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韩添提前关了手机闹钟,睡到快要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身边司韶睡得四仰八叉,一只手臂还横在他胸口。司韶的体温要比正常人高上不少,捂得他一身汗。
难怪刚才梦里他感觉自己快憋死了。
他想要轻轻挪开司韶的手臂,但才一碰上,对方就醒了。
司韶用手揉了揉眼睛,一脸的迷蒙,看上去挺纯良无辜,看得韩添觉得稀奇。
这位爷平时总喜欢微皱眉头,满脸怨气不耐烦,这会儿倒像个清爽邻家男孩了。
那双红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好像一时还没认出来他是谁。
看习惯后,韩添觉得这双红眼倒也没那么吓人。
不过,看着颜色要比昨天淡一些了?难道是他的错觉?
“那个......领导,该起床了......”韩添尴尬地说。
他要起床,就得越过司韶,而司韶这会儿已经坐起身,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挡在他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吓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过了好一会儿司韶才回过神,恢复了那满脸怨气的表情:“嘁,是你啊。”
不然呢??不是你昨天非得拉我住这儿吗。
韩添腹诽,但表情十分人畜无害:“对对,领导,是我。要不,您先让一让,我先起床洗漱?”
听他这么说,司韶用力揉了揉脸,起身让开了路。
两人收拾清楚已经快十一点了,赶紧去往市立医院。
蒋建国看上去好多了,虽然脸色还是比较苍白,但不再是一副死人样。
他一见到两人就非常激动,上前拉住了韩添的手:“两位大仙,快请坐!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韩添解释:“蒋先生,我们不是大仙......算了,这不重要。你女儿她挺好的,现在还在恢复中,过几天应该就是没什么问题了。”
“就是有点聒噪。”司韶补充道。
蒋建国听他们这么说,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哈哈哈,她随她妈妈,比较爱说话,在家里像个小麻雀。唉,她走了以后,我们一家人都非常不习惯。”
他一想到女儿不在身边了,心下有点消沉,但昨天见到了女儿的魂魄,竟然萌生一种,女儿好像只是去了远方旅行的感觉,一时心境不同,整个人都乐观了不少。
“哈哈哈不过也没关系,她无论在哪里,只要过得好就行!对了,我想问问,我可以可她捎一些东西吗?她爱吃李子,这会儿刚好就是李子成熟的季节。对了,她衣柜里还有很多衣服,一个姑娘家,总不能天天都穿着那套破白裙子吧,还有啊......”
“你可以烧给她。”司韶一听他要开始翻箱倒柜把家里的物件都说出来了,又开始烦躁。
“太好了!那我让我老婆赶紧收拾一下,回头请两位给她捎过去!”蒋建国十分兴奋,准备列个清单,让他老婆打包寄过来。
“不,你自己去坟上给她烧。”司韶更不耐烦了,开始皱眉。
“哦,是这个“烧”啊......”蒋建国才明白过来,“那也方便,那我让我老婆去她坟上给她烧过去!”
末了他又不放心地问道:“只要烧了她就能收到吗?要多久才能收到啊?”
“我哪知道,你以为是找邮政寄快递吗?”司韶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这得看鬼差的效率。”
“好的好的。”蒋建国知道这位“领导”不太好说话,于是赶紧把话头转向韩添,“请你们多多照顾我女儿了,谢谢!”
韩添点点头:“没问题,我们刚好有件事情也想跟你说一下。我们打算把小区前面的门店改造成密室逃脱,聘请您的女儿作顾问。她说她以前做过一些密逃的设计,设计图放在家里了,您方便帮我们捎过来吗?”
蒋建国一听,女儿还找到工作了,乐开了花:“没问题没问题!感谢两位领导慧眼!这是要一并在她坟上烧过去吗?”
“啊不!这个就直接给我们拿过来就行了!”韩添赶紧摆摆手。这东西要烧了那还得了,谁知道司韶说的那些鬼差什么时候能送到。
“好的好的,哈哈哈,没问题!”蒋建国一口应下。
韩添看着司韶一脸怨念,赶紧交代道:“对了,蒋先生,和咒鬼相关的事情还请你保密,不然怕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混乱,如果以后在这方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我们。”
蒋建国点头:“好好!不过有件事情我还想请两位通融一下。我想申请去我女儿坟上扫个墓,之后我一定自主归案,可以吗?”
他问得有些忐忑,生怕面前的两位领导拒绝,当下就把他抓了。
韩添一脸莫名,看向司韶。
司韶也有点迷糊:“归什么案?”
