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这里只有一张床......”韩添相信司韶眼睛不瞎,但还是委婉地提出了问题。
但领导完全没有觉得这是个问题:“你多大点身板儿?还能把这张一米五的床睡满?”
我身板不大,但我俩一米八上下的男人加起来,那不得贴着睡?
韩添不敢想象这么美好的画面,于是力争:“那个......要不再给我一间空宿舍吧?”
司韶一进屋就在衣柜里翻了一通,找出自己的浴巾和睡衣,顺手丢了一套一次性包的装给了韩添。
“你也不怕怨鬼半夜跑去找你过夜?你跟我隔得远的话,我能来得及救你吗?”
他拿好东西就往浴室走,关上门之前,还朝韩添丢了一句:“行了,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矫情的。你就安心住在这儿,小命我给你保了。”
说完,“砰”的一声关了浴室门。
没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一阵水声,韩添看着黑灯瞎火的浴室,十分无语,但想到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什么,只好坐在餐桌边等着。
他隐约还记得上次在季子枫那里过夜时,季子枫问司韶,为什么不跟他住。司韶轻飘飘说了一句“怕他吓死”,那今天怎么又突然不怕把他吓死了?
他一个人焦虑地四处张望,生怕这屋里又蹦出一个类似咒鬼、怨鬼之类的东西。这不着调的领导目前好像很喜欢拿这类东西吓他,跟个未成年小孩一样。
司韶洗澡挺快的,没一会儿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紧身的背心和一条宽大的短睡裤,露出修长但肌肉线条清晰饱满的四肢。
他低着头随手拢了拢潮湿的头发,几滴水珠从发上滴落,沾在衣服上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你去洗吧。”他猛然抬头对韩添说道。
韩添正准备张嘴答应,嘴张到一半,差点又把心脏吓出来。
司韶这会儿没有戴墨镜,韩添看得十分清楚,那小扇子一样的双睫下,竟然是一双深红色的瞳孔。
不,很难说那是不是瞳孔。
司韶一双眼中全是翻腾汹涌的黑红色旋涡,几乎看不到瞳仁的存在,也不知道那些黑红色的算是眼白,还是瞳孔,还是眼白和瞳孔都混杂在了一起。
“都被吓了这么两天了,还没免疫呢?”他轻笑一声,走到桌边坐下,示意韩添赶紧去洗澡。
韩添感觉刚才自己呼吸都断了好几秒。那血红的眼睛就像地狱恶鬼的眼睛,似乎被瞪上一眼就会被摄魂夺魄。
难怪那天他说怕自己被吓死。如果没这次咒鬼事件的历练,他要是乍一眼见到这样一双血色双眸,怕是真要原地升天。
他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天在树下见到的漂亮野兽,一身白金圣洁如云,但却有一双怪异的红黑双眸。
他没敢多问,深呼吸两下,很快恢复了淡定。
以后在这个小区看到什么,他绝对都不会再大惊小怪了。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和同事们的关系处得应该不错吧?
如果放在正常人身上,这种诡异的生理特征算是**了,司韶竟然这么大方地摆在他面前。想到这里,韩添心里还有一些些的感动,于是也就不再矫情,拿了一次性的浴巾和睡衣去了浴室。
瞧,领导还挺贴心,竟然连洗浴用品都替他准备好了。
不过他走到浴室门口,按了两下电灯开关,浴室还是漆黑一片。
“......领导,浴室灯泡坏了。”
“嘁,”司韶低咒一声,“只记得换卧室的灯泡,其他的忘了换了。你先用手机电筒将就将就吧,明天再给你装新的。”
“......感情你之前连卧室的灯泡都是坏的?”韩添很无语。
“我又不需要用电灯,夜里我也看得清。”司韶懒洋洋地把两腿架在另一条椅子上瘫坐着,不以为然。
韩添叹了口气,只好打着手机电筒照明,在浴室里摸索起来。
本以为都这样了,不可能再遇到其他什么挫折了,然而等他脱完衣服,一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台老旧热水器,他就觉得,在这个社区里真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发生不了的破事儿。
那台老旧热水器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产品了,之所以能认出它的年代,不仅是因为金属表面的漆和锈迹斑斑的零配件,更因为,那很明显是一个烧燃气的热水器。韩添年龄还在个位数的时候家里就用过这种型号。
而且这台热水器的燃气接口上空空荡荡,连个供能的燃气瓶或燃气管都没有。一打开龙头,水管里“哗啦啦”流出来的都是冷水。
现在才刚入春,他可不想半夜洗冷水澡感冒。
于是他只能又把衣服套回去,郁闷地扒着门框对着领导说道:“领导,你这个古董热水器里面,没有热水......”
