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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古代再就业计划 第15章 第 15 章

作者:荒境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8-05 01:27:31 来源:文学城

除夕宴的性质,如锦缡先前所说那般,算得上是作别宴,楼里要除旧迎新,但其实也算不上是多落寞的事。

恰恰相反,每年的除夕宴,算是春江楼、甚至是整个鸠县的一大盛事——除夕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给了某些姑娘们最后一条出路。

过了花期的姑娘们想要赎身,便是不拿她们最最顶尖儿时候的身价来算,却也少不到哪里去,但唯有除夕宴,是每年的例外。

除夕宴上,不以身价相算,唯有价高者得。

——过了花期的姑娘们,又哪里能和正当红又或是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似的新人们相比?

这价钱一来二去便要再往下跌上那么些许,能叫到什么价,便算是什么价,不再守着昔日最最顶尖儿时候的身价不放,也不乏真有那么一两个情真意切却拿不出多少银子来的有情人和同窗等打了招呼,备了银子就等除夕宴那日抱得美人归。

但终归是极为少见的。

更多的,是春江楼为着除夕宴造势,提前递了帖子,遍邀县里豪绅、过往落脚的商贾登门,于除夕宴时共聚一堂,嬉戏狂欢。

一是打开了局面,打出了名气,搭出了人脉舞台,自然而然,这楼里的客人便也该似是云来。

二是借着人气,托着这些花期将尽的姑娘们最后一把,让她们把脚从春江楼的门槛儿里给迈出去。

三自然该是借着这旧人未去,新人将出之时,为来年要捧的姑娘们造势,也跟着这热闹露个脸。

这不正是一石三鸟,活该这春江楼的东家挣银子不是?

司微立在春娘身边,跟着她一道往台上看去,只是锦缡那道红色身影也只是虚虚在他眼睛里映了一道虚影,根本落不到他眼底去。

对于锦缡这支舞,锦缡自个儿没多说过什么,私下里清露却是盼望着的,也对锦缡这支舞抱了极大的期望。

那是个月黑风怒号的夜里,饮罢了三盏浊酒,借着那些微的醉意,锦缡伴着清露的琵琶声舞出了醉意阑珊之感。

情浓舞急,微醺的酒意里,锦缡伴着司微轻声念诵的长恨歌,整个人都似是沉进了另一个虚无的世界里去,而后又把所有都融进了舞里。

于是所有的情绪到了极深处,所有的体力也都随之挥霍一空,借着残存的那点醺醉之感,被清露轻手轻脚摘取了头上身上所有配饰的锦缡,再一次裹着被子躺在了雾霭阁的三楼地板上,任由炭火熏暖,馨香渐染,陷入无尽黑甜。

“姑娘这人,一向是看得清,却看不透,”清露理了理锦缡的长发,帮她掖好被子,最后在搬上来的镜台前坐下,“女儿家嘛,谁不想要个如意郎君,可就咱们这种出身,又能找个什么样的,才算是如意郎君?”

清露寻常说话总是带着几分妥利与跳脱,唯有这会儿夜深人静,灯火悄燃的时候,才能看出几分属于少女的娴静,眼底澄澈之余却又透着些和煦:“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煎熬,越是看得清的,便越是难以信任,见多了男儿薄幸,却偏又放不下自个儿的执念……看清一次,便又要伤上一回,时间长了,念头便难免有些不通达。”

“我虽不知姑娘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但隐隐约约,也能猜出那么几分——你说,于人世吃这般多的苦,能换来什么呢?”

清露支起了镜台,拿出司微这些时日捣鼓出来的东西,借着昏黄的灯为自己上妆,适应着各种妆粉脂膏的用法,也练着手法。

她的眼神不往司微身上放,只是盯着镜中的自己,就连声音也是淡淡的:“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活又活不好,死又狠不下这个心,于是夹在人世里苦苦煎熬,熬出了一锅苦汤药,却又连个倒的地方都没有。”

清露叹了口气,把画到眼尾却折出一道波状折痕的眼线拿湿帕子抹了,再重新拿起叶筋小笔沿着眼睫慢慢往后描:“她这是看不着往后的路在哪儿,便索性什么都不想了,过得一日算一日……可这回除夕宴,怕是姑娘参加的最后一次除夕宴。”

“春江楼里的规矩向来不是摆着看的,有对姑娘们苛刻的一面,自然也有为姑娘们好的一面。”

“我这辈子还长,就算是妈妈那送了牌匾过来,以后也还有的是机会,只要愿意,总有从这地方跳出去的时候……我这辈子,爹不疼,娘不爱,搁家里头还要受兄弟的使唤,就连被发卖时候换来的那点子银钱,也不过是当初兄长不敢应兵役,又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才把我推了出来。”

说到这,清露少有的冷笑了一声:“没了一个我,下一个没的又该是谁,躲得过一次,还能躲得过三次五次么?”

“后来进这楼里的时候,我只觉着天都豁了个口子,这辈子没得什么指望了……这楼里的规矩也大,收拾人的时候,向来不会把伤露在明面上,甚至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我呢,四五岁被送进来的时候,搁家里也就是捋捋麻线,洗洗衣裳,打打猪草,然后被兄弟们支使着做这做那……会的都是些粗使的活计,那些个描花写字的,吹拉弹唱的,我是一窍不通。”

“就连那乐坊楼子里教舞乐的师傅,有时候气急了也会收拾我……不开窍就是不开窍嘛,有什么法子?”

