夫妻看来已经收拾好情绪,用餐过程挺平和,其间,温实一度离席,到阳台回电话。
温实一向很懂得在老头的面前装认真,会在用餐当中当着老头的面离席,显得自己兢兢业业。
这两个草包的支持者寥寥可数,几乎不必花费精力去拉拢。
只是坐在自己对面,被韩之静奉为上宾,温仁当做钱口袋,已经成为温荷男朋友的男人,倒是需要花点时间好好琢磨。
温顾肉笑皮不笑的举杯,“没想到关总会成为我妹夫。”
关耀选位置时特意选了温顾的对面,因为他今晚的主要目的就是他。
“是我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