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景和十三年,皇帝特招远在西北的赵王入京。
京城的张公公在昨日夜深时忽而到此,气势汹汹,搅得王府不得安生。若不是当时夜深,只怕他早就架着周颐回京了。
“王爷,这是出了何事?”李顺一身湖蓝袍,蓝带束发,端坐于屏风外的内室。他是住在府上的客卿,时常帮周颐出谋划策。
仅隔着一座精工巧雕的屏风,周颐才刚刚起身没多久,正修整仪容。两个侍女服侍着周钰洗漱,他抬手穿着衣服,悠闲道:“京城来人,叫你来思量思量。”
“圣上自是圣明,”李顺调笑道:“莫不是叫王爷回京以承周公之志。”
“圣上的旨意,岂容你我二人揣摩。”
“圣上与你意见多有出入,怎叫我不担忧。”周颐倒显潇洒,独留李顺独自困扰。
“卿此言差矣,怎叫我与圣上意见多有出入,我受陛下恩禄,怎敢有异心!”周颐拿着侍女端来的软布,边擦着手边向外走去。
李顺望着周颐这悠哉的假样,专挑他软肋戳,玩笑道:“你还没吃够西北沙子。”
“圣上的旨意,自有他的圣明之处,不是你我可知、可论。”周颐说着将手中的软巾狠狠砸入侍女端来的水盆中,霎时间水花四溅。
“你看你,又要说这样丧气的话。”
一时两相无言。
侍女将新的干软巾递给周颐擦手,又擦了擦溅到周颐身上的水渍,拿来新的外袍给周颐换上。
周颐一双桃花眼,唇周带笑,身着烟紫金回纹衣袍,头戴镂空玉冠,容貌俊俏齐整,再伴上他闲悠悠的姿态,真真是个富贵的俏郎君。
“我这赵王,要是不闲怎能安稳呢!”周颐坐于李顺身旁,挥了挥手叫侍女下去。
李顺望着房梁,两眼放空,回想起夜里无意间偷偷到消息,稍加揣测道:“听闻陛下病危,皇嗣单薄,只余位黄发垂童可继位大统,不知传闻真假,那群太监可都在等着你呢!”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我都没打听到的消息,你倒打听了,不说说个一知半解。”周颐看着李顺这这半死不活的模样,思量了会儿,打趣道:“皇城的刀可就在我府上,你说话还是注意些为妙。”
“不过是恰巧偷听到京城来的太监提了一嘴。”李顺望着周颐,感慨道:“我要是在乎安危就不会来找你商策。”
一丫鬟突然来报:“王爷,张公公他们又来了。”
李顺赶忙躲进周颐的寝室最里边,独留周钰一人在外迎接狂风骤雨。
突然一声嘹亮的喊声响彻周围,将一派融融气氛完全打破。
“张公公到!”
十几个锦衣的带刀侍卫围护着位红衣官服的太监,声势浩大,似要给周颐这个主人一个下马威。
张公公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杨公公的干儿子,那杨公公和圣上是从小的情分,连带着这张公公借着杨公公和圣旨权威,在这赵王府里耀武扬威,架子比周颐这个王爷还大上几分。
那太监手持卷锦黄诏书,大摇大摆地走进周颐的寝院。
“奴才见过王爷,”张公公微微向周钰行了个礼,挤出个笑脸道:“王爷莫要再为难奴才了,您要是再不和奴才回京,届时你我可都不好看了!”
周颐和当今圣上不合是朝野尽皆知的事。他这个赵王,却也个不伦不类的,不爱娇娘,爱美男,以至于快到而立之年还未成家。院中倒是养着几房“爱妾”,也叫人茶余饭后嚼了不少舌根。
周颐谦谦解释道:“公公连夜赶路,才休息一夜就要赶回宫里未免劳累些,再说公公这话怎说,小王也不过才刚起身!”
“为圣上办事怎敢拖延,”张公公双手拿着圣旨抬于胸前,理直气壮道:“还请王爷莫要再拖延,不然过些时辰,我可不好交差啊!”
周颐陪笑着道:“公公说的自是在理,容小王收拾收拾行李,再同公公负荆请罪如何?”
这张公公仗着手持圣卷趾高气昂、狐假虎威,说话间句句不留余地,对着周颐呛道:“可不敢说是负荆请罪,圣上的罚也是赏,赏也是赏,怎就是罪了呢!”
“公公说的极是,小王受教了。”周颐走到附近一个柜子旁,拿出两袋银子递给张公公,“公公来此受累,小王实在过意不去,一点心意还望公公海涵。”
张公公赶忙将两袋银子揣进怀里,笑脸盈盈道:“王爷体恤奴才受累,奴才感激不尽。”
“张公公,小王这还有些东西没带,可否宽限些时辰?”
“圣上的旨意可不敢耽搁,可王爷毕竟是千金之躯,也不好在路上受了委屈,至多午时就要走了,王爷看如何?”
“多谢公公体谅小王不易。”周颐谦谦谢道。
“王爷还快些收拾,奴才们还得吃个早饭不是!”
周颐恍然道:“公公提点的是,是小王思虑不周,公公在王府请自便。”
说完,张公公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开周颐的院中。
李顺在梁后暗想,这宫里的太监倒是气焰十足,难怪有些人拼了命的也要自裁入宫。
张公公一行人渐行渐远,只余点大的身影。李顺从里屋姗姗出来。
啪唥——
周颐突然将桌上一个花瓶重重的砸在地上,霎时间四分五裂。
见周颐气冲冲的在屋里回踟蹰折腾不前,安抚道:“宫里权宦的儿子自是倨傲了些,何不退一步景阔心平呢!”
周颐气笑得嘲讽道:“真是人心不古,我这亲王倒不如个阉宦。”
周颐实在气愤不过,又无可奈何,只能把气全都憋着,愤懑地来回在屋里走动。他来回走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平复下心情。
李顺就在一旁静静的坐着,看他来回踱步气愤不已。
待周颐平复心情,他对着李顺道:“此去京城福祸未知,卿何不与我一同前去。”
“带我上京?”李顺一时有些好笑,道:“人家是招你速去京城,怎还拖家带户的。”
“把你编入本王的随身侍从中,何人敢说,”周颐望着李顺,笑道:“再说京中繁华多世,以你的才情怎不可站稳脚跟,何必在此偏凉之地事我这富贵闲人?”
听闻京城金玉满堂,绫罗为帐,富贵迷眼教人恋恋不舍。李顺倒想借此机会去开开眼。
他调笑道:“好好好,那我可得赶着回院里收拾收拾东西了。”
周颐打趣的笑道:“你若再不去只怕只能拿些零碎了。”
周颐看着李顺离开的身影,突生出要带着一两个乖顺小妾一同前去的想法。他来到后院找着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