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九娘所想的那般,梅六郎一直守在西跨院四娘的灵堂里头,因着四娘与梅六郎才将将成亲没几日就去世了,并没有孝子孝女,而梅家与沈家商量时,亦没有让梅六郎过继个梅家子弟到四娘名下替其摔盆,只商量说,四娘死后埋到梅家在青龙山脚下祖坟旁的专门葬一夫几妻中没能争取到同丈夫百年后合葬的妻子,亦或是还未出阁便早逝的梅家女,另或是大归的姑奶奶的矮山头。
原本按照惯来的规矩,丈夫不论续娶了多少任妻子,元妻都该是同丈夫合葬的那一个,可,四娘却是有污名在身的,即便梅老夫人强压下此桩,沈家也答应了梅家的要求,可一个不贞不洁且没有子女傍身的元妻,待到梅六郎百年后,也不可能同他合葬,而沈捞夫人自知有亏,且梅六郎续弦的还是沈家的姑娘,心里多少也觉着五娘嫁去梅家做续弦也是为着四娘填窟窿,自然不会替四娘争取同梅六郎合葬的机会,而四娘能入梅家女眷的坟山冢,虽没有过继嗣子到她名下,却也不至于做了那孤魂野鬼,日后也能享梅家嫡支族长那一脉的香火,死后也算是有了着落。
可无嗣子摔盆,免不了要被人说嘴,也于理不合。
于是,梅沈两家一合计,梅六郎作为四娘的丈夫,在无嫡亲儿子与嗣子为其摔盆的情况下,亲自为其摔盆,说出去,梅家也不会被人指摘半句,更有甚者,梅六郎还会得一个亲自为其病逝的发妻摔盆的美名。
当然,若是梅六郎真心待四娘情深义重,为其守孝三年,那才是真真切切的爱重发妻,就连日后梅家还未寻妻室的儿郎小辈,也会被那些个看重女儿的人家高瞧好几分去。
只可惜,梅六郎这一番作态只是不想因无人替四娘摔盆而装装样子罢了,至于替四娘守孝,别说三年了,就是旁人家惯来的一年,都等不了,早已同沈家商量好,以四娘临终前的叮嘱为由,待四娘过了七七之后,五娘趁了热孝期便也就立时嫁过去了。
由于四娘的灵堂设在外院,灵柩在外院靠中间的三开间堂屋里,而院里头连着堂屋的大门,按了几根粗粗的木桩,上设了黑色锻面的顶棚,几根柱子上则缠了黑白色的长纱布,堂屋门口用草垫铺了好几个供前来吊唁的平辈或是小辈磕头用,里头灵柩前则摆了个黑长的桌案,上头摆了香炉,供吊唁的人上香用。
吊唁自然不必男女大防,本就是外院人多眼杂的地儿,尽管梅家侍奉的仆妇一个个尽心的很,一旦前来吊唁的女客上了香磕了头,就立时会被仆妇引到内院的西跨院里头吃茶歇脚。
不过,似九娘同六娘这等同四娘一个房头的姐妹来吊唁,按照规矩,在院里头大门前的草垫上朝着里头的灵柩磕了三个头后,再去里头上了香,则不会第一时间被仆妇引着去后头的西跨院,而是由在灵堂侧屋里头守着的梅家姑娘亲陪着沈家作为娘家人来吊唁的两位姑娘去灵堂的侧屋坐会儿。
这厢,梅家作陪的是年岁大些的梅二,同六娘也算是熟识,有她陪着,也算是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