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祸事,只给众位夫人太太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并没有影响众位来秦淮阁赴宴的心情。
而今年八支龙舟队,赛的也尤为的激烈。
第一场八胜四,押注的大热门,沈家与梅家都以一个半船身以及一个不到的船身与王家谢家挤进前四。
倚在窗户瞧热闹的夫人太太们尚不觉着有什么,八大家族的龙舟赛年年都有,来了秦淮阁,不过就是凑个趣罢了,哪里有一个个眼巴巴的挤在窗户前,千里镜一个传一个的姑娘们紧张与激动。
虽赌注不大,左不过十两银子罢了,可耐不住,这些未出阁的姑娘们,平日里养在深闺里头,难得才随着母亲长辈们出门参加个花宴酒宴,不过就是从自家的院子换到别人家的院子罢了。
哪里有今儿个趴在秦淮阁窗户上头瞧着秦淮河面龙舟竞争头筹,秦淮河两岸的商铺里头挨挨挤挤的全是瞧赛龙舟的人,更有沿河的两岸边上,普通百姓们人头攒动,嘴里头更是随着河里的龙舟而大声吆喝鼓劲,更有些疼宠孩子的父亲,他们挤不到贴近河岸的里头,只能站在人群的后头,将三两岁的孩子抱着坐在自己的肩头垫着脚尖够着瞧龙舟赛。
平日里这些世家大族的姑娘们便是与自己的父亲兄弟见面,也得谨守规矩礼仪,又哪里瞧过这般热闹,自然要一气看个畅快的。
当第一场龙舟赛过后,四支败北的龙舟队自是划着各自的龙舟远离比赛的河道,而四支胜出的龙舟对,则在终点将船身掉了个儿,待他们歇息两盏茶的功夫后,便以终点为起点,直接决出第一来。
此刻,九娘跪坐在五娘身侧,也不拿千里镜,只拿眼睛瞧着远处剩下四支的龙舟队,虽看不清楚,但,八支龙舟队的颜色各不相同,从她这个位置看向终点,也能凭眼力瞧见,沈家的正红色,谢家的翠绿色,王家的月白色,以及梅家的绛色。
将将那场激动人心的第一场龙舟赛,便是梅家以船头的微小差距险险第一,但是,那只是第一场而已,接下来,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塞。
虽第一场,梅家险胜,可是沈家,谢家,王家三支龙舟队都不弱,所以,接下来的决胜塞还是有些悬念的。
九娘押了十注梅家拔得头筹,自是希望梅家最终赢得龙舟赛的,便是押梅家龙舟队胜出的人多,倘是赢了,至少也能得三十两的银子呢!
三十两,倒是可以从牙婆那里买一个相貌身段姣好的十四五的姑娘了,再加上她手里的两百来两银子,倒是可以送去扬州试试水了。
一想到,今个儿这样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六姑还明里暗里的找自己的麻烦,九娘更是暗暗咬牙坚定了要买个女人送给四老太爷的决心。
这一次,五姐姐为了自己,已然付出了一个手镯,那么下一次会付出什么代价呢!又或者,下一次,没有五姐姐在场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六姑再像今个似的笑着拉自己一块玩,实则却是找自己的麻烦,当真要任凭六姑摆布吗?
答案自然是不。
九娘自是不愿任六姑摆布,所以,给六姑她亲爹送女人势在必行。
要想给六姑亲爹尽快送成女人,从而给六姑添些麻烦,首先得有一大笔银钱,那么今个儿除了押注外,六姑那儿更是更单开了一局彩头的赌局,便是有一半的姑娘都同她一样押了梅家胜出,至少也能赢得一件成色不错的首饰,就算九娘年岁尚小,摸不准那些头面首饰的价钱几何,可是她是亲眼瞧见五娘从手腕上退下来的玉镯出自至宝斋,六姑那些个姑娘,今个儿来秦淮阁,穿戴的都是个顶个儿的好,只怕比五娘的那只玉镯也不差什么了。
九娘暗暗攒了攒心思,又歪头瞧了眼,目光正盯着河面不知想些什么的五娘,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倘赢了,五姐姐的玉镯也能回到五姐姐的手上,倘输了,唉!那只玉镯那般贵重,以自个儿如今月月领月例的聚钱法子,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凑够那一只镯子钱呢,还有四老太爷那边的女人,更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够送成功呢!
