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治图一事儿顺顺当当,九娘整个人都不自觉的松泛起来,更甚者,就连去梅家给四娘上香的心思都淡了。
只,碍于去梅家是先前上赶着求来的,这不,就算是九娘的一颗心尽数都飞到了浦口陆三郎那儿,也不好冒冒然说不去梅家就不去了。
对于九娘的心思,其他人自然是一概不知,倒是瞧着她时不时心飞天外的沉眸垂首的沉寂模样儿,别人只以为她是在为四娘的病逝而黯然神伤罢。
而其他的姐姐妹妹,也都于私下里知晓了九娘并五娘亲抄了经文且还要被九娘带去四娘灵堂里烧了这一桩。
都是沈家老三房的姐妹,既是九娘与五娘表了一份心,其他的姐妹也都知晓了这一桩,不论是怎么个心思,也都是要抄一份经文表一表心意才好的,否则,且不是教人说了嘴去。
这其中,自然以昨儿个一同与九娘前去梅家的六娘为首,自打从丫鬟嘴里头知晓了这么一桩事儿,不论是她的规矩也好,脸面也罢,断然不会被九娘还有五娘甩了老大一截去,是以,昨儿个晚间,真个儿是不错手的亲自抄了地藏经全文直至寅时初才歇下,今个儿又还得去梅家,卯时不到就起了,倘不是在下眼窝处多敷了些粉,只怕那眼下的青黑全都要叫人瞧了去。
似六娘这般不假人手亲自抄经文的,倒真真是少之又少,就连平日里素来被夸赞才情无双的七娘,在昨儿个知晓了五娘拿了地藏经让九娘带去四娘灵堂上烧了,倒也是第一时间就命人寻了地藏经来,自个儿倒也是亲自动手抄了些许字,只后头用了晚食,便也就丢开手去让贴身服侍的两个丫鬟分着抄。
按照七娘想来,左右抄经也好,烧经文还是供奉经文也罢,靠的都是心诚,对于四娘的病逝,她也伤怀,也时常叹息感慨,也曾想随了六娘并九娘一道去梅家,只无奈,祖母说是四娘同辈的男丁有建哥儿,业哥儿,勤哥儿三个,姐儿有六娘并九娘,已足够诚心,也给足了梅家脸面,九娘年岁小跟着六娘尚且无关紧要,倘七娘要去,那后头还有八娘十娘也闹着要去,这浩浩荡荡的一屋子哥儿姐儿的,又不是去逛庙会,没得叫人说嘴呢!
是以,七娘想去四娘灵堂前尽一份心也就立时收住了,那么抄经文这事儿,心意到了也就成了,且撂在最前头的第一页经文都是她的字迹,带去四娘的灵堂前也是烧了的,谁还能仔仔细细翻瞧了去寻到她的短儿不成,毕竟地藏经文那么多,不假以人手,只怕抄到翌日清晨也抄不完。
似七娘这般做法的,还有八娘,香姐,娇姐,昭姐,韶姐,另还有姑奶奶家的姐儿。
都是自个儿抄满了放在最上头那一页的经文,下头的经文便交由贴身丫鬟来抄,如此一来,心意表了,又不累手,也算是两全其美。
然则十娘,年岁虽小,却又是一番心思想法。
十娘自陈婆子嘴里头听闻的是,九娘并五娘都是亲抄了地藏经的,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羞愧,并喃喃自责
“枉平日里四姐姐待我十分温柔宽厚,这厢她病逝了,我虽伤心难过,却想不起来给她抄个经文,好护佑她不用受那轮回之苦,托生个菩萨仙人。”
“还是五姐姐与九姐姐真心为着四姐姐着想,不论生死,这心心念念的都能尽一份心。”
陈婆子自是瞧不得十娘情绪低落的自责,立时就寻了经文放到罗汉床左侧的四房小桌上,又一边拿笔墨往桌上摆,一边柔声宽慰道
“姑娘到底年岁小,哪里能事事都这般周全,正所谓心诚则灵,姑娘现下抄些个经文,明个儿托九姑娘一并带去梅家,倒也是为时未晚。”
十娘郑重的点了点头,便开始抄,一直抄到子时的模样,手早已酸痛到麻木,腰背连着屁股也是酸楚疼痛的难捱,最难捱的是那一阵阵袭来的困倦疲惫,当然其间陈婆子也心疼的劝了,前头抄个三两页经文已然表了诚心,后头让丫鬟们分着抄也也就全了这一份姐妹情谊了。
只十娘一直坚持着,可无奈,十娘终归是年岁小,平日里早早就睡惯了的,这厢挨到子时,已然是顶破天了,最后两眼皮实在撑不住,脑袋一点一点的趴在四方小桌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倒是手中抓着的湖州笔沾了的墨汁染了脸颊上星星点点,手上更是黑了一团,陈婆子只无奈又心疼的摇了摇头,便抱着十娘去里屋的床上仰面躺好,之后,又是喊了两个认字的小丫头将还未抄完的经文分着抄,又是打了水给十娘擦手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