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 第7章 第七章

有一天傍晚，在欧枫通往公交站的那条小道上，何亮再次看到李苗和那个黑人在一起。

那黑人拉着李苗的胳膊，不让她走，两人依然像是在争吵，太远了，他们说什么听不清，也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

何亮第一反应就是李苗有危险，看样子这黑人可能是她前男友，分手后继续纠缠？这种例子他听说过很多，他要赶紧去解救她。

等他加快脚步走到半途，那黑人放开李苗走了，而她也正好赶上迎面而来的公交车，把何亮一个人甩在后面。

李苗竟然也和黑人谈恋爱，这些黑人是不得了了，他气愤着，内心怅然若失。

隔天，何亮在留学生食堂吃饭，他打完饭到处找位置的时候，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李苗，她对面的位置刚好是空着的。

何亮像以往一样端着餐盘过去和她打招呼，在她对面坐下了。

吃饭的时候，何亮好几次眼神落在她脸上忘了挪开。李苗警觉地发现了，问他：“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没擦干净吗？”说着放下筷子，抬手去擦。

他赶紧否认：“哦，不是不是，你脸上什么也没有。”

“那…….”

“我……我昨天看到，你被一个黑人骚扰。”说着低下头扒了一口饭。

“哦，没什么，我吼了几句，后来他就走了。”

“嗯。新华区这一片儿，黑人太多了。要不，这样吧，以后我去接你过来吃饭吧，下午你做完助教，我送你到公交站，上车了就好了，往你们外国语大学那边走，就没有什么黑人了。”何亮始终不敢问，也不便问那黑人和她的关系。

“没事儿，不用。也不是每个黑人都这样，只是少数几个嘛，大多数留学生素质还是很高的。再说了，大白天的，他也不敢做什么，顶多搭讪几句，我不理他就是了。”李苗听着何亮刚才要送她回去的那番话，想着如果照那么发展，岂不像情侣了？她赶紧拒绝了。

人家女孩不愿意，何亮也不好坚持，只能是算了。他想，自己平时也对她多留点心吧。

公交站。

李苗已经在这里站了快半小时了，去外国语学校的28路公交车，来过很多辆了，她都没有上车。何亮越看越不明白了，她好像在等人，等谁呢？他在远处观望着。

又过了几分钟，那天骚扰李苗那个黑人又出现了。李苗和他聊了几句之后，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叠百元钞票给那黑人。那人脸上笑得很灿烂，李苗是背对着他的，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过了几分钟黑人走了，李苗也最终上了刚刚开过来的一辆28路车。

这回何亮彻底迷糊了，他认识李苗也大半年了，她永远给人一种凉飕飕的不易靠近感觉，多迟钝的男人都能察觉出这个女孩言谈举止中传递出的信号。从来也没发现她生活中有这么个黑人啊，仔细想想一次也没有出现过。怎么突然蹦出来了？他是谁？李苗为什么又给他钱？

那么，他们是什么关系呢？恋人？曾经的恋人？

分手之后被缠上？分不掉？不得不在金钱上继续供养这个黑人男友？

何亮瞬间头晕脑胀，他很难想象李苗这样的女生，怎么也会像那些他曾经在科大看到的，挽着黑人胳膊笑靥如花甚至可以说是一脸骄傲的女孩一样，赔着身体不算，还赔着钱跟黑人谈恋爱。他完全没法接受！整个人一下懵了。

他的身体好像被乱刀刺过，浑身上下都无比痛楚，深吸一口气，这种痛感更深更重，并且有一种恶心的反应郁结在身体里。

还有一次，何亮去ZM广场的商城买运动鞋，居然看到李苗和黑人在试衣服，他们看了好几家品牌店，最后黑人选了一身，李苗付的钱，他看到李苗在刷卡，签字。

倒贴黑人！包养黑人！这些词汇在他脑子里一下子嗡嗡闪过…….

何亮简直没有想到，他心心恋恋的女孩是这种人！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简直让他感到痛心疾首！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你就算不选我，你也不至于和一个黑人在一起吧！

自从看到李苗给黑人钱，给他买西装，何亮对科大校园里的这些黑皮肤的留学生又多了一层厌恶情绪。走在路上，他也会特别留意这些黑人，每每投去充满敌意的眼光。

一个心情郁郁的傍晚，何亮走在木棉树下，木棉花开得正盛，他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情绪仍然无法调节释放，心中很不舒坦，憋着呢，横竖不是滋味。

实在是太悲情了，李苗居然和一个黑人在一起！这意外的发现明显破坏了他规划已久的计划，何亮真是有些憋屈，迎着风，他目光虚空地望向前面的草坪，焦躁感越来越强烈，内心的无名火一股一股冒出来，无法抑制。

他努力想使心绪平缓下来，但他做不到。

旁边没几步远的另一张石凳上坐着一个女孩，拿一本英文书低头大声朗读着。

“Who has seen the wind?

Neither…neither…. neither I nor you；

But when the leaves hang trembling，

The wind is passing through．

Who has seen the wind?

Neither….neither…. neither……neither you nor I；

But when the trees bow down their heads，

The wind is passing by．”

她读了一遍又再来一遍，每次总在neither这个词上磕巴，一会儿读/?na???r/,一会儿读/?ni???r/，她始终拿不准这个词的发音，在那儿反反复复纠结。

在需要安静和独处的时刻，这朗读声让何亮感觉心烦，他感觉自己被打扰到了。

在草坪上晒太阳的一个黑人留学生，站起来走到这个女生身边，和她打招呼搭讪着：“Excuse me ,can i help you ?”

女孩听到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等抬起头看到是个黑人男青年，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那黑人接着说：“That word, in American English,we pronounce /?ni???r/, but /?na???(r)is also correct,it’s british accent. By the way,English is my mother language , glad to help you.”

黑人噼里啪啦解释一通，告诉女孩这两个读音都是正确的，英音和美英的区别而已。

女生的脸通红，低着头不说话。

黑人伸出手去，说道：“My name is Mike……”他想和女孩握手认识。

还没等他说完，旁边凳子上的何亮突然憋着一股愤怒跳起来，几步走过去，使劲抓起黑人的衣领，拳头就跟着挥下去了，嘴里还骂着：“滚开！你没看到人家不想理你吗？”

接着又是一脚，重重地踢在黑人的大腿上。黑人看他来真的，也回敬了一脚，再补了两拳打得何亮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周围的学生看到有人打架，还是自己的同胞被黑人揍，几个男生赶紧过来制止，强行拉开了黑人！

黑人Mike愤愤地离开了。连刚刚读英文的女孩也走了。

何亮从地上颤巍巍地站起来，裤子上有些泥，手被泥土里的小碎石划出了血痕，脸上沾着几棵青草，还有些绿色的草液敷在他右脸颊。

春日的黄昏，夕阳淡淡，春风中几片花瓣摇曳着落在他肩头，使他看上去有些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