司韶扪心自问,觉得在“诚邀”他入住前已经考虑得很周到了,灯泡换了,还听季子枫的建议,给他买了一套一次性的洗浴用品,怎么还能有这么多事儿?
他不耐烦地走过去,很想拿着莲蓬头就往韩添身上冲,直接把他涮干净了。
不过看着韩添那一副瘦弱的小身板,以及一脸的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只好耐住性子,满屋子翻出了一个木桶。
他把莲蓬头放进水桶中,盯着水桶转移注意力,以免自己忍不住想削人。
韩添看着他看似认真在放水的样子,感觉自己被明目张胆地糊弄了。
“领导,你就算把水放进木桶里,那也还是一桶冷水......”他非常认真地科普道。
司韶看了他一眼,红彤彤的眼眸让韩添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白了他一样,还是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
韩添郁闷:“领导,有没有可能是你太少事儿了?咱好歹是个活物,你有没有考虑过,把屋子稍微打理得像个活物待的地方?”
大概是折腾了一晚实在有点忍不下去了,韩添斗胆向领导提了个建议。
司韶习惯性地摸着下巴想了想:“嗯,倒是也有道理,那之后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韩添:......
掌柜的,你甩手也不带着这么顺其自然的吧?
韩添有种以前在大学宿舍被舍友坑,包了一个学期宿舍卫生的感觉。
说话间,水桶装满了。
司韶把莲蓬头拿出来后,用手在水里搅和了几下,对韩添说:“可以了,你洗吧。”
说完就出了浴室。
韩添一头雾水,试探地摸了摸,水温竟然正合适?!
原来刚才又是自己狭隘了?
不奇怪不奇怪.......这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韩添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就着手机电筒的灯光,潦草地冲洗了一下,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明天一定要回家住......
他出来的时候,短发**的,水珠滴在一次性睡衣上,晕开一层层的水迹。
“领导,借你电吹风用一下。”他扒拉着湿漉漉的头发,有点狼狈地对司韶说道。
司韶没有动,依旧两脚翘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韩添:......好吧,看来这个物件也是没有的。
司韶:怎么还有破事儿。
一时间,两人相互对望,在心里把对方吐槽了个遍,但碍于塑料上下级友谊,都没有直接言语。
司韶叹了口气,走到韩添身边,两手捧了韩添的脑袋,就像解气似的,突然对着他的头发就是一阵挼。
韩添就觉得脑袋上突然环绕着一股温热的气息,没一会儿就差点要把他闷出汗了。
“轻点!领导!慢点!头发要掉了!不是!头要掉了!”韩添想抓住他的手,但是司韶好像上了瘾,挼起了劲儿,差点把韩添当场挼出脑震荡。
“行了吗?”
等司韶终于停手,韩添摸了摸,发现头发居然已经干透了。
他虽然有些头昏脑胀,但突然有点羡慕地看着司韶。
这根本就是个行走的神器啊!他出门旅行,能少带多少电器啊?说不定连行李箱都不用,衣服现洗现干,也太方便了吧!
“谢谢啊......”出于礼貌,韩添对面前的神器道了声谢。
“不客气。”司韶发泄完怒气,心情好了很多,赶紧抽出季子枫送的一支香点上,以免又折腾出什么事情。
“行了,赶紧睡吧,明天早点起去医院。”说完,他就拉着韩添走到床边,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
韩添看他那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心里知道不可能,但眼前这一幕让他有种要被潜规则的错觉。
毋庸置疑,他肯定是躺在内侧靠墙的位置。
而他躺着的这木床也十分简陋,床身是老旧的木色,连床垫都没铺,只有一层薄薄的床单铺在一层木板上,他一躺下就硌得慌,全身骨头疼。
“领导......你没有考虑过买张床垫吗......”韩添盯着天花板上唯一的光源,无奈地问道。
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接受司韶“住在宿舍”的提议......看着这个破小区,猜也猜得到这里条件艰苦。
“你怎么这么身娇肉贵,有个躺的地方就挺不错了,你看贝勒,还睡在地上呢。”
原来你生活的对照组就是贝勒吗。
韩添感觉两人三观差异实在是大。还好他决定只将就这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家舒舒服服地睡自己的软床垫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跟领导再借一下那根神笔,这样就算碰上什么邪门的东西他也不怕了。
他这么想着,在熏香缭绕下,越来越困,在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明天回家住”的同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旁的司韶看见他安安静静不再说话,十分满意,关上灯,也跟着闭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