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思 第6章 暮落

却说在莫琉莺与林栁期成婚之日，即洞房之时。

莫琉莺端坐着，林栁期挑起盖头。

微微摇曳的烛光映在林栁期那白皙的脸庞上，却不知怎么，那张往日总是含情脉脉的面容这时却面无表情。

林栁期笑道：“公主，不，该唤娘子了。娘子，我们先同饮合卺酒吧。”

他说完，便斟了两杯酒。他右手拿起一杯，把另一杯递给莫琉莺。

林栁期盯着杯中的酒看了片刻，对莫琉莺柔声道：“娘子，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喝罢这杯中酒，便能成为正式夫妻了。”他绕过莫琉莺拿杯盏的手，“喝吧……”

杯中酒尽。莫琉莺即刻感受到了腹中的不适，剧痛难忍，一口血吐了出来，她跌在地上，身上的喜服被鲜血染得更红。

酒中被下毒了。

她难以置信，看向眼前的林栁期。

林栁期没事人似的站起身，好像这一切理所当然，他掰过莫琉莺的脸，轻蔑地道：“哎呀，二公主啊二公主，你怎么这么好骗……居然就这样心甘情愿地相信你父皇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夫君？嗯？”他看着莫琉莺那空洞的眼神，“实话跟你说吧，其实你人挺好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可你知道吗？其实这一切都是你那敬爱的父皇安排的，你别自作多情地认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会感同身受地去同情你，关心你！你不过是个活在宫里不得见光的低贱公主，不过是个嫔妃所生的贱种，没有那点皇室血脉，你、什、么、也、不、是！”

“你什么也不是，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那真是荒谬，我从始至终都不过是看上了名利而已。”

是啊，事到如今，她又在奢求什么？

林栁期像是怕她死不掉似的，踹她几脚，还低骂句“晦气”，便抛下她独自一人在这里，出去了。

莫琉莺不是没被人伤过，可是在被喜欢的人亲手杀死，才是真正的心痛不堪。儿时也曾喜欢的那个人，不复存在。

“……栁期，你为什么都不曾想过，我为何偏偏选你呢？……因为你忘了，而我还记得，栁期……我们也曾……好好的。”

莫舍清在见到林栁期出来后就意识到不对，忙跑进来。他在见到浑身是血，瘫倒在地的莫琉莺后，先是愣住，脑中空白。接着，撕心裂肺。

他歇斯底里地喊：“皇姐——！”

“阿舍，是你吗……”

莫舍清扶起她，手已经有些无措，声音已有些哽咽：“……是，是我……皇姐，我在这……是林栁期做的？”

莫琉莺已经奄奄一息，她勉强着挂起一丝笑意，可俞是这样，泪水就愈发难以抑制地涌出，“……对不住啊，我真的不愿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可我……我真的好难受……呜……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我以为……一切可以好好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阿舍，姐姐不能继续陪着你了……”

莫舍清对外面喊：“太医呢？！”

她强忍那钻心蚀骨的痛意，颤抖着将手抚上莫舍清的脸颊，“……没用的，这里的人都被支走了，就算太医来了，也救不了我。阿舍……我失言了……我不知道不能回去……若是早点知道会这样的话，就不会让你等……如果，下次等不到的话……就别等哈——”话没说完，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莫舍清已经快要绝望了，他握住莫琉莺的手：“知道了，姐……我知道了……我们回去……”

“好……我们回去……”

莫舍清抱起莫琉莺就往沐雪殿赶去。

这天倒也怪，分明是初春之时，却下起纷纷扰扰的雪。

当他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沐雪殿，忙想宣太医时，漫天的雪停了，怀里的人也没了气息。只有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砸在还未融化的雪地上，证明这一切不是梦。

莫舍清是真的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他是他，她也还是那位只管活着便好，其他无需顾虑的二公主。

可这场梦却好似将在这场春冬之雪间落下最后一声宣告：

他又失去了一个关心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