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五娘一夜几乎浑浑噩噩,又半梦半醒间挨到了卯初时分,之后就是此致,敬礼,并鲁婆子三个行云流水般的服侍着她起床,穿衣着鞋,洗漱,约莫卯正的样子,就到了荣养堂。
形容内敛的一一福礼问安后,五娘安静的坐在离的老夫人最远的八仙桌上,默默的同众人用完了朝食,又安安静静瞧着荣养堂的一众丫鬟婆子手脚麻利的撤了用朝食的八仙桌,两两绣墩中间换上半人高的方便放置茶水糕点的小矮几。
五娘素来有自知之明,自打秦氏回了梅花巷,五娘便一直缩着头做鹌鹑状,压根就不敢似往日里那般哄老夫人并众位姐妹开心,这厢又才将将历经了四娘那一桩,脸上的苍白与眼底的黑青还是敷了三两层粉才堪堪掩住,这会子更是随了九娘,十娘几个小丫头坐在靠门边的绣墩上,耳里听着秦氏,卢氏几个奉承老夫人的言语,心里并脑子里却忍不住又想到了在梅家不知几时就要被处死的四娘。
辗转一夜,五娘深知自己人小力微,上头有老夫人并大伯母这两尊佛压着,瞧眼下境况,只怕连秦氏,钱氏并云氏,尚且都还不晓得四娘那一桩,哪里由得自个儿闹腾。
想到最后,五娘眼里不由得晃过一丝嘲讽。
只怕昨儿个,尚有四娘那一桩横在眼前,倘不是她的祖母并大伯母生怕罚了自个儿,徒惹波澜,指不定要怎般罚了自个儿呢!
再暗自转眸瞧一眼上首坐着的老夫人,同往常一般无二,面上仍然是慈和的笑呵呵的弥勒佛样儿,无不散发着她的慈悲,随和,宽厚,仁善。
呵呵!
想来是没有动到她心疼的利益罢了!
只瞧了三两息的五娘,只觉着双眼被老夫人那满脸的笑意刺得生疼,最后只满心作呕的不愿再瞧,却忍不住又将再将目光划到另一个令她作呕之人的身上。
王氏,平日里总是一副菩萨心肠,直把庶出子女当做嫡亲的一般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沈家老三房的大太太王氏的大度贤惠宽厚心善。
可,就是这样将四娘视为嫡亲女儿看待的王氏,却在四娘最需要她的时候,同老夫人站到了一条道上。
说起来也可笑,五娘甚至觉着自己气恼甚至有那么一点憎恶老夫人与王氏不可理喻。
一概皆因为,这个世道的人,他们的心里眼里脑里,俱认为,没有落红,便是失了贞洁,压根就没有其他可能一说。
是不是很可笑,站在老夫人,王氏以及梅家的立场上来说,的的确确是四娘失了贞洁,犯了大错在先,而他们商量着私下里处死四娘,并没有大动干戈,已是最大的仁慈与慈悲,至少,在旁人的眼里,四娘即便死了,还是那个贤惠温柔的沈家女,于名声上并无妨碍,这便是对四娘最好的结果。
五娘想的脑仁疼到眼睛并鼻子泛酸的那一刻,直觉着一颗心揪做了一团,心口好似堵了个大石头般的闷到喘不过气。
再多想一想,又觉着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难道不是吗?
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却还用前一个世界的道德,律法,亦或者眼光,三观看待事情。
简直就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