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朵一袭话娓娓道来,着实是将九娘心里头还残留的几分怒气消磨了个干净,那厢浑身泛着懒的靠在罗汉床的大迎枕上,窗台高几上的两盆冰不时在夏风的裹挟下,倒是给屋里头添了三两分的凉意,九娘更是手里头拿了粉瓷荷花杯惬意的抿了口荷花饮,适才舒坦的冲站在罗汉床尾的夏朵点了点头,一开口,话却是冲罗汉床头打着团扇的春草说的。
“屋里头有冰,这会子又有风,我且凉快着呢!”
言语间,九娘的目光已然在沁了满头细细密密的汗的春草瞧了个来回,眸中的光立时就透出丝丝的关切来
“春草你脸上的汗都快湿了衣襟了,赶紧歇歇罢,再去盛三碗荷花饮同夏朵还有刘妈妈吃了,你们三个也好消消暑气。”
瞧九娘这么个娇娇软软又满含关切的吩咐,春草心里头早已感动的一塌糊涂,而床尾才将将把清正院情况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的夏朵,原本心底里头对钱氏的那几分歉疚,也立时在九娘这一袭满心真挚的关切中渐渐淡忘了不少。
而刘妈妈则笑意盈盈的先春草一步,这厢一边朝门外去一边应了九娘的话茬
“姑娘最是体贴咱们这些个奴儿,春草你且听姑娘的话歇歇罢,倘心里头感激姑娘待咱们的好,待会儿姑娘歇午觉时,你再打了团扇就是。”
刘妈妈说着话的功夫,人已经出了门槛,瞧她往朝着茶水房去的身影,便晓得她替春草应了九娘的话,自去盛荷花饮了。
而春草,则怀了满心的感激与感动,整个人僵在罗汉床头足足呆滞了五六息的功夫,之后才似恍然回过了神来,一时瞧刘妈妈接了自个儿的差事儿,一时又瞧着正靠在罗汉床头舒舒坦坦的九娘,舌头倒似打了结般,一时竟张着嘴巴,满肚子感激的话语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又歇了三两息的功夫,春草才勉强压下心里头那些子乱蹿的热流涌动,规规矩矩的冲九娘福了一礼,适才笑的傻傻憨憨的连连点头道
“多谢姑娘体贴,奴婢这笨嘴拙舌的,也不不会说什么话来讨姑娘欢心,但奴婢晓得姑娘待奴婢的好,奴婢这心里头都记着呢!日后必定不负姑娘的恩德。”
春草是自小在屋里头服侍惯了的老人,九娘自然对她一万个放心,这厢也就不去计较春草是否会感恩戴德,倒是又把目光转到了罗汉床尾的夏朵身上去。
“你的意思是,母亲起先气势汹汹的招了你去问话,似是欲问责,但,你按照咱们之前商量好的说辞,母亲便轻易放了你回如意居来,母亲这是信了你的说辞,今个儿清正院那一茬,算是揭过去了。”
夏朵在九娘面前,始终做不到春草亦或者刘妈妈那般坦然自在,平日里倒不觉着什么,一旦到了回话这些个场合,便好似从前在清正院学的那些个规矩都刻到了她的骨子里,这会子自然也不例外,正规规矩矩的躬着身子立在罗汉床尾,面上情绪全部内敛,不叫旁人瞧出她的半分心思,并同时浑身警醒的仔细听观察着九娘的一举一动。
虽将才九娘没有第一时间对她的回话做出回应,但夏朵却一直打着腹稿,脑子又一直保持警醒,是以九娘这话才刚刚开了头,那厢的夏朵已然明了,不过夏朵却是规规矩矩的听着九娘把话说完,又规规矩矩的躬着身子回了话道
“正是姑娘所言这般,太太叫奴婢回来时,脸色已然不似招了奴婢去时那般严肃,奴婢虽不确定太太是否还会疑心姑娘在清正院那一番所为,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太太势必不会再追究这一桩事儿了,否则,断然不会叫奴婢有好果子吃的,又哪里会放奴婢全须全尾的回了来。”
夏朵一袭话罢,语气里头已然是一百个笃定,而这下里,不论是九娘也好,春草也罢,一概都觉着夏朵脑袋瓜子比自个儿好用的多,自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这会子,屋里头的三人,面上连着整个身子倒是俱都放松了下来,心里头也不再装着事儿的那般沉重。