九娘这厢默默叹了口气,六姑所在的第一间雅间内,也不比九娘轻松到哪里去。
不过这会子,六姑这里二十几位姑娘,押的注本就各不相同,便是梅家与沈家比旁的六家多些,但如今四支龙舟队已然败北,也便有十来位姑娘摇着头齐齐叹气,她们也便是没了机会了,这会子,便是她们一个个出身名门,也不由得有些失落,更有些止不住的肉痛。
押的注倒还好说,左不过十两银钱,但是各拿了自个儿戴着的价值不菲的首饰当彩头,这一输,至少输了千两银钱呐!更甚者,已经输了彩头的十来位姑娘之间,有四位姑娘的首饰,是今个儿为了来秦淮阁赴宴,不让人旁人觉着自己是上不得台面的穷酸,是母亲亦或者祖母自她们嫁妆里头拿出来给自己戴着抬高身份的,不成想,却因着六姑一时兴起,六姑那一支镶了各自蛋那般大的红宝石金步摇,更是出自至宝斋,价值何止千两,只怕三五千两也是有的,所以起初她们虽是心疼,却也不得不将自个儿发簪,步摇,亦或者项圈,手镯,一个个的往丫鬟捧着的银制罗盘上头扔,看似一个个的都不在意,其实,着实有好些个姑娘,都是暗暗咬了牙又忍着心疼行的事。
现下,已有十来位姑娘输了比赛,剩下的十几位姑娘一边隐隐期待自己能最终押对宝,而赢得诸多好东西,另一边也怕同那十来位姑娘一样输了自个儿的首饰。
独独六姑与七姑不甚在意自个儿的首饰,而七姑与六姑的两人的心思又各不相同。
七姑当真是不在乎,四老太爷现任扬州知府,扬州与金陵一样,自古都是繁华地儿,能任扬州知府的,谁又是酒囊饭袋,便是沈家族规严苛,四老太爷不谋私,当初他们嫡支分家时,两位嫡出的兄长都心疼他这个庶出的弟弟年岁小,多分了他好些田地铺子,手里头压根就不差钱,而刘氏更是出自京城勋贵之家,出嫁时,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以四老太爷疼宠爱女的心,六姑与七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就是一件成色不错的首饰罢了,七姑当真不放在眼里。
六姑自然也不将那个金步摇放在眼里,只不过,令她耿耿于怀的是自个儿特意拉了的九娘也参与了此次的彩头赌局,虽镯子是自五娘手腕上退下来的,而五娘又口口声声说那镯子是钱氏所赠,不论是谁的,左右都是九娘应了彩头,正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此次押注,她一定得赢。
哼!只要赢了比赛。
五娘不是口口声声回护九娘那个蠢丫头嘛!
不是就属她镯子金贵嘛!
敢坏她的好事,待她赢了,便要当着五娘与九娘两人的面,将那镯子砸碎了。
呵呵!
一想到,在五娘与九娘的面前,将镯子砸的粉碎,就像给了两人几巴掌那般痛快。
那般才解气。
可是,六姑压的是沈家,将才第一场,是梅家第一。
所以第二局定胜负,梅家的龙舟便以一个穿头的优势在四支龙舟队的最前头,倘按梅家往年的战绩,只怕几年也会赢了第一呢!
而沈家的龙舟,却只排在第三,比梅家的龙舟足足隔了一个船身。
听到决胜局的鼓声雷雷,四支龙舟队一个赛一个的嘿哟嘿哟的喊着鼓劲,六姑拿着千里镜的手不由得越收越紧。
要赢,要赢,她一定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