蒋建国语气有点凄凉:“我杀了人,当然应该伏法,这点我还是明白的。我原本也没有报侥幸心理,为了报仇,我早就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
韩添想出口安慰,但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置,于是看向司韶。
司韶:“......活人不归我管,审判也不是我的事情,我只解决遗留人间的阴煞。我遵的不是人间律法,是三界法则。至于你做下的事情,等时候到了,会有人审判你的。那个人很斤斤计较,放心,该受的罪,一分也不会少你的。”
蒋建国非常惊讶:“这......您的意思是,我不用进局子了?”
“看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罪名或把柄被警察抓住了。关于咒鬼这件事情,你是可以不用进。”司韶耐着性子解释完,转头就对韩添说:“下周你去找危素做个培训,关于渡魂这一块的东西,让她事无巨细地给你讲一遍,以后你来解释。”
韩添:......懒不死你。
蒋建国觉得简直是劫后余生。
他都已经把家书写好了,写的时候声泪俱下,写完后还检查了好几遍,就等着定个发送时间,被抓之时发送到他老婆儿子手里。
一听不用被抓进去,他惊喜得眼泪都差点下来了。
“太感谢两位领导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就像个小孩一样,边哭边笑。
“等你以后上刀山下油锅的时候就不会想着感谢了。”司韶冷冷地说道,“多做些善事吧,说不定那个家伙会给你判轻一点。”
“是是!我之后一定多做善事!”蒋建国就差跪地磕头了。
司韶懒得再理,转身就走。
韩添见他走了,跟蒋建国说道:“蒋先生,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设计图就麻烦你了。”
说完,也跟着离开病房。
***
“领导,警察那里要怎么交代啊?”韩添在路上问道。毕竟案子摆在这里,总归是要有个交代。
“一会儿你自己问小张吧。”司韶懒得细说,迈着长腿大步往前走。
小张……是谁?
十分钟后,韩添就在物业办公室门口见到了张头儿。
“哟,回来啦?”没有棘手的案件烦人,张头儿爽朗地跟司韶打招呼,“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你跟小张详细说一下吧。”司韶冲着韩添使唤道,然后跃进长桌里头,从后门消失了。
韩添赶紧把自己工位的椅子从桌那头扒拉出来,让“小张”坐下。毕竟无论是小区大门,还是办公长桌里头都是特殊领域,不方便让他进去。
张头儿已经习惯了司韶动不动就不吭声跑走,对着韩添冲司韶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他是不是特别会使唤人?”
韩添可不敢随便在领导背后嚼舌根,赶紧堆笑:“是领导栽培。”
张头儿哈哈大笑:“你这新人倒是不错!就是该有这种态度,不能怕苦怕累!那你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吧。”
韩添把咒鬼案件的始末详细地跟张头儿过了一遍。
铁血汉子听完当年蒋恬的案件,皱起眉:“唉,没办法,我们刑警在办案的时候,还是有很多阻碍啊。”
“不过果然和我们之前分析得差不多,是两个死者共同的仇人作案。另外,我们这两天在调查死者物品的时候,发现了一叠光盘。”
张头儿掏出一叠照片给韩添看:“那个富二代很聪明,当时在自己的电子设备上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而是将影像内容刻成了光盘,交给那个女人保管。我们是在那名女性死者的住处搜到光盘的,里面是好几名女性受害经过。我们去查过了,其中有一位,就叫蒋恬。”
照片是视频截图的一些内容,韩添翻看了几张,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那些受害女孩们大多都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她们或被绑缚或被压制,脸上露出痛苦悲愤的表情,张嘴大声喊叫。周围围着一圈人,有男也有女,正嬉笑着看着女孩们被肆意伤害。
他觉得浑身发凉。
这些人,和咒鬼有什么区别?不,他们比咒鬼还要更可怕。
那团黑雾没有自己的灵智,只是听人命令行动。而这些围观者,却是主动地去嘲笑和伤害他们的同类。
他赶紧把照片交还给张头儿,不愿再往下翻,害怕看到朝气活泼的蒋恬露出这样恐惧无助的表情。
张头儿冷笑一声说:“哼,天网恢恢,不管是落在哪张网里,做了恶的人,总是逃不掉的!有了这些证据,我们会协调荣城的警方重启当年案件的调查,以慰这些亡者的在天之灵。”
韩添使劲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张头儿又恢复一副爽朗乐呵的表情:“不辛苦,本职工作嘛。说起来,你们才是更辛苦。小韩,你可得多锻炼啊,下次喊你来帮忙,可不能两眼一抹黑啊!”
韩添赶紧道是。
看来,蒋建国报仇的夙愿,会有人帮他完成了,那些参与者、包庇者,最后都逃脱不了制裁的。
他长舒出一口气,送走了张头儿,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就见到司韶和季子枫从后门出来了。
司韶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财务总让你协助过一下账目。记着,不该说的话不许乱说!”
韩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