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朵转了转眼珠,自然没将九娘将才那一句不以为意的回应放在心里,只更为柔和更为耐心的游说道
“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即便姑娘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自己,总也得为五姑娘多想两分不是。”
果不其然,夏朵这厢提及五娘,只瞧的那厢的九娘几乎立时就震的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而夏朵自然也从九娘突然间挺直的脊背上瞧出了九娘的动容,适才满心无奈并趁热打铁的往下道
“且不说此番栖霞寺祈福是谁提出来的,单说五姑娘身边服侍的此致敬礼两个,想来姑娘也不想五姑娘在奴儿心里眼下落一个不如姑娘会回护疼惜自家奴儿的印象罢!”
九娘对五娘总是一万个上心的,夏朵只稍稍提了五娘一嘴,九娘几乎立时就拿眼够着前头隔了几个人的五娘的肩舆,并特意压低声音嘟哝了句
“绝不能叫五姐姐被奴儿们小瞧了去。”
得了九娘这一句,夏朵欣慰的舒了口气的同时,也免不了继续提议道
“姑娘不如将此桩禀告主事的二太太,如此一来,不但奴儿们知晓自个儿有肩舆坐,俱都是托了姑娘的福,又能让那些个夫人太太并姑娘们不至于怨怪姑娘落了他们的脸面,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着秦氏是怎般苛待的五娘,九娘心里委实生出几分鄙夷与愤恨,但,就如夏朵所言,九娘就算不在乎那些个长辈们同姐妹们怎般瞧自个儿,又着实憎恶秦氏嘴脸,但眼下嘛!一概都是为着她的五姐姐,便是虚与委蛇一番又如何!
“你只管按照自个儿主意去办就是。”
得了九娘这一句肯定的吩咐,夏朵心下一喜,便立时颠颠的疾步寻到最前头,更是不动声色的将声音提高了好几分,冲秦氏福了一礼道
“还请二太太稍待些时候,我家九姑娘说,瞧着咱们这些个奴儿也是服侍主子们尽心妥帖,平日里更不曾爬山受累,委实心疼的紧,便想着禀了二太太做主,替奴儿们喊了山脚下的脚夫肩舆,当是恩赏奴儿们了。”
夏朵合手弓腰垂目站在秦氏落座的肩舆左侧一步开外回着话,想让秦氏在颇是嘈杂的人声中听清楚禀告言语,自然得提高几个音量,当然,这也是夏朵早早就盘算好的,为的就是好叫诸位夫人太太并一众姑娘奴仆们晓得她家姑娘的宅心仁厚,至少那些个得了实惠的奴儿们,心里总会念着今日若没有九姑娘提及脚夫肩舆一事,她们只怕要受了爬山的罪儿。
夏朵可是切身体会过一路从山脚爬到山顶的苦楚,尤其是爬山后的第二日第三日,两条腿又酸又颤的简直不像自个儿的,其中滋味,只有爬过的人,才深有体会。
而,据夏朵思量,惯来沈家女眷每年秋时来栖霞寺,也只有老夫人并太太跟前最得脸的管事妈妈才会有乘了脚夫肩舆的赏,其他一概奴儿,都是要在主子身边服侍着,一路爬上山的,不是夏朵自吹自擂,就她们这些个沈家的丫鬟也好,婆子也罢,便是个粗使的,那也是没做过甚么重活的,每每到了秋时来栖霞寺,似贴身服侍的大丫鬟二等丫鬟或是婆子们,俱都是要私下里备好腰酸背痛的药膏来缓解的。
可想而知,如今九娘为着所有奴儿讨了脚夫肩舆的赏,是怎般得奴儿们的欢心了。
自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家九姑娘从前倒是时常被那些个惯来爱碎嘴的老货们嚼舌根说是榆木疙瘩,经了三两遭的事儿后,名声这才堪堪转好了些许,眼下再得了这好几十个贴身大丫鬟婆子们的欢心,即便用脚指头想想,她家九姑娘此番栖霞寺祈福后,会落个怎般的好名声。
夏朵心下暗暗为九娘今后的好名声而高兴时,肩舆上听了禀告的秦氏面上虽未见半丝波澜,可眼里的流光却异常阴戾了两分,无外乎,秦氏还记着九娘上一次在荣养堂伙同五娘揭了她的短的那一桩。
现下倒好,她顾忌着好不容易挽回了自个儿的名声,又在老三房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好报还回去,不得已才压下心中的憎恶与愤恨,想着以图他日,不论是五娘还是九娘,总有报还的时候。
可是却不料,九娘那个据说是十万分榆木疙瘩的蠢丫头,这一遭竟然提议给所有奴儿喊脚夫肩舆。
秦氏并不是傻子,几乎在夏朵的话将将出口,她便好似瞧见那个令人憎恶的九姑娘会因此博得多少的好名声。
‘哼,果然是钱氏生的贱丫头,整天竟想着博了好名声。’
这厢秦氏心里恨恨的想着,那厢一个肩舆挨着一个肩舆,便是周遭声音有些嘈杂,夏朵又特意提高了声量,立时就让沈家这一行夫人太太姑娘奴儿们听了个清楚。
几十个奴儿们自然是有一个算一个,俱都是像夏朵所想一般,念着九娘的好。
而一行夫人太太并姑娘们,一个个都在心里将九娘想了一遭。
当然,大都数的人,都是想着九娘竟小小年岁便如此通透,不愧是沈家女,可见贤惠不凡。
可其中也不乏八娘这类十万分瞧不上九娘的人,对九娘此举很是鄙夷憎恶,竟讨好奴儿们赚名声。
沈家一行人到底顾忌着人多眼杂,不论是赞叹九娘的还是贬低九娘的,皆都只是在心里想想罢,并不好多嘴多舌。
然而,那些个耳尖的周遭上山下山的香客并歇在山脚揽客的脚夫,却是毫无顾忌,又是难得瞧得沈家女眷来栖霞寺的热闹,几乎立时就交头接耳的说起九娘来,当然,无外乎都是赞誉之词。
“不愧是沈家女呀,竟然对奴仆这样好。”
“不过就是爬个山而已,栖霞山又没多高,就要为好几十个奴仆喊脚夫肩舆,这得花多少个铜板,可见那位九姑娘是多么的心地善良之人。”
“沈家虽然不像咱们这样缺银子,可是为几十个奴儿喊脚夫肩舆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从前那么多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来栖霞寺上香,身边只三两个服侍的奴儿,也不见哪家主子喊个脚夫肩舆的,可见沈家女贤惠善良呀!”
“九姑娘是哪个,可惜肩舆太多,倒是不好瞧上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