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莲[尼罗河女儿] 第13章 双面王子

（上篇：稚子问神）

夕阳将下埃及王宫的莲花池染成蜂蜜色，塞芮斯赤着脚丫踩碎池面金波，黑玉般的及耳短发沾着石榴汁的甜香。四岁孩童的眉眼已褪去奶膘，琥珀色瞳孔里浮着与曼菲士如出一辙的星芒，眼尾那颗朱砂痣随着笑涡忽隐忽现。

"母妃快看！"他举着金甲虫木雕扑进藤编躺椅，沾着泥巴的脚趾蹭过爱西丝浅金色的亚麻裙裾，"荷鲁斯为什么非要挖出赛特的眼睛？"

爱西丝用浸过玫瑰露的丝帕擦拭他鼻尖的汗珠，"因为眼睛藏着灵魂……" 她恍惚又见曼菲士七岁时追问同一问题的模样，"失去眼睛的神明，就再也认不出爱人的模样。"

塞芮斯歪着头咬了口无花果，蜜汁顺着下巴滴落，“那伊西斯有保留好欧西里斯的眼睛吗？”

爱西丝笑着轻刮他鼻尖，"母亲不告诉你。有些事要自己解开才有趣呀。"

孩童突然钻进她臂弯，沾着果肉的小手捧住她的脸，"母妃的眼睛里有小太阳！"他的睫毛扫过她脸颊，"曼菲士王兄眼里也有吗？"

池边朱鹭惊飞掠影，爱西丝将儿子举到膝上摇晃，"你王兄眼里有整个天空。"她突然挠向孩子腰窝，"不过塞芮斯眼里藏着最调皮的尼罗鳄！"

嬉闹声惊散了池鱼，晚风卷着凋落的蓝莲花瓣，轻轻覆住莎草纸上未写完的"荷鲁斯之眼"。

侍女捧着冰镇椰枣露走近时，爱西丝正背对落日梳理孩子汗湿的额发。她垂眸凝视塞芮斯睡梦中仍攥着的圣甲虫玩具，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这一刻，她只是尼罗河畔最寻常的母亲。

（中篇：惊涛裂镜）

晨光漫过象牙梳妆台，爱西丝执着金梳慢悠悠划过及腰黑发。

玫瑰精油的芬芳里，铜镜映出塞芮斯追着圣甲虫满殿乱跑的身影。

"母妃看！"塞芮斯将沾着露水的蓝莲花怼到镜前，"像不像你的金冠？"

爱西丝笑着将花别在耳后，正要说话，忽见亚莉攥着莎草卷踉跄入殿，"上埃及急报！"

金梳凝滞在发梢。莎草卷上熟悉的圣甲虫火漆裂开时，爱西丝的面色骤然苍白，"凯罗尔从尼罗河归来，曼菲士王已下令十日后大婚。"

铜镜"哐当"翻倒，塞芮斯吓得攥住母亲裙角。爱西丝盯着镜中扭曲的倒影，"不知死活的东西，泡烂了还能爬回来！"

"备快船，午后启程去底比斯。"

亚莉惊呼，"可佩拉霍姆将军昨日才调走了港口所有战船……"

"他想要的不就是造反的借口？"爱西丝眼角的孔雀石眼线勾出冷笑，"正好让曼菲士看看，他娇弱的金丝雀能引来多少秃鹫。"

（下篇：神婚辉光）

底比斯神庙的穹顶天窗倾泻鎏金光瀑，九百九十九盏铜莲灯漫成星河。

曼菲士王立在阿蒙神像的臂弯下，红白双冠的黄金流苏垂落肩头，十九岁的法老已褪尽少年青涩，剑眉斜飞入鬓，琥珀色瞳孔深处跃动着尼罗河正午的炽芒。

他执起凯罗尔颤抖的指尖，少女银线刺绣的嫁衣宛如月光凝成。

"以太阳神之名！"大祭司杖尖的金链扫过合卺杯，"此心此身，永属尼罗河！"

曼菲士忽然俯身拦腰抱起新娘，在满殿抽气声中踏上祭坛，红白双冠随着步伐折射出摄人的光斑。当神庙穹顶的日光正午最盛时，曼菲士执起粉色莲花冠，轻轻落在凯罗尔淡金长发间。

"从此你的王冠由我的荣耀浇灌。"他指尖划过新娘颤抖的唇珠，俯首时垂落的黑发与她的金发纠缠，"再敢消失，我就用黄金锁链将你系在枕边。"

凯罗尔仰头望进他琥珀色的瞳孔，脸颊透出害羞的蔷薇色，"那要看你表现了，要是你对我不好——"

曼菲士骤然扣紧凯罗尔的腰肢，带着酒香的唇碾过她未尽的尾音。这个吻比尼罗河汛期更汹涌，金甲与银纱厮磨出令人脸红的碎响，直到凯罗尔缺氧般攥皱他胸前的圣甲虫金饰。

"礼成——！"大祭司的权杖惊散梁间白鹭。

凯罗尔倚在法老臂弯接受欢呼，曼菲士低笑着扣紧她腰肢，在十二诺姆贵族撒落的蓝莲花雨中加深这个吻。鎏金日光为两人轮廓镀上神性辉光，直到——

"下埃及爱西丝王妃到——！"

曼菲士的吻停在凯罗尔湿润的唇角，冠冕流苏扫过她骤然苍白的脸。穿堂风卷着沙尘扑灭半数铜灯，却在紫纱裙裾踏入神殿的瞬间——

所有烛火轰然复燃，将爱西丝发间的莲花蛇冠灼成血色日轮。

爱西丝踩着凯罗尔坠河时的月光阶缓步而来，紫纱长裙如尼罗河夜雾流淌。红宝石银链勒出她比尼罗河更妖娆的曲线，莲花蛇冠下的眸子摄人心魄，每一寸光华都在碾压新娘的苍白。

"恭贺陛下大婚。"她停在鎏金地毯三丈外侧身轻唤，佩拉霍姆捧上镶满孔雀石的黄金鳄鱼像，"下埃及献上索贝克神像，权当给新王妃的见面礼。"

曼菲士指尖抚过神像底座——那分明是父王当年赐予姐姐的陪嫁品。少年法老喉结滚动，忽然执起她的手背轻吻，"王姐清减了。这两年，你在孟菲斯过得可好？"

"很好，劳陛下挂念。"爱西丝退后半步，眼角余光扫过席间——亚述王搂着两名努比亚舞姬斜倚金榻，而巴比伦拉格修王独坐暗处，眸光在她与曼菲士之间逡巡。

当爱西丝旋身欲走向拉格修王时，冰玉相击的嗓音刺破喧闹，"许久不见，王妃风采更胜往昔。"

伊兹密王子银发束着赫梯鹰冠，白袍下隐约露出商人伊兰常穿的靛蓝内衬。他执起她戴着蓝宝石的手背轻吻，"不知这份贺礼，可还称王妃的心？"

爱西丝瞳孔骤缩——曾经的商人伊兰竟就是赫梯王子。她猛然抽回手，"王子说笑了，我可不记得曾见过你。"

曼菲士神色晦暗，攥紧了搭在凯罗尔肩上的手，"看来王姐在下埃及，结识了不少新友？"

焰火恰在此刻炸裂夜空，爱西丝悠然落座，"不及陛下旧梦重温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