“那时候我人小,也不知道拜师傅,认门路,给孝敬,于是就跟着舞乐师傅们混,什么都学,却什么都学不精,跟和他们认了门儿的人能落下许多去。等我知晓要给孝敬的时候已经晚了,人师傅们看不上我这个没眼色的,手上的功夫也跟她们那些个一早给了孝敬的人拉开太多,补也补不上,精也精不了,布置下来的功课就总是离师傅的要求差老远,后来就是罚,罚得人疼得立都立不住,外皮看上去却还没丁点儿伤。”

“后来罚的次数多了,乐坊楼子里让姑娘撞见过几回,见师傅们下手越来越重,就把我给要过去跟在身边儿伺候了,就连琵琶跟琴,都是她空闲的时候,把我拉过去一点点儿手把手教的。”

“姑娘少有发火的时候,我再不开窍,她也就是拿话本子卷了在我头上敲两记……从我到楼里这么些年,倒是什么乐器拿起来都能来那么两下,可也就是姑娘,对着我不藏私,把我教的比楼里的那些个讨饭吃的舞乐师傅们弹得还好。”

清露看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昏黄的人影,半晌,拉过司微的手在掌心里握紧了:“我于这人世,虽只活了十几年,却一大半儿的好日子都是在姑娘身边儿过的,旁人怎么着我却是管不着,但我总是想着姑娘日后的日子能安稳着些。”

“除夕宴,是姑娘这辈子最后一个脱离贱籍的机会了,哪怕是嫁到个寻常商贾人家做个两头大……哪怕是个妾,是个外室,不都比她这么消沉着,最后被其他的花楼子给买去当做招牌又或是怎么着来得强?”

世人总是说,商贾身份地位低下,却也是要看跟谁比。

于士人而言,商贾算是自降身份,算是贱籍,任是谁都能上去踩上两脚——可士农工商为四民,商贾地位再低下,在官衙里头却也是个正经的商户民籍,与户籍挂靠在春江楼这种地方的姑娘们相比,则又高上了不止一等。

再加上春江楼办事确实讲究,楼里的规矩一向摆得齐整——既是赎身,便为从良,自有春江楼里主事儿的人出面,拿了银子前往官府消了原有户籍,改籍重立。

这再重新立下来的户籍,可就是编入到良籍里去了。

而也就是清露说了,司微方才知晓,原来这古代时候,后宅里的妾与妾之间竟也是不同的。

最高一等的妾名为媵,贵族联姻置庶出女陪嫁为媵妾,媵多为妻族宗祠之女,常见于王族之间的联姻,作为政治需要而言,媵妾在某些特殊时候,地位可与正妻所比拟——譬如说,继承正妻死后留下的男人与儿女,甚至是背后来自宗族的支持。

其次为贵妾,多出身于官宦人家,或是作为资源交换,或作为宗族向上攀附的渠道,又或是来自于皇室的赐予……算是过了明路,半个明媒正娶的存在,按照司微上辈子搭档嘴里的那句话来说,算是敲锣打鼓,拿着轿子从侧门抬进府里的。

再次一等的,便算是良妾,良妾与贵妾相仿佛,只是出身上差了些,多为耕读人家又或是寻常的良籍女子,不得已嫁人为妾,也算作是从侧门迎进来的。

再再次一等的是婢妾,家里的奴婢丫鬟收用为妾,本身便是奴籍又或是家生子,虽被提携为妾室,但本质上来说还是奴籍,多随主家意愿发落,

最次一等的,便是如锦缡她们这般出身的,便又被称之为贱妾,与婢妾一道,便是常人所说的“妾通买卖”这一类的存在。

但正是因着春江楼的规矩与讲究,自春江楼里出去的姑娘们而言,哪怕是嫁为商贾为妾,便也是要先在官府消了原有的户籍,改为良籍——于春江楼里的这些个姑娘们而言,赎身,便算作是新生,更为出嫁。

赎身出嫁的那一日,楼里的鸨妈妈更是要给女儿添妆送嫁的。

清露捏紧了司微的手,于昏暗的灯火之中唯有眼底映着些许光亮:“今年的除夕宴,姑娘必须得抓住这最后一次的机会,无论如何,都得先脱去了身上妓籍的这层皮再说!”

“这飘渺阁的牌匾既是已经送来,这楼里年后定然是再没有姑娘存身之地的,出了春江楼,若是被旁的花楼子里给买去……届时便是再有人想为姑娘赎身,娼门妓籍的出身想要再改,那就难了!”

清露轻嘲了一声,带着几分苦涩笑意:“妾通买卖……户籍不改,身契不消,终归是走到哪儿,都要被主家捏在手里捏一辈子的。”

“遇上个良善人家的主母还好,可会从这等地方把人赎买回去的,又有哪家能是个良善的去处?”

正出神间,司微头上蓦然吃了一记巴掌,回过神来便见春娘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司微只得咽下到嘴边儿的脏话,扯出个虚假的笑来:“春娘可是有什么不